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沉泥（一） -胡杨林社区

　　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曾经熟悉的朋友如今已然陌生。
　　今天再访，是因为有好的东东必须拿来和大家分享。《繁花沉泥》是朋友梧桐疏雨今夏闭门谢客的成果，也是她的第一个长篇。用了一个上午看完《繁花沉泥》，个人非常喜欢，征得她同意后，特地放上来。大概得分几次贴完吧。相信会有人如我一样的喜欢^_^
　　
　　在这多变的人世，
　　　　　　　　　　　　总还有些什么，
　　　　　　　　　　　　值得我们追寻，　
　　　　　　　　　　　　值得我们深藏在心底。　　　　　　　　　　　　　　　　　　　　　　　　　
　　　　　　　　　　　　　　　　　　　　　　　　　　　　　　　　　　　　　　　　　　　　　　　繁花沉泥　　　　　　　　　　　　　　　　　　　　　　　　　　　　　　　　　作者：梧桐疏雨
　　
　　很平常的日子，秋风略带着寒意，慵懒地轻扫街边的梧桐树叶。行色匆匆的路人，来不及互相多关注一眼，匆忙去向彼此不同的方向，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着不同的路途。阳光里漫溢着暖暖的气息，让人的心轻轻扬扬。柏芒在人群里慢慢移动步子，整齐光洁的长发映衬着年轻美好的脸，枣红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优美的身体曲线，长长的啡色呢裙随着步子的节奏悠然摆动，那块在风中飘舞的墨绿色披肩，让她如一朵恬静的秋荷，散发出淡淡的幽雅气息。
　　
　　她的美不仅仅是因为年轻的缘故。
　　其实，一个人的穿着打扮，从某些方面也体现出生活的品质。对柏芒而言，生活和穿衣一样，在简单中执著的追求无以言语的那份心动。平素的生活也是如此，每天走同样一段路途，从家里出发，经过绿树成荫的万松园，在街角的水吧喝一杯珍珠奶茶，顺手买本新到的杂志，听着街边服装店里传出的歌声，焉焉地带着笑容，往中山公园旁的广播大楼走去。
　　
　　初初工作时，这一段路途满载着梦想与希望。时间久了，经历的多了，感觉也就渐渐的旧了。到了现在，只有自己的心最明白，这是在生活的边缘，独自领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深意。想到这句诗，柏芒不禁微微的抿嘴，年轻的岁月能有多大的失望与悲哀呢？可是这一切，已经来了，慢慢地来了。
　　
　　灰色的大楼，面对繁华的武汉广场，在车水马龙的解放大道边，幽静的矗立。象一位衣裳陈旧的贵妇人，寒酸羞涩地张望周围日新月异的变化。如果这样比较，喜新厌旧应该不是人类太可恶的天性。新的东西的确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可是，有的时候，旧的事物也会有无法企及的优越感。就象这栋楼，虽然早已被时代的迅速发展淹没了曾有过的辉煌，可是，几十年的沉淀，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大都依然有着极高的自我赏析，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诉说清楚，却又明白存在的坚固思维。就连传达室的张阿姨，每天在那间小小的玻璃房里，做着一些极度烦琐的小事情，都能终日维持着高傲快乐的笑容。柏芒有些疑惑，人人都是快乐的，幸福的，只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幸福越来越远，甚至，无法捉摸。恍恍惚惚想着，看见张阿姨早就准备好的笑脸，柏芒也认认真真的冲她笑了。张阿姨的眼神落在她的披肩上，伸手摸了摸，大概想看看披肩的质地，她的手在柏芒的肩上来回的摩娑，满脸的笑，“柏芒啊，你的信小禾已经帮你拿上去了啊。”她的手落下来，放在窗台上，拨弄着小小的仙人球盆栽，柏芒看着她，礼貌的说，“哎，谢谢您，张阿姨，您慢忙，我先上去了。”她拖着长裙子，往楼上走。
　　
　　狭长窄小的楼道，阴暗，陈旧。有人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过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远远的近了，到了跟前，才看清对方的脸，彼此点头微笑，浅浅的，如浮在水上的尘埃，这里更多的是各自高贵的尊严，就象花圃里每一盆名贵的花木，独自盛开着最美的花朵。楼道里盏盏昏黄的灯光永远亮着，隔着长长的距离，点点苍黄，与楼外面的景象，相隔久远的时光，有着在繁华里逐渐寥落的忧伤，沉甸甸的倾洒。办公室里的光景截然不同，那里是明亮的，热闹的，有着最时尚的一切潮流。十几张桌子分成四个区域整齐的摆放，墙壁上贴满了明星们千变万化的照片。柏芒走进去，办公室里只有几个上下午班的同事，小禾缩在角落的椅子里打电话，巧笑嫣然，声音轻脆的跳动。