小城故事 　
　　 　－－－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轰轰烈烈的
　　 一
　　
　　 我匆匆的行走在回公司的大街上。清脆的脚步踏过人行道的花格地砖，没有过多的注意身边晃过的人和树木。
　　
　　 “郭凡！”，一声淡淡的，柔柔的女声留住我的脚步。路边高大的枫树下站着一位衣着素雅，身材羸弱的女人。三十来岁年纪，一身的简约清淡如一株幽谷中的兰花。
　　
　　 绝对面熟！瞬间的迷茫后我认出了是她－－－张绢。
　　
　　 应该说这迷茫是可以原谅的，虽然１５年前她是我曾经非常亲密的恋人。那时候张绢的脸庞像一轮十五的明月，眼睛如同镶嵌在上面的两颗星星－－－明亮有神。如今她的脸像放干了水的水袋一般，空瘪而松弛，眼帘挤压出水泡来，岁月刻上了几条细线。
　　
　　 “怎么是你呀！绢子。好久不见了！还好吗？”
　　 “还......好！出去了好多年，回来快一年了。”
　　 停顿了片刻，她笑了笑，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弧线有当年依稀的味道。
　　 “郭凡，我一下就认出你了。虽然胖了点，也成熟了许多，但走路的姿态非常熟悉的......对！还有这样！看人时候微蹙上眉头和眯上眼帘。”
　　 “是嘛！套用你那时候的老话：看着猎物出现了哈......”
　　
　　 熟悉的话语引发了我们旧时的回忆和笑容，也很快消除突然重逢的漠然和尴尬。我的思绪穿越１５年的时光回到从前。
　　
　　 二
　　
　　 最后一次见到绢子是在她家门口。她家住在工商局一单元七楼。那天下午我在她楼下门洞徘徊近一个小时，没有做出决定到底上不上去，虽然早就准备好理由－－－手中拿着她的书《红楼梦》还给她。
　　
　　 轻轻的敲门，里面传来微弱沙哑的声音：“谁呀？马上来。”我当时心里一惊，害怕出现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妈妈在家。我转身想离去那一刻门开了，她妈妈已经站在门口，如一个不规则的椭圆立在长方形里面。
　　
　　 天气不热，我脸在发烧，嗫嚅的声音有点颤抖。
　　 “伯母好！张绢在家吗？我是她同学（其实不是，我骗了她），我来还书的。”
　　 她妈妈接过书，脸上再挤也不见有多余的笑容。眼神有点像我－－－看猎物出现的神态。
　　 “应该在吧。在书房吧。绢子，你同学还书来了。”
　　 “进来吗？这有拖鞋。”
　　 绢子闪出来，站在她妈妈背后，眼睛里有挂着水珠般折射的闪耀和湿润。
　　 “郭凡！你。。。。。。你怎么来了？进来吧哈！”
　　 咫尺的距离我却无力气抬起脚步跨进去。感觉站在电影院门口却没有买票一样。我连忙摆摆手说：
　　 “不了，不了，我还要上班呢。书还给你了，我走了。”
　　
　　 下了不到几节楼梯就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扶着栏杆飞一样的往下坠落，背上如同背着沉重的包袱。
　　
　　 三
　　
　　 “郭凡，这些年还好吗？孩子都大了吧！上几年级了呢？”
　　
　　 绢子轻柔的问话拽回我的思绪。
　　
　　 “还可以吧。工作比较稳定，就是工资低了点。家人都好。你呢？绢子，怎么感觉你变化挺大的。”
　　 “生活还可以，有一个男孩。女人嘛！相貌的老化永远比男人快。我本来就不漂亮，那时候只能说是年轻。”
　　
　　 是的！应该说那时候的绢子是因为年轻的健康和丰满，不算漂亮，她自己也知道。最后一次我们散步在湛月湖边，清亮平静的湖面洒满了银色的月光，微风吹过，细细柔柔的柳枝条调皮的轻抚我们年轻的面庞。手中握着的月光有湿润滑腻的温暖。
　　
　　 我们选择一处僻静的长凳坐下来，绢子的长发覆盖在我肩膀上，一缕一缕的滑落被我一缕一缕的拢起。
　　 “郭凡，你真的喜欢我吗？”
　　 “为什么老是这样问呢？”我反问她。
　　 “我知道自己不漂亮，除了家境比你好。你从没有真正说过你喜欢我、爱我，老是无所谓的样子，看我的眼神飘忽不定。还有，老怕牵着我的手一起逛街走路。你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一笑，我知道她又想起一件事了。
　　
　　 她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东街一家副食店一位漂亮的女孩曾经喜欢我，每次感觉我和她路过那地方时，我有意识的加快脚步让两人一前一后的错开走路。有一次，绢子突然把手伸进我臂弯里死死的拽着，大声的说话大声的谈笑，眼神不时穿过我后脑勺瞄向副食店。
　　
　　 淡淡的风吹拂着，湖面泛起涟漪，摇碎了的月光洒在水面上，像是摔破了的镜子散落在阳光下，反射着一束束的光亮。
　　
　　 绢子用她柔软的小手轻拍着我的手，一般这样我知道，她还没决定好有话不知道该不该和我说。我等着她，我的习惯不喜欢先问别人。
　　
　　 “郭凡，妈妈好象知道我们谈朋友的事了。”
　　 “是嘛。说了什么吗？你妈。”
　　 “妈妈今天侧面的问我：怎么老是见你黄昏时候拿一本书站在阳台上呀！心事重重的样子，书也没见你翻几页。”
　　 “哦，看来你妈妈真的知道一般这时候你是等我出现了。还说什么了吗？”
　　 “妈妈说：绢子，你还小，不急着谈朋友。你是家里的独生女，你的幸福我们会考虑的。一个女人，找错了工作不要紧，千万别嫁错了人。嫁一个有钱有权力的男人会幸福一生，会少操好多心。”
　　
　　 我懂了，按她妈妈的要求，我什么都不是。她妈妈是对的。
　　 绢子继续问我：
　　 “郭凡，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只要你回答一句是真的，我有办法让妈妈同意我们的交往。”
　　
　　 绢子紧紧的拥抱着我，隔着衣服我也可以听到她心跳加快的声音。我扭过头，避开那火样的炽热眼睛。
　　
　　 风继续的吹，有了丝丝的凉意。
　　
　　 “绢子，别傻了，我懂你的意思。你妈妈是对的。也许我真的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那我不管，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感觉和你在一起是幸福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轻轻的拉开绢子的手，独自躺在岸边的草地上。短短稠密的青草在我的身体压下来时，折弯了枝叶，“吱吱”声音像是承受不起重量的哭泣。
　　
　　 我选择了沉默。我喜欢沉默，沉默的空间如同湖面上的雾气，隐隐约约，有些事物朦胧着身影，但永远无法看个清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很久。
　　 绢子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角，满脸的眼泪顾不上擦了。
　　 “郭凡，你好狠心，和你交往了三个月，到现在得不到你一句话。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心里还是没有忘记一个人。我好傻！我好笨！我走，我还你自由......”
　　
　　 风继续在吹，有加剧的迹象，湖面有了浪头。绢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下，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