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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水色暗花 收藏:0 回复:1 点击:2954 发表时间: 2004.11.26 14:57:23

五将山[转载]


  远远传来几声鸟鸣,悠悠凫凫地飘忽于天壤。不久,大片大片的云被日光染得绯红。
  生命又走进一天最灿烂的时刻。
   我,被悬在在高高的庑梁上,一如站在我曾经一次次傲然陈辞的大殿前,仿佛看见……我看见自己的军队正浩浩荡荡开进建康,朱雀大街上涌动着欢呼的人潮,张崇牙,撞洪钟,伐灵鼓,郎将司阶,虎戟交错,朱轮与华盖,风中招展的旌旆绵延千里……
  
  天,还在上面。
  
  
  
  我至今忘不了中书令1病逝的那个黄昏。
  
  霞光就像从天边涌来的潮汐,一浪一浪地染红了遍地衰草,染红了相府高墙,染红了中书令瘦削的面庞。
  
  “陛下……晋室未可遽图呵……鲜卑,羌虏,我之敌国,虽附于我,常思风尘之变以逞其志,亦渐除之,以绝后患哪……
  
   陛下……“
  
  苍老而不失硬度的喉结滚动着,断断续续的字句从唇齿间细碎得迸发出来。当那声音渐渐淹没在亲友们呜呜的哭泣中时,他的手从榻上滑落下来。
   我的眼睛先是洇湿,然后是滚烫……
  
  …………………………………………………………
  
  此地唤做五将山,是京城通往南安郡的必由之路,我疲透的身躯伏在马鞍上,耳遍回响着巫师的话:
  
  “梦树木暴死,凶;
  梦渥土污衣,凶;
  梦浊水,凶;
  梦日月没者,凶;
  …………………”
  
  南望是长安,那座拥有十八座城门的气象阔大的都城,城边就是渭水,漫漫溶溶的,半绕着城基。浮渭而下,可以直入黄河。十几万人被征调,茂盛的草莱被刈除,匠人们用直绳规范墙基的方正,接着在墙基两侧竖夹板,继于板外栽戗柱,中间一层层填土,一层层夯筑,黄土既经夯筑,则坚可比石。冀阙立于朝宫门外,作为王者威权无上的象征。冀阙下部,是方正厚实的基石,顶上宏大的宇盖衬托着苍天。
  
  这座古都就是中书令修缮的,我记得他对我说,此帝王之资也。他曾在渭水边决狱,犯律者七百人,全被斩首,渭水尽赤,号哭之声动于天地。他也许知道自己已没有退路,知道无数把匕首正雪亮雪亮地指着自己的背,知道自己站在险绝的山巅,绝壁之下,那些狼,眼睛红得像火,唾液流得像海。他每次出行,必有十数辆从车护卫,长戈森然地像筛尽日头的密林,力士的革甲在阳光下琥珀一样斑驳,泛着暗光…………
  
  道旁,山坡上,落满褐得发黑的松塔,我仿佛总能听见急趋的脚步,踩在松塔上吱吱碎裂,我坐在辎车里,那封闭的四壁,什么时候会被流矢洞穿……匍匐我脚下的那些人,那些人,他们顺从的眉目里是血红的切齿声吗……
  
  ………………………………
  
  两年前我亲眼目睹了我军的溃败。可就是这样一支我苦心经营多年,投鞭可以断流的大军,却经不起二谢的北府兵的冲击,星散流离。几名卫兵在我面前与冲上来的晋军拼命厮杀,另几名士兵拱卫着我,冲我叫喊,拉着我向什么地方走去。我机械地跟着他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撤向哪里。但当我在翻滚的人流中猛然回顾时,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漫野奔逃的溃兵,每一张惊慌的脸惨白如雪,宛如人海中起伏的小帆,我听见那呼啸着的波涛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慢慢传来…………
  
  在寄寓的民宅里,我听见她2的哭声,与笑声一样好听的哭声就在暗夜里流淌出来了。脸色苍白如水底的幻影…………她在满目的萧瑟中昂起头,歌声,清冷的歌声就如水珠滴落深潭:
   瞻彼洛城廓,微子为哀伤。
   双阙百余尺,两宫遥相望。
   回风动地起,秋草萋已黄。
   神龙藏深渊,猛兽步高冈。
   我欲渡河水,河水深无梁。
   妇女无颜色,男儿在他乡。
   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一弹再三唱,此曲悲且长。
  ……
  
  对不起……永固,对不起……
  她的嗓子哽住了。
  
  …………………
  
  
  
  长安城中,夜风拂过太液池浩淼的水面,从复道的木栏上擦过去,发出尖厉的呜咽。士
  
  兵们有的边跑边系着衣带,有的倒拖长戟,一群群嘈杂叫嚷,来回冲撞。整座复道震颤不已,踩在中空的木板上的脚步声,显得空灵而有回音。看得出,许多人的发髻没来得及梳好,披散的头发从风俯偃,就像旌旆飘带上编缀着的穗子似的羽毛。
   “陛下,外面的白虏军3全都反了,他们正在攻打都城!”
   “把他们挡住,事到如今,只有决死一搏了!”我喊道,“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富贵共之!”
  