柏芒没有打扰她，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前，刚坐下，对面的张名伸手拿过柏芒新买的杂志，望着她，诚恳的说，“柏芒，你借张CD给我吧，我今天一首新歌都没有。”柏芒低头在抽屉里找本子，头也没抬，“行，你下了节目就得还我，我晚上还要用。”张名点着头，“没问题，先谢了。”柏芒站起来，转过身，开自己的柜子，阳光一点一点的在她墨绿的披肩上画着圈，光影闪烁中，分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张名怔怔的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惆怅。从柏芒进电台的第一天起，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平时也没有太多的话，柏芒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空间的人，很少加入无聊的闲谈，她始终固守着自己的世界。张名看着柏芒三年的努力与进步，她虽然依旧年轻，时间还是在她的身上留下成长的痕迹，她几乎成了全台，甚至整栋楼里最优秀的主持人。张名常常想，对于女人而言，漂亮与美丽真的不可同日而语。漂亮仅仅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美感，美丽却能带给人心灵上的摇撼。他看着柏芒，在柜子里找着歌碟，初秋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她的身上，没有繁华的背景，只是一幅简单的画，画上开着一朵花，寂寞的美丽。“喂，别看柏芒，人家名花有主了啊，张名。”小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已经走到张名旁边，敲敲他的桌子，她把手里厚厚的一叠信，放在柏芒桌上，张名眯着眼睛，装做涎皮赖脸的样子，瞅着她，怪腔怪调地说，“那我就看你吧，禾美人。”小禾看着他滑稽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来，不停地朝他摆着手，“算了，算了，你也别看我了，我和柏芒有话说呢。再说了，你长得又不帅，别把我给看丑了。”张名接过柏芒递给他的CD，敲了小禾的脑门一下，“讨厌。”小禾握着拳头起身要回敬他，张名笑着跑了。
　　
　　柏芒看着他们，也笑了。其实，有时候想想，这份工作还真的是很好，不用朝九晚五的坐班，可以闲闲散散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够在每个黄昏，站在窗前，看熙熙攘攘的车辆人群，看对面的霓虹闪烁，忙忙碌碌，明明灭灭，以一种隆重的仪式迎接夜幕的来临，这样看着周围的精彩，自己的生活似乎也跟着精彩起来。小禾坐在张名的位子上，柏芒沉静的微笑，眼睛里掩饰不住有种伤心的痕迹。小禾望着她的眼睛，小声说，“柏芒，我实在忍不住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柏芒翻着手里的信，若无其事的说，“没有啊，可能有点累吧。”小禾仍然紧紧的盯着她，“柏芒，你就别瞒我了，你是不是和秦雨晨闹别扭了。”柏芒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些疼痛，她仍然平静的笑着，她明白，情感上的伤痛，即使自己说得再多，那也是一种别人永远无法真正了解的感受。
　　
　　柏芒不再说话，眼睛看着手里拆开的信。信上的字迹逐渐的模糊，想到秦雨晨，王虹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扩大，一种沉重的压抑尖锐的抵触着她的心，她的手在信上来回的滑动。小禾看着她，关切的问，“你们之间真的闹矛盾了？”柏芒望着小禾的脸，知道她是好意的关心，但是，心里的烦躁让她有点不耐，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小禾，你别问了，我们之间不是闹别扭的问题，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听了这话，小禾吃了一惊，但她并没有太在意，都是经历过情爱风雨的人，她知道，在爱情的世界里，两个人的感情再怎样的好，偶尔闹闹小别扭也是正常的，她笑着说，“柏芒，你别瞎说，人家对你这么好，七年如一日，你别小孩子气，现在想找个好男人太难了。你不要，我可要抢了。”柏芒眼睛里涌动着凝重的忧伤，声音细细的，“你也抢不着了。”小禾看着她伤感的眼睛，这才感觉有些真的不对劲，她还想继续问柏芒，身边来往的人逐渐多起来，大家有意无意走过来，两个人没有谈论的空间。小禾站起来，对柏芒说，“我晚上等你下节目，一起去吃麦当劳，然后住你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得准备节目了。呆会儿，李总编来了，又要说。”柏芒看着她，心里有些许的轻松，她在这个时候不太想谈感情上的事，她微笑着朝她点头，脸上恢复了平淡的笑容，“好，你赶快去忙吧，我也要开始选歌。”
