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
(一)
我和他是大学时的同学。
我不知我们是否真正爱过,但我敢肯定,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总有一点东西,如花般,长久地在我们的心里灿烂着。
这种感觉,在十年后我更加确信。
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我和他在大合唱后一起穿过空荡荡的天桥,教室里的温暖与燥热,立刻被雪夜里的寒冷涤荡一空。我的耳边,还依稀回荡着他的笛音,他的笛子吹得很好,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个最直接的原因。他没有说一句话,我亦无言。走到天桥中间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明亮的眼眸直视着我,幽幽地说,但愿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二)
接下来呢,日子的流失就像屋檐下的雨滴,随着毕业,一哄而散。我甚至没有看清他出发的方向,当然更谈不上嘱咐,也没有叮咛。我迎着来时的方向,选择了回归,带着淡淡的成熟与忧伤。
十年中,我循着自己的轨迹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我不知他会不会回头张望,在寂寞的夏日的黄昏。
我知道自己心中有梦,但已被生活的平淡层层裹成了琥珀。我害怕回忆,怕翻检一切熟识的东西,但笛音,总是在不经意间,划破时空荡轲而至,心呢,则一次次被刺的鲜血淋漓。
在一个浮躁的年代,在一个变化总是大于不变的年代,我不知自己到底在坚守什么。日升日落,秋去冬来,时间的确平复了一些记忆,我知道自己已然长大,在无声无息中。
(三)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了近十年,直到春天一个阴郁的午后,一个电话,将我辛苦营造了十年的平衡彻底打破。
他的突然出现,使我一时不知所措。面前的他,不再是十年前的他,分明又是十年前的他。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使我全身发凉。
其实,在经过了十年之后,能放下的都已经放下了,他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这些年你还好吧?
不知为什么,突然我就笑了。一种涩涩的感觉,迅速在眼眶周围蔓延,我以连自己也惊讶的平静,淡淡的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他点了点头,说:我一直希望你幸福,看到你幸福,我很高兴。
我说:是吗?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雪夜。
我忘了告诉他,幸福是一种感觉,更多时候,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同时,我忘了问他的感觉。
我不在乎他是否生活的幸福,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他存活在我记忆里的,不过是十年前的那部分。那么,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在小镇的石头路上,我慢慢的走着,心中,满是雪地里忧伤的笛音。
(四)
也许,我们原本就是两只不安分的鸟,在缘分的天空里,啄食记忆,品尝痛苦。
我们无力改变什么,为什么偏偏还要相遇?在痛苦的对视中,我的双眼渐渐模糊了。一束光,一束春天的阳光,从门外斜斜地射进来,定格在我的手上。我将手掌举起,看见鲜红的血液在汩汩流动,于是我对他说:走吧,不要再回头!如果可以,就一起转声好吗?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使我无法直视他的内心,许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那样的无助与心伤。
香烟燃尽,那种熟悉的气息包围了我的全身,我知道,那种比不爱更痛的感觉就是爱的疼痛。
他终于走了,踏着春的风轮。这个季节的风沙肆无忌惮,我的心仿佛苍老了一个世纪。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五)
有人说,失去的总是最好的,幸福从来只是在失去了的岁月。
每天清晨,我骑着单车离家,穿过城市窄窄的街道;傍晚,又身背一身斜阳回家。在那些淡淡的黄昏或者雨夜,我也会蓦然从很深的遗忘中惊觉: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但我无法拒绝心的真实。那一丝属于情绪不属于现实的东西,深深地主宰了我,我蜷伏在城市夜晚或明或暗的高楼里,聆听风儿拂过阳台的声音。我分明听到,一声悠长的轻唤:回来吧-----正鼓槌般击打着我的心,于是,白天的矜持一扫而光,泪水潸然而下。
静夜里,我反复咀嚼着博尔赫斯的那句话:一切将如期而至,终点就是被忘记。却始终不能释怀。
我明白,我爱的其实是自己臆造的爱情,换句话说,我最爱的人不过是自己而已。
明白了这一点,我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六)
很窄的一段春寒走过来,我终于能够清醒地回看往事。我知道那如家乡的马兰花一样灿烂过的,不过是青春的心情。
比爱更沉重的,还有责任。
那么,长相忆终是比长相聚好了。
又一个冬天悄无声息的来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下了整整一天。电话那头,又传来他熟悉的笛音。 我告诉他,爱比死残酷,但我已不再年青。
口含一管麦笛,我以另一类成熟与沧桑走过故乡寂寥的田埂、村道。
故乡的炊烟,在暮霭沉沉中接纳了我——她的一度迷途的孩子。
檐下的辣椒串,在风中随意摆动着它的火红。大黄狗,在雪地里尽情地撒着欢。枕着故乡雪夜里的宁静,我悄然入梦。
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青春不再。
呵,青春,梦中的真,真中的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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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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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语花其言 |
Re:雪落无声 |
回复时间: |
2004.11.21 2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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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确实只是一种感觉,犹如有时的快乐,简单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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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 |
Re:雪落无声 |
回复时间: |
2004.11.22 2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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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在雪地里呜呜作响的,是青春的呼啸还是其他什么,但我知道,雪落下来是没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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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村 |
Re:雪落无声 |
回复时间: |
2004.11.25 22: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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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雪花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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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 |
Re:雪落无声 |
回复时间: |
2004.11.26 2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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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夜里,品味洁白,放弃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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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火之恋 |
Re:雪落无声 |
回复时间: |
2004.11.28 19: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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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漫天飘飞的雪,感觉一份美,感受一丝伤。
------------------------ 我在路上,想着我飞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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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军邑 |
Re:雪落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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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2.07 21: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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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的文字在这个冬天读来,生动感人。
------------------------ 何军邑的网站:http://hejunyi.chinavalu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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