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公交车上，妻子遇到了我的一个老学生。她已经认不出人家，也记不起人家的名字了。说是模样变化很大，怎么那么老了呢？可不是嘛，都二十年了，那孩子足有三十七八了吧。学生认真地给她让座，弄得她还怪不好意思的。妻子说：“她不会装不认识我吗？”“你这是什么话啊。”我说。“那样打死她也不会做的，若真装不认识你，岂不是我们的过错？”晚饭后，我们翻开了影集，找到了我与那个学生毕业时的集体合影，那个时候的她多么年轻，多么漂亮啊！其实当时我们也是那样的年轻啊。翻着影集，数落着那一个个曾经那么熟悉，那么年轻的面孔。我思绪的闸门可就打开了。
　　那还是1985年的夏天，那时我刚刚从远方经过两年的深造、镀金回来，自己又增添了新的专业。血气方刚，信誓旦旦，铆足了劲要大干一场，施展一番。
　　新学期开学不久就迎来了中国的第一个教师节。说是要过节，其实在我心里并不觉得它有多么隆重。教师本身就平凡，相对单纯的工作，人人不显山不露水，忙忙碌碌的工作着，大家也都在观望着这第一个教师节能有什么好处。
　　9月10号教师节这天，当然要开一个全体师生大会来庆祝教师节了，够三十年教龄的老师都发了一个证书，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我们都不太重视。另外，我们学校是每人有20元的“好处”。其中每人发5元钱的餐证，可以在食堂消费。要知道那年头，在食堂里两毛钱就能买到很不错的菜了，那一天那五元钱的餐费也确实打了牙祭。另外的15元钱可以拿到现金，也可以要学校集体买的旅行包。我的家在外地当然是要旅行包了，那是我第一次用上带轱辘的旅行包。你别说还真显洋气，土八路啊。
　　因为我有了新的专业——生物化学，本来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开课，可是却被教务处抓了现差。说是有个老教师身体不好，不久后还要做手术。于是就让我替他的课了。老本行，专科班的有机化学。恰巧我与这老教师关系又很好，替他上课我无怨无悔。两个班每周八节课，轻车熟路，还有专人准备实验，工作也算一路轻松。
　　在那一年的专科班里有一个干部专修科班，这个班里的学生都是些在职干部，有的本身就是教师，还有的还是什么科长局长的，年龄都比我大得多，多数也都有了家室。他们的到来确让学校颇费了些脑筋，比如选谁作班级辅导员，平时的学习纪律怎么要求，考试怎么开后门等等，还真有所安排。千预万料可事情偏又那么巧，给他们上有机化学课的小马老师是刚分来的一个名牌师大的毕业生，小伙子名牌出身，气志很高，可偏偏缺的是教学的经验和应对这些特大学生的心理准备。上课一板一眼，要求很严，他也不听事先学校里的吹风安排，他认为那样不成体统。这样一来二去，就与那些大的学生产生了摩擦，一次两次，发展成了与学生在课堂动了手。事情闹大了，学校要处分那个学生，以维护教师的尊严。可全班的同学都说这事不愿那个学生，也许好人死在了证人手里，全班要求撤换老师，不然就罢课，有的学生还扬言要退学。哈哈，真是翻了天了。学校经过调查，小马老师确有不当之处，再加上法不责众啊。这就要换老师了，数来数去没有人了，于是又来做我的工作。我说这哪能行啊，本来我就是替课。再加两个班，每周16节课这没有先例啊，工作量太大累死人。（其实我早在1982年搞函授学历时，就曾经上过每天八个小时连续的面授课。那时真不含糊，年轻体壮也不觉得累，当然那一天挣的钱顶我当时一个月工资。）教师的工作是属皮条的，伸缩量很大。学校就把这工作压在了我的头上，让我提条件。我说必须上合堂课，这样四个班在阶梯教室上课，每周就又成了八节课，可是实验课却不成了。最后折中让小马老师带实验课。去掉了实验课实际我的工作量是减少了，还赚了个英雄好汉。
　　也亏了给那个干部班上课，时至今日和我保持关系最好的学生就是那个班里的，使我获益最多的也是那个班里的学生，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给那个班上课，我可接受了小马的经验、教训。尊重他们，想他们所想，课间给他们拉家常，课间允许他们在教室里抽烟，不把新课放在节假前后等等。可最后统考下来那个班并不差，由于和同学关系好，后来我每次给干部班上课，讲台上总有一杯茶呢，我真感激他们。所谓教学相长，我也逐渐成熟了，进步了。
　　记得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提到过一个女生，我还欠过人家一段情呢。说来也是缘分，这个乔美珍，就是我接小马老师的另一个班里的学生。要不是那些变故，也许我就与她擦肩而过了。要不是那些变故，我怎么能会在一年里给她上过两门课呢。这种上课法恐怕在那个学校里也是空前绝后的，因为化学与生化是分属于两个教研室的。1996年以后我就只上生物化学课了。
　　世道轮回，人生处处皆有缘。想想过去，回望历史，有枯有荣。起起伏伏，跌跌荡荡，谱就了人生的生动篇章。
　　岁月啊！你给我们留下了什么？二十年的风风雨雨，二十年的坎坎坷坷，我们经历了许多许多。按理应说是旧貌换新颜了，可我已经无法说清，哪时是旧貌？那时是新颜？稚嫩的面孔怎敌得过风霜雪雨的蹂躏，霜染的鬓发岂能算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