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这一年的春节，凌正红是在家乡渡过的。母亲、弟弟、外祖母都很好，他们看见他从成都带回的礼物，都显得异常兴奋。外祖母更老了，弟弟更高了，门前的小树变大了，屋后的修竹成林了。凌正红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家乡的山还是那么高，家乡的林还是那么深，家乡的水还是那么甜，家乡的人依然那般穷。凌正红在成都觉得自己是乡下人；回到家乡又有一种成都人的自豪感，他有些瞧不起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了。凌正红宛若大老板荣归故里一般着实在村里神气了一回，上至村长、村主任，下至亲戚、邻里都被他请至家中吃饭，乡下的灶、乡下的碗，城里的酒、城里的烹饪被他有机地结合在一块了。洪春花没回来，她说在一个药厂勤工俭学。全家没能完整团聚，母亲的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以前家中困难，她不懂替哥哥分忧，如今好过了，她却打起工来，真是搞不懂。
　　
　　又开学了，随着大批学生的返校，凌正红又忙碌起来，第三食堂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凌正红这次衣锦还乡，带去许多城中物品，又带回更多家乡特产，其中中药材就带了两大包。凌正红将送给纪校长的补药装在一个印有‘农业银行储蓄奖励’字样的塑料袋中，兴冲冲地提了过去。纪家照例热情款待这位久未见面的朋友。吃饭时凌正红觉得张欣公主身体异样，悄悄向小鱼打听，原来是怀了孕。
　　“哎呀，你们结婚才几天呀，怎么这样快，原来是先斩后奏。太过分了，不告诉我，不然我一定会带许多养胎的好药回来。”凌正红对张欣公主眨着眼说。“你除了带药就不会带别的东西，孕妇不能随便吃药的。”小鱼笑着说。“我有带山货，可惜太少，我都给了丹风的爸爸了。开春后，我抽点时间再回去给公主弄点新鲜的来。”凌正红傻乎乎地说了实情。“算了，我是有什么吃什么，你家一不开药店二不开山货行，别瞎操心了。”张欣公主的脸微微涨红了，凌正红的热心让她有些感动，她想：也就是凌正红敢这么说实话，换了别人肯定不会这么坦白。纪家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气氛之中，孕育中的新生命给他们带来了无比的欢愉。几家欢乐几家忧，凌正红的思绪不由滑到昨天晚上，丹泽民一家似乎缺了以往的快乐。丹泽民、方雯话语不多，丹妮悄无声息，林浩东不知去向，幸亏还有丹风与男朋友谷横道的一点说笑，否则就太死气沉沉了。凌正红不知道他们不吭声的真正原因，是自己做错了，还是他们心情不佳，在沉郁的气氛下，他哪里还敢询问。
　　
　　春节过后，凌正红越来越不愿去董甜儿那儿，初经男欢女爱的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凌正红心中憋气，他只不过是董甜儿的一个秘密小情人，她没打算嫁他，即使约她出外看场电影也比登天还难。尽管，董甜儿每次拒绝的理由都很充分，可凌正红知道，她不与他抛头露面是怕被人看见说闲话，再怎么离婚也不能与一个农民青年混在一起，太丢成都人的脸了。凌正红下定决心，最后去董甜儿家一次，跟她作个了断。
　　早春的雨，潇潇洒洒划过大地，成都的街道楼宇被洗刷得清爽、洁丽，雨夜是那样静谧。一番激烈的性爱过后，董甜儿带着满意的微笑斜靠床背默默看着久未谋面的凌正红，她还是那样性感、撩人。凌正红看了董甜儿几眼，几分伤感、几分辛酸、几分心痛，更有几分惆怅一起涌上心头。就要永远离开这个曾经说过爱他的女人了。他至今也没弄清楚，自己是否真心爱她，因为她是成都女人，还是因为自己酒后失态的责任感，反正，他与她在一起了，年龄、身份、地位均被抛在一边。
　　
　　“甜甜姐，我们……分手吧！”凌正红吃力地说。“为什么？” 董甜儿显得十分吃惊。“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我要结婚生子，我不能抛开婚姻与你搅在一起了。”凌正红无奈地说。“啪！” 董甜儿突然扑过来打了凌正红一个耳光。“你怎么知道我不准备跟你结婚，你如何确定我不打算给你生儿子？借口，全是借口！你这是故意的，你一定已经知道丹妮离婚的事，你们两个原先便相互有意，现在可以在一起，你就准备甩我了。” 董甜儿咆哮着，已失去了理智。
　　丹妮离婚了，丹妮离婚了！这个消息有如晴空霹雳将凌正红深深震撼，董甜儿的一巴掌只是将他的脸打疼，这个意外的消息却让他的心开始抽搐。“为什么，为什么丹妮姐会离婚？”他象是在问又象是自言自语。“别装了！这不是你自己导演的吗？让你那个叫洪春花的假妹妹勾引林浩东，你可以与丹妮……。”
　　凌正红只觉得气闷胸廓，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力击打一般，翁翁的响声从双耳不停灌入。丹妮离婚让他震惊，而妹妹的加入缺使他丧失理智。
　　啊！凌正红狂吼一声，象疯子一样跳下床朝夜幕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