　　
　　办公室里，音乐声，歌声，手机声，不停的响，时间就在各种声音的此起彼伏中一寸一寸消逝。不知不觉中，人渐渐的少下来。柏芒写完稿子，一直坐在编辑机前认真地剪前几天采访的带子，她不断的提醒着自己投入的工作，不去想伤心的事。音乐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才发现周围很静，回过头一看，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赶快把所有的CD、磁带、文稿往桌上的音资篮里装。看见这个耀眼的金黄色塑料小篮，过去的往事渐渐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她想起第一天正式上节目，雨晨特意陪她去买一些工作所需的东西，在武广六楼的超市，她看中了这个篮子，提着它在镜子前站着。雨晨从后面走过来，揉着她的长头发，在她的的耳边低低地说，“老婆，今天买些什么菜啊，这个小菜篮很漂亮。”她滟滟地笑流动在冰冷的镜子里。那个时候，幸福离得多近呀，一切都充满了希望。能够从事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能够握着雨晨温暖的手，相信永恒。
　　
　　磁带卷到了最后，发出孳孳的声音，把柏芒从遥远的过去带回来。她淡淡的叹气，往回倒着带子，心里清晰的明白，曾经的一切，就象看过的一场美丽凄凉的电影，谢幕的灯光一亮，逝去的恍若一生，永不再来。小的时侯，柏芒很喜欢在外婆门前的那条小溪里快乐的玩耍。和小朋友们曾想尽了各种办法留住脚下的水，可是滑过的水还是都慢慢的往前流走。逝去的光阴与人生，如同流水，从身边过去，从心里过去。
　　
　　想到过去，柏芒有点心烦意乱。为了鼓舞自己专心工作，她使劲的摇摇头，怅怅的嘘气，然后把节目要用的音资放进篮子里，准备下楼。电话一直在窗边的桌子上高昂的响着，在迷离的暮色里，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找人诉说。柏芒有些犹豫，电话那边不知道是什么人，似乎特别的坚持，柏芒听着连绵不断的电话铃声，心里有些不忍，走过去急急的拿起听筒，“喂，你好，音乐台，找哪位？”
　　电话那端有一个女声急促的窜进耳朵，“你好，我找一下柏芒。”
　　“我是。”柏芒听出了王虹的声音，很冷淡地应着。
　　“哎呀，太好了。你好，我是王虹，现在你有时间吗？”
　　不知道是不是柏芒过于敏感，她感觉王虹的惊喜里似乎隐约的有些得意。她轻轻的咳嗽一声，冷冷的说，“对不起，王小姐，我马上要上节目了。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我觉得这些事情不是由我来决定什么，应该是你和秦雨晨来决定，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参与。请你别再打电话来问我了，再见。”她迅速的放下电话，转过身，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用手轻轻擦着眼角，张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办公室，走到她面前，“柏芒，你怎么还没下楼？”他把音碟递给她，“谢谢。”柏芒怕张名看见自己的脆弱，低着头接过CD，匆匆走出门，她的脚步声在昏暗的楼道里渐渐地远去。窗外，沉沉的夜色已经降临，楼下高架桥上的路灯一盏盏的亮了，无数的车灯流动着，象一条灯的河流，继续向前流淌。
　　
　　天暗了，起了风，凉气弥漫在整个夜色里，闪烁的万家灯火似乎都有些寒意，在风里摇曳的亮着。国际大厦2030房间，秦雨晨站在窗前，手里燃着烟。刘文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望着他。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一叠文件，凌乱的把整张桌子都摆满了。外面的办公室，员工们在紧张的加班，空气里似乎都有忙碌的气息，刘文起身关上门，靠在门上，他和秦雨晨已经认识了十四年，从大学时代的清涩时光一直到研究生阶段，再到工作后的七年，他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雨晨的勤奋和能干，一直都让他敬佩。这么多年，刘文从来没有看到过秦雨晨象现在这样的慌乱。为了他和柏芒的事情，刘文已经从青山到汉口来过两次，想帮雨晨顺利度过难关。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秦雨晨身边，问他，“雨晨，你觉得柏芒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过了一段时间，她就会原谅你。”