  撤出京师的那一天,我也用这样的声音激励掩护的军队——长安终于守不住了。高轮战
  
  车在关后的驿道上疾驰,我立在车上擂响铜鼓。鼓声徘徊于山岭间。我亲眼看见关上的兵士簇拥着残破的军旗,抱着攀上垛口的燕兵一起跃下城去……
   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前两天驿者辗转送来了最新的军情。驿者的绨袍被荆棘扯成破碎的布条,上面沾染着模模糊糊的难辨的颜色。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位大秦的驿人了。我解开书板上的青泥,取下嵌在凹槽里的红丝绳。我惊呆了——
  
  “长安陷落!”
  
  
  
  ………………………………
  
  灰白的阴沉的天空。树林的沙沙声。从山上席卷而下的烈风,洗拂着绛红的旗面,有力地舞动着长长的羽旄。在五将山淡淡的日光和薄薄的云气下,山谷里已经冷寂了几千年、几万年。今天,这里的山山水水,却被笼罩在一种空前紧张的气氛中。在山岭的丛林和河滨的沙滩上,处处旌旆招展,甲兵生光。
   我注视着走在身边的士兵们。
   兵马急急地行进,如灰色的洪流,默默地在低凹的水道北岸向西涌动。队列中一片沉寂。只有车轮声、马蹄声和士卒们军袍的葛布衣料间的摩擦声,争先恐后地涌入双耳。月色均匀地洒向大地山川。背山的阴影中,树海和石丛淹没在深沉的真正的暗夜之中。透过如飞白般铺展的云层,若明若暗的月光,把山山水水洗染成一个朦朦胧胧的幻境。
   为避免被敌军发现,军队宿营时没有点篝火。虽然没有篝火,士兵们仍然以“什”为单位聚坐在一起啃食着冰凉的糗粮4。每什负责炊事的“养卒”无所事事地倚在树干上揩拭刁斗。刁斗是一种铜制的军用炊具,平时就用它架在火堆上做饭。
   我带着几名军尉逐帐逐帐地巡查,心里估算着以后几天的行程。
   南安,南安在哪里……
  
   晨风轻轻拂散弥漫于山谷间的晓雾。岭上五彩缤纷的秋景层次分明地渐渐从夜色中显现出来。
   我披上冰冷的铁甲,戴上深重的铁胄。那匹黑鬃的牝马安静地站立在身旁。一名卫兵伏在马的左侧,我踏在士兵弓起的后背上跨上鞍架。手扶马鞍,抬眼望去,山岭半身裹在云雾之中,山顶上一抹鲜艳的红光显得十分醒目。部队疲惫不堪地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士兵们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酸痛得难以舒展。所有人默默无语地在晨雾中走着,后面,传来伤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四周的松林和水杉神秘莫测地包围着他们,沾满露水的树根和草叶不时给他们的双腿带来磕磕碰碰的羁绊。有的骑士在颠簸的马上昏沉沉地睡去,鞍架没有系牢的士兵,接二连三地从马背上仰面栽下去。
   前队突然一阵混乱。山坡上的树木全部晃动起来,轰然作响,树木和天空的交界处弥漫起一股烟尘。5
   “怎么回事?”我勒住马问。
   大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骚动似已来到脚边,就像雪崩那样难以阻挡;吃惊的战马原地打着转,被碰撞着,拥挤着,扬蹄嘶鸣;无数惊慌失措的士兵转过身,像潮水般涌过来,边跑边呼喊着:“叛军!前面有叛军!”
   “站住!都给我停住!”我大喊,纵马去拦那些溃退的士兵,“冲,向前冲回去!……各军侯,击鼓!”
   前方人影幢幢……灰色军服的羌人像雾一般覆盖了整座山林,他们排山倒海地压下来,呐喊声在山川间激越而起。
   殷红的血,浸渗到泥土里,融汇入河水中。
  
   战斗自旦至暮没有停歇,那些被推倒点燃的大车在山路中间冒出滚滚黑烟,一具具尸体在暮色中随着汩汩秋水静静地向下游漂去。
   当我刺倒一个已经格斗了好久的羌兵后,终于有机会把整座战场收入视野。地上,是层层叠叠的尸体,保持着各自的姿态:手执长矛或刀剑,或趴或卧,或抓着石壁,或作冲锋状,或纠缠撕扭在一起……这些尸体堆积的小丘,堵塞了道路。
   我呆呆地看着,好久,才想起来应该去寻找幸存的部下。就在转身的时候,我的脚触到了什么,那是一个趴着的士兵,手中握着一面长盾。翻过他——我看到了一个氐族青年的脸,微陷的眼睛茫然地凝视着天空,漆黑的眉毛和胡须竖立着,颈项处的创口已经结成斑驳的血痂……忽然,太阳穴剧烈地突空跳动,胸口憋得要炸开来。我狠狠撕扯着自己的胸襟,觉得一股开裂般的疼痛正从心脏深处慢慢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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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独孤老狼 Re:五将山[转载] 回复时间: 2004.11.29 16:07

    我才写的长篇小说《五女山侠女传》,我家乡的五女山,今年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风光好着来,有时间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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