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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列车上 |
送站的人在站台上,别离的人在车上,车里车外,一窗之隔,咫尺也是天涯。
人人忙着找座位,离别的滋味就像被谁拿一把汤勺一搅和,咸的甜的全都化在了水里,一下变淡了。
安顿好小女和一个半大的皮箱,手脚才从容了下来。身边是两个大男人在对付一个小包,衣服多,包小,总有一部分狗舌头似的伸着。隔着他们俩,探着身子对窗外眼巴巴望着的老公指指座位又挥挥手,年轻点的那个男人看看我又看看窗外,“哗”的一下拉开了半遮半掩的窗帘,动作快得象风。
“这样说话方便”。善意的对我一笑,手倒没闲着,继续对他的小包施加压力。
老公在窗外行一个短暂的军礼,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转身走了,看得人半是辛酸半是好笑,这辈子他最怕的是别离,偏偏最多的是别离,别人早已习惯,他却至今习惯不了。
窗里的这人已放弃了努力,在对面坐下了,包一把塞到屁股底下,“狗舌头”便舔到软软的座垫了。本来就高的一个人,越发高了。看了一眼,很平和的一个人,三十上下,再年轻一点或者再年长一点,似乎都行。
“你们是旅游?”笑笑的问我。
“不是呢,孩子她爸在部队,我们是探亲。”笑着回答他。
“不能随军吗?”
“位子太偏,孩子上学不方便,所以……”
“哦,这样啊——”
一时便沉默了,我看窗外。
他却闲不住,又逗旁边一个不足一岁的胖小子,摸他的小手,躲。再摸,又躲。伸出一个手指,小胖子却一把抓住了。“咦,只许他抓我不许我抓他。”发现新大陆一般,开心的对刚才一同对付小包的男人说。
这人有趣,暗暗觉着好笑。
“你们是旅游?”这回是我问他。
“不是,是去宜昌搞一个工程项目”。又是一笑,很有亲和力的。
有一阵子,不再说话,看窗外的山,和一棵棵迅速向后退去的树,眼睛就来不及的想去捉,女儿专心看窗外的牛和羊,谁也不理。一条清清的小河一晃,也过去了。阳光在水面上跳跃着似调皮的小孩跑着洒下的银铃般的笑,又象明眸善睐的少女的眼,一下晃进人的心里。对面的那人又兴奋了,对另一个说:这回去的地方有小河就好了,清得见底的小河,热了就跳进去洗洗躁……长长的手背也兴奋的在空气中划拉着,似乎划动着一池清水。
“没有小河,有长江,你可以畅游长江。”另一个男人嗡声嗡气地说。
似乎一片美好的前景历历在现,两人嘿嘿都乐了。
列车员过来清理垃圾,我们都坐着没动,他却快速站起来,把铁盘里的空盒空瓶一古脑儿倒进垃圾袋,桌面一下空荡了,看着舒服多了,连呼吸都畅快不少了。
车到一站,下去不少人,我和女儿移到靠窗背阴的一个位子坐下,女儿几次三番去那边搬运纳下的东西,一瓶饮料一盒食品,他都拿给她,最后一次,小小的女孩又站在了他的面前,也不说话,伸着一个手指,指指行李架,他一下站起来,一把就够着了那只橘红的小皮箱。从一开始,他的动作都是这么简单,没有多余的过渡,始终象是在第一时间完成的。透着那么一股爆发力。如果以动作判断一个人的话,他该属干脆果断一类的了。
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女儿便信赖上他了。
心中有些感激,也只能远远说上一句:秋妞,谢谢叔叔。
又是一笑,单纯而温厚。宽大的手掌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了一下。
列车继续前行,车上颇为安静,少有人说话。
这个人就在隔了两排的斜对面,姿势很放松地靠在座位上。时而静默,时而和另一个男人说上三二句话,只是再也听不清了。
这个人他是不是没有阴暗面,或者即便是有,他也会把它坦露出来,也就不显其阴暗了?心里这样猜想着。
忽然有些模糊地觉得,贪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到这边来,多少是不是一种损失?具体损失了什么,也说不清。却又暗暗地希望他最好是沉默的,这样损失便小点了。
好奇怪的一种感觉。车中的时光算来也不短了。两地往来,一晃就是十年。人景和风景,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匆匆旅人,擦肩即过,能有什么损失?倒是自己迂得可笑了。这么一想,便丢开了。
对了,车行途中,他还是把他的小包拉上了,在另一个男人的配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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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飞 |
Re:在列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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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2 00: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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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下那层护身甲,其实人人都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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