雨晨回过身，烟雾寥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对刘文不断的摇头，声音里充满无奈，“我了解她，刘文，你别看她外表柔弱，其实个性很强，而且，她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王虹给她打过电话后，她就一句话都不对我说了，我想，她对我，是彻底的绝望。”刘文推开窗户，看着灰暗的城市里处处亮着的盏盏灯火，有些气恼的说，“说实话，那也不能怪她。你发生的这件事情，连我都没有想到，更何况她呢？”秦雨晨把桌上的收音机打开，柏芒的节目刚刚开始，秦雨晨沮丧的坐下，“刘文，我从来没感觉过害怕，但我现在真的有这种感觉，我怕失去她。”刘文坐在秦雨晨的办公桌上，“我上次已经说过你了，为了这一次错误，你付出的代价将有多大。”秦雨晨把手放在头上，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懊恼至极，格外的痛苦，“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浑浑噩噩中，事情发生了，她也一直没找过我，上个星期忽然打电话说怀了我的孩子，更要命的是，她直接对柏芒说了，你说我这是怎么了。”秦雨晨越说越激动，伏在桌子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刘文拍着他的肩膀，看着秦雨晨这样的痛苦，他无法用言语安慰他。
　　
　　歌曲的声音渐渐的弱了，柏芒轻轻的说着话，“亲爱的听众朋友，欢迎您收听我的节目，生活中，最大的安慰和快乐，因为每天有你的守侯，我的心里始终能漫溢着暖暖的幸福，在这样美丽的夜晚，愿和你们共同分享生活的滋味。”她的声音轻柔如水，在深秋的夜里，满室流荡。听着她的声音，想起她的脸，秦雨晨的心孳孳的疼痛，仿佛有一把刀，缓慢地刮着他每一寸肌肤。他痛苦的直起身子，桌上的烟灰缸泛着冷冷的青色，没有完全熄灭的烟蒂虚弱的亮着，他仿佛看见无数双嘲讽的眼睛，愣愣的望着他，他有些愤怒，紧紧抓住烟灰缸，往地上摔去，刘文想要阻挡，已经来不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倾刻间，碎片满室飞溅，一朵朵小小的玻璃花，在他们身边，残酷的纷飞流转。刘文大声的说，“秦雨晨，你这是干什么，你冷静点，等下我们去找柏芒，看看她的意思。”风不停地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低低的呜咽。柏芒的声音合在风声里，这个时候听起来，似乎有点沙哑，今天晚上，她很少说话，不断地放着一些老歌，伤感，哀怨。歌曲之后，听见她低低的叹息，“这样一个夜晚，带着点淡淡的愁绪，和你共同听一些曾经感动过我们的老歌，柏芒觉得似乎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变化多端，我们还没来得及享受幸福，悲哀又来了，只是，悲哀的感觉又是怎样的呢，也许，就如同这有些凉意的夜晚……”秦雨晨熄灭了烟，看看表，望着刘文，“走吧，我们去电台等她。”刘文关掉收音机，站起来，两个人走出办公室，秘书汤艳还在电脑前赶着文案，看着他们出来，站起身，秦雨晨匆忙的走着，匆忙的说话，“汤艳，我先走了，你们把文案做完，早点回家。走之前把我房里收拾一下，小心玻璃。窗户要关上，怕下雨。”“好的，秦总。”汤艳往前走了几步，职业性的微笑挂在嘴角，她略微犹豫了一会，看了一眼刘文，又望着秦雨晨，“秦总，楼下彩虹公司的王总在这等了半天了，听说您有朋友在，一直没进去……”汤艳的话还没说完，王虹已经从高高的办公桌隔断后站了起来，脸上满脸的微笑，刘文看着秦雨晨，秦雨晨仍然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刘文礼貌地停住脚，王虹甜蜜的笑着，追随着秦雨晨的背影，“对不起，雨晨，我没打扰你们吧，下班没地方去，所以就上来了，这位是？”她笑着的眼神转向刘文，“哦，我叫刘文，是雨晨的老朋友，晚上，我们约着一块去办点重要的事情，对不起了，王总。”刘文看雨晨没有要介绍的意思，径直走到王虹面前，和她轻描淡写的握手，眼睛仔细的端详她，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一向谨慎的秦雨晨犯了错。秦雨晨已经走出了办公室，王虹脸上的笑渐渐的黯淡，眼睛里有些不耐，但她仍然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不要紧，你们忙吧，我在这坐一会，就回家去。你们有事先走吧，雨晨，开车注意点。”
　　
