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开始用手耙着头发,丝丝缕缕,仿佛所有的精力这会儿全聚集在那五指之间。
我突然失了话语,如此迅速。
我把眼睛盯在那细长白皙的手指上,看它随着他的心意翻搅,从1开始,我用心的数,丝毫没落差,他真的把头发揉弄了7遍。
严格的说,他不仅是朋友。
从十七岁那年开始,到现在过了十三个春夏,这其间,我只称他为“哥”,他姓葛,就这么齿舌混淆,葛,哥,每次,依着日日熟稔的情感,喊着。
认识他的那一年,他二十岁,在附近县城的师范读书,狂放,抒情,善于游戏。间或听他提起过那些“妹妹”的名字,但总是时日不久,便会被另一个如芳、兰、慧之类的字眼代替。不错,那些人对他,只是字的写法不同。
除了我,我是他清纯可人贴心聪明的小妹,也是唯一对他没有幻想的小妹。
哥的沦陷来自于纸张的墨香。书信的那端,那个叫做莲的女孩希望可以在去香港之前见一下葛。看完整封信,我对哥说,现在就去买车票,22个小时之后你就可以站在闽南的土地上了。
那是哥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一周没消息,于是当他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居然可以如星子般灿亮。
96年的暑假结束前,哥被分到那个县城的中学教英语,莲去了香港和家人团聚。
接下来的故事一如连续剧所演的那样,哥开始了和莲痛苦漫长的苦恋,不时的忍受着周边同事满含深意的探询、怀疑与讪笑以及父母愁眉不展的长吁短叹。
那时候我总会在任何时候接到哥的电话,没有边际的倾诉,断断续续的哽咽,说放弃,说想念,说不舍,反反复复。放听筒在耳边,我有时会去想莲的景况,陌生的人群与语言,从来没有共同生活过的家人,处处碰壁的工作压力,却依然坚持每天写信给哥的深情。
我心折于女人对爱的梦想的能力,换成我,早已转身。
偶尔莲回福建探亲,哥总是会神采飞扬的收拾行李,然后,来到我的城市,嗫嚅着我听不清却看得懂的话,于是两个人一起去火车站排队,轮到我们买票的时候,哥会说就买普通硬座吧。我就只管笑。我喜欢看童话在我眼前成真,所以,次次,我都会买卧铺给哥。
我希望哥能补全感情的另一半,日趋完整。
二OO一年三月,哥和莲在经过无数曲折后在他们村子里举行了婚礼。婚后第三天,莲飞回香港,哥仍在镇上塑造那些未被污染的灵魂。
次年九月,哥终于圆他的大学梦,进了省会某校的成人高考班,继续选读英语。
去另一个城市看哥的感受开始复杂起来。
哥说宿舍太吵太脏,于是在市内某小区内租了套居室,从他那十二楼的阳台触摸夏夜的风,着实清凉。
哥说屋内不能没有音乐,于是拉我去赛特,用一万八千多块买了一套音响,当加洲旅馆唱起的时候,我还在用心算着这一万八千多等于我几月的工资,而如果我余出这一万八千块我会用它来飞向哪个地方。
哥说小妹你不能老喝苦丁,那苦太世俗,不如咖啡醇香高洁。
哥说小妹你要开始留长发,这样可以烫,染,漂,可以绚丽非常。
哥说小妹离开那个城市吧,那里灰尘太多街道太窄人太拥挤。
哥说,我家就住在铜锣湾。
于是,就在前一刻,哥说,四年大学就要毕业了,明年三月他就够资格领香港居民身份证,可以和莲相看笑眼。现在,他要趁这个国庆飞去大连见一个网友,那是个美丽的女研究生。
我严肃非常的说最好不要,我说莲给了你美好的生活,我说莲希望的飞机线路可能永远是两点一线,从你这儿到她那里,位置不会偏离。
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仍在用手指耙着头发,漫不经心。
我收回视线,笑了起来,这突兀引起他警觉的注视着我,摆摆手,我继续笑。有点没完没了。
哥举手示意买单。
坐在去车站的出租车上,我看着窗外唱歌,哥坐在副驾驶座上和司机大哥聊天。哥说港式普通话夹杂着英语单词,司机大哥说着那个城市我听不太懂的异乡语言。
我继续在心里唱歌,作喜悦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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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cheur |
Re: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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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1 22: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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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位置,关键在于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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