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遗忘
　　 午夜，我站在一个人的街头。都市的霓红迷乱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要去那里，伸手拦一辆出租车，懒洋洋的司机疲惫的问我去哪里。我顺口说出了本市最有名酒城的名字。中年的司机回头望着我，一个人吗？我微笑。
　　 我是第一次去。对我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刺耳的音乐，刺痛了我的听觉。光怪陆离的灯光，让我无法睁开眼睛。点燃一支烟。这是一个爱我的男孩送给我的。520。20棵有那种红心的烟头，是我爱你。想起那个男生傻傻的笑，我笑了。突然，我很想站在舞池中央。散开头发，疯狂的扭动着我的身体。手中的烟头，烫伤了我。很疼。流泪了。眼泪就象是廉价的白开水，肆意的挥洒。我不知疲倦的扭动着。直到被一个很高的男人扶住。他擦干我的眼泪。我抬头望着他，他很漂亮。很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我拨开他的头发，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我笑了。他也笑了，他有洁白的牙齿。这是我喜欢的。
　　 “累吗？”
　　 “不”
　　 “ 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好”
　　 离开这里，外面的空气很新鲜。这个时候是凌晨的夜，我和他走在黄河边上，踩着柔软的沙。要他唱歌给我听。他唱了。是那首《挪威的森林》。我想起了直子，想起了绿子，想起了“我”是多么的难取舍，是两个优秀女人，无助的爱着绿子，绝望的爱着直子。我的泪又流下来了。我不去擦他们，想让他们清洗我的脸，丑恶的脸。他停住。
　　 “为什么”
　　 “没有，我很好”
　　 “你在伤心，告诉我”
　　 我无语。沉默。他望着我。点燃烟，问我要吗？我摇头。
　　 “我不喜欢看到你吸烟”
　　 “为什么”
　　 “因为你有洁白的牙齿”
　　 他笑了。灭了烟。拉起我的手，我顺从的跟着他。就这样我和他，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样的夜里一起走着。一路上我们无语。
　　 广场，在夏夜里，是个很美的地方，人很多。都是情侣依偎着。他楼住我，我没有拒绝。我累了，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他说，今夜，跟我走吧。我说，如果你爱上我，就不要出声。说完，取下我的发签，狠狠地朝他裸露的手腕上扎下去。
　　 “不要，疼！“他大叫。
　　 我望着他的眼睛，上面已经有一层薄雾。我的心似乎有一点疼。这是一个快乐的男人，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再见“我冷冷的说。
　　 起身一个人走，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我只是想他。拨他的电话。还好他没有关机。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在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给他电话？我不说话。他继续说，家里的人都睡了，我不能太大的声音。我说我在你家楼下，我要见你。挂了电话。过了一会，他下来了。睡眼朦胧的样子。 心疼的望着我。
　　 “你不知道，电话差点吵醒我老婆，今天小孩又生病了，我没有去找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只是想你”
　　 “我知道，可是家里的事情很乱”
　　 “我只很想你”
　　 “好了，这么晚了，快回去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我爱你”
　　 “我也爱你，宝贝，真的，听话“
　　
　　 我笑了。他吻我。觉得这样的吻很敷衍。
　　 “我走了 ，你回去吧，不要让她发现了，再见。”
　　 我甩甩头发，朝前方走，依然没有目的。只觉得整个身心都浸泡在漫无边际的冰水里，奔波于风雪交加的旅途中，又好像感受着暴风雨过后的沉寂，大醉初醒的虚脱。
　　 黑暗中，我看到红色的亮点，象是猫的眼睛。突然的，我有种恐惧。亮点离我越来越近。是他，是那个高高的男人。原来他一直跟踪着我。
　　 “你还在哭，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眼泪？”
　　 “只是些廉价的水罢了，不值得可怜。”
　　 “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做别人的情人？”
　　 “不要在说。不想要你来教训我。”
　　 他灭了烟。伸给另一只我完好无损的手臂 。他说，我绝不再出声。我以为我神经早已麻木，但是还是被触动了。我温柔的牵过他的手。微笑着说，我跟你走。