　　她跟着他们走出来，在背后温情的嘱咐，俨然一个贤惠的女主人。秦雨晨一直快速的在前面走，等着电梯，他以为王虹要和他们一起下楼，电梯来了，连刘文都没有等，自己直接先下去了。刘文理解他的心情，站在电梯口，看着电梯上不断加减的数字，他有些想不明白，作为一个女人，面对这件事情，王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夜色渐渐深了，路上的车依然很多。李为刚刚结束一个应酬，满桌的人互相恭维，彼此开着无聊的玩笑，他突然的对这样一种饭局感到极度的无聊，心里觉得格外压抑，正好有人打了个电话，他迅速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开着车子到处转悠，没有目的，似乎又有着想去的方向。车里的收音机一直开着，柏芒的声音在耳边穿梭。听着她的声音，听她和电话里的听众细心交流，他的心里感觉到非常的轻松。自从和柏芒认识以来，李为几乎每天都想听到她的声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非常的奇特，有些人认识了无数年，感觉依然平淡，有些人刚刚认识，就有种似乎熟悉的欣赏。对于柏芒，就是如此。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只要有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听柏芒的节目，平时很难见到她，只有从她的节目里，感受着她的一切。今天晚上，听着柏芒的声音，李为似乎听出了柏芒忧伤的情绪，她轻轻的叹息，落在他的心上，化成道道缠绵的波痕。那个瞬间，他突然强烈的渴望见到她，他犹豫片刻，拿起电话，“喂，萧青吧，我是李为啊。”萧青是柏芒的大学同学，在银行工作，李为因为借贷的事情认识她，通过她认识了柏芒。他没有直接给柏芒打电话，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或许是中年男人中比较特殊的例子，还保存着最初的羞涩，也或许，是他害怕拒绝。萧青听到他的声音，嘴巴甜甜的，“李大哥呀，什么事想着给我打电话呀？”
　　李为被她的笑声感染，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些，他笑着说，“问候你，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你吃饭。”
　　萧青是非常开朗的性格，她哈哈的大笑，“真的呀，我每天都有时间。”李为也呵呵的笑着，他稍微地掩饰着自己的担忧，“萧青啊，我在开车，顺便听柏芒的节目，感觉她好象很伤感，她不会有什么事吧。”萧青的失望马上流露出来，“哦，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关心柏芒。我们上个月才通的电话，她好象准备元旦结婚。她工作太忙，可能是有点累吧。你别瞎操心。”萧青很肯定的告诉他，李为的笑容渐渐僵住，很快的，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大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青，你跟她说，让她结婚别忘了通知我。好了，萧青，不打扰你和老公恩爱了，再见。”李为匆匆收线，将电话往旁边座位上一甩，皱着眉头。
　　
　　和柏芒认识了两年，早知道她有准备结婚的男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经常的牵挂她。他始终不愿意承认这是爱，甚至不敢往这方面去想，可又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和妻子离婚以后，独身了好多年，其中交过无数女朋友，最近独自面对自己时，想起来的却是柏芒。其实，算一算，和柏芒也仅仅只吃过几次饭，通过几次电话。但他却觉得柏芒是他值得认识的女孩。只是，对于他来说，值得又有什么用呢？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小妻子了。算了，他苦笑了一声。反光镜里浮现的是他并不年轻的脸，他望着自己的眼睛，不耐烦的嘟哝，“自知之明。”镜子里的眼睛有些失意的笑着。他把手放在镜子上，遮住那个微笑。手机清脆的响了，报社的刘露约他，听见她的声音，他有些浅薄的虚荣，其实，除了柏芒，在女人面前，他一直都很受欢迎。不过，他的心里也很明白，自己受欢迎的是什么。刘露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演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故事。近两年，李为逐渐的意识到，一个物质上成功的男人，精神上需要有文化的女人来衬托，才显得比较有品位，他虽然喜欢柏芒，可那似乎永远只是个梦。刘露不需要他花心思征服，不需要他牵挂，更不需要强迫他的爱。他这样的想，自然的希望能够尽快的把柏芒忘记，他利落的关掉收音机，加大油门，奔驰车往武昌方向快速开去，柏芒的影子渐渐的留在了车后，消失在灯影里。
　　
　　
　　
　　『原创』(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