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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行殡葬改革，卧牛沟也不例外，人死了都去火化，没一个敢立坟；黄老太家未死人，却在承包的山头筑起了坟。
　　这件事在村里沸沸扬扬。坟内不埋尸，村干部也无可奈何；村里人却无一不想探个究竟。坟竣工了，水泥罩面，很是雄伟。时鲜的贡品摆在坟头，香烟缭绕，儿孙都跪在了坟前，只黄老太一个站着，满布皱纹的脸上现出虔诚。
　　“胜远，妈知道你死得苦，40多年未给你立坟，可过去穷，也没有办法呀。
　　“你侄女得了病，你二弟要去请大夫我没让，还是王大神算得对，是你把气撒在你侄女身上了。
　　“这话我信，现在‘房子’修好了，你也安心吧。”
　　说着说着，黄老太竟伤心地落下了泪。
　　她17岁就嫁到了卧牛沟这个荒僻的山村，第二个儿子刚落草，丈夫去了世。她信奉“好女不嫁二男”，拉扯两个孩子苦度岁月。儿子一天天长大了，她看到了希望。可刚满16岁的大儿子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兵。黄老太望眼欲穿，儿子却如石沉大海。
　　直到1953年，同胜远一起被抓的二狗子回来，带给黄老太一个死信，说胜远不愿当国兵，开小差不成，被打死了。黄老太泪如泉涌，欲哭无声，昏死过去……
　　没想到大儿子的冤魂飘回来了。要东要西都行，万不该拿她孙女报复，黄老太有些愤愤然了。
　　五天过去了，眼见得孙女只有出来的气，快没回去的气了。黄老太着了慌，又将王大神请来。
　　“不好，你儿子加码了，虽有房子嫌寂寞，非要你孙女去陪他。”王大神打着饱嗝掐算着。
　　“什么？还大愿的还不知足？”黄老太火了。我不能疼你死的不顾活的，你不仁，我老婆子也就不义了，黄老太打起了主意。
　　晚间，黄老太家房门紧闭，伴随神鼓声，二神搬起了杆子。
　　“哎……叫老仙儿，你别忙，专请你到卧牛庄，老太孙女有了病，请你出山来帮忙……”二神煞有介事。
　　只见王大神披散长发，浑身乱颤，微闭双眼，“噗噗”吹了两口气就下来神了：“叫老太，不要慌，今儿就治住你大儿鬼，保你孙女命还阳……”
　　突然一阵急速地敲门声，惊住了巫神。黄老太的孙子手拿一封信走了进来，乐颠颠地对奶奶说：“我大伯来信了。”
　　“什么？你大伯，哪个你大伯？”
　　“就是你大儿子呗。”
　　“小拴子，你跟奶奶闹笑话？”黄老太脸一沉。
　　“不！是真的，我大伯信上说，那次开小差没被打死，被另一支国军抓去了；国民党战败，被逼去了台湾。”孙子连珠炮般述说着。
　　黄老太惊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大神二神也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半晌，黄老太才反应过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女，喊道：“快送医院！”
　　一行老泪顺着黄老太的鼻沿不断线地流下来……
　　
　　1992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