　　 他一个人住着一间小屋，房间很整齐。我知道他是个干净的男人。他换了鞋，赤脚走在地板上。问我喝什么，我要了白开水。精致的玻璃杯盛着的好象是我的眼泪。他换上白色的棉布衬衣，很好看。我说。很少有人会把白色的衬衣穿出味道。他的小屋有着橘子的味道。这也是我喜欢的。他弹起吉他，还是那首《挪威的森林》。我专注的望着他。被他的脸迷恋住了。停止了音乐，我和他就这样的凝视着。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朝我走过来，轻轻的抱着我。“你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人，你知道吗？我想保护你。真的。”
　　 “你是一个快乐的，健康的男人，我不想连累你，我是一个让人很累的人，在我的生命中，只有黑色。”
　　 “不，你应该快乐，你还是个孩子，”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对这样的一个陌生人。
　　 我和他就象是黑暗中的两只孤独的野兽，彼此吞噬追求着逃避。他的眼睛因为感激而湿润了。当他缓慢的进入我的时候，我感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疼痛。我不愿再看他，闭上了眼睛。也许又流泪了，因为我尝到了苦涩的味道。真的很累。他说，睡吧，宝贝。
　　 “不要叫我宝贝，我讨厌你这样叫我”
　　 “难道因为他这样叫你？”
　　 我不再说话，用被单遮住了脸。听到他轻轻的叹息。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很亮了。看到他，正笑着面对我，他的眼睛就象是清晨的阳光，那么的明亮，没有杂质。可是在我离开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变了形。他拿起白色的床单，上面是殷殷的血迹，红色的，很刺眼，像极了一只浴血的蝴蝶，展翅高飞。
　　 他清澈的眼睛流下两行透明的液体，像是小溪缓缓的划过他的脸庞。这样的液体同样在洗刷着我的灵魂，肮脏的灵魂。
　　 我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他绝望的望着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他说。我真的很想照顾你，你是个脆弱的女人，你需要一份健康的爱情来滋润你，因为你的心快干涸了。你的眼泪对于这样的枯萎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我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样一个干净的男人，有着洁白的牙齿。但是，我告诉他，我的爱情早已经死去，我没有能力再爱。我的呼吸就要衰竭，我是一只濒临死亡的鱼，需要濡润。可是，能给我水的人，不是你。
　　 他真的愤怒了，变的可怕。孤独的望着我。很像一只受伤的狼。
　　 在他的额头上亲吻，轻轻的说，好运。
　　 我离开了这间干净的小屋，离开了这个有爱的男人 。
　　 已是中午，太阳很毒，我睁不开眼睛。站在喧闹的十字路口，还是不知道要去那里。不管我走到哪里，灵魂都被局限。我哭，但是没有眼泪。消失，遗忘，死亡，告别，都是会随时发生事情，它们过于霸道了，容不得违抗。
　　 再次打那个熟悉的电话，他焦急的问我，昨夜去了哪里。
　　 我们见面，看见他，我不自觉的想起昨夜的那个男人。我伸手抚摩他的头发，是短短的寸头。头发很硬，每一根都在扎我的心，伤口很深。无法愈合。他的眼睛因为着急，布满了血丝。像是哭过。
　　 突然，我很厌倦，厌倦这样的我，这样的爱情。我想，爱情是容易被怀疑的幻觉，一旦识破，就会自动的灰飞烟灭。
　　 我离开了他，这个我爱过的男人。永远不属于我的男人。
　　 有人说过，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定的一个伤口。伤口，是别人给予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注定要受的劫难。
　　 在每个人的心里，其实是有爱情的。一直都有，我想。它不是婚姻，不是谎言，不是家庭。它也许是一种气味。引导着人们盲目前行却无从触摸。而这个城市是一个巨大的容器，任何人任何气味掉在里面，就不见了。它的黑暗无法测量和计算。荒芜至极。
　　
　　
　　 有的时候，会考虑死亡，宿命，无常。又觉得是可笑的。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所以，昆德拉说，人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
　　 那么着所有的意义就在于感受过。爱过，伤害过，然后可以离别和遗忘。
　　 我真的要离开了。『原创』(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