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里，所有东西也跟自己的名字一起消失。复制来这里，只是为了留念。
　　
　　
　　
　　
　　《流水帐》心情曲线
　　
　　2003年12月11日
　　
　　凌晨三点多，在梦里被手机铃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看见老公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倦在床在被窝里，听他洗漱的声音；心里盘算，还有什么没有放进那个不算大的旅游包里。片刻之后，他开始满屋子转来转去，似乎有点乱乱的。故意弄出响声，大概是想要“吵醒”自己。看看表，已经四点了。
　　
　　下厨为他煮了一碗面，放在茶几上，一面提醒他看看云南的天气预报。
　　
　　打开电脑，看到朋友十二点多发来的一组笑话，满可笑……云南的气温不是很低，这才放了心。
　　
　　四点五十分，老公拍拍我的头，说：“哥哥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然后，看着他从楼道里消失……
　　
　　外面，好黑。
　　
　　回到床上，没有丝毫的睡意。还是闭上眼睛，拼命地想，两个小时以前的梦，看是不是能续上……
　　
　　不到七点，又让老爸的电话叫醒，催着起床接送星儿。一边答应着，头又歪到枕边回到梦乡。再睁开眼睛，大已大亮，快八点了，晕死！从床上惊跳起来，几乎是一路跑着，冲进那边家门，星儿已经一脸不高兴了。
　　
　　车上，儿子看着我问：“妈妈，爸爸出去旅游，会想我吗？”。很肯定地朝他点点头，说真的，想出声，只是有些困难！气快跑断了……
　　
　　不管怎么讲，今儿有个好天气，尽管一晚上没睡好。
　　
　　呵呵！臭老公，臭儿子！
　　
　　
　　12月12日
　　
　　单位的八个小时很忙，一整天，都埋在文件堆里。活，似乎永远也干不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宁愿很忙很忙。
　　
　　五点，跟老公通电话，他已经到了大理。心情不错！听声音已经可以想到他的笑脸。听他讲给自己买了一个两块钱的手机套，就是个够！同事们都大笑起来，聚到电话旁吼：“再说几句，十个手机套都不见了！”
　　
　　晚上，儿子睡了。踏着昏暗的路灯，慢慢游回家。进门，立即被一种说不清的孤独团团围起来。一切都是静止的，除了自己，还在呼吸。
　　
　　打开电脑，先让音乐漂满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上网。下棋，聊天，上论坛……
　　
　　折腾了两个小时，最终还是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一切竟然都显得那么无聊！我孤独，孤独！
　　
　　
　　12月13日
　　
　　带星儿出去玩。
　　
　　孩子总是很容易满足。很多时候，为些微乎其微的小事，高兴得又蹦又跳。
　　马路上，他的小手几次都要从我的手心挣脱开来。为，躺在路边的一块烂木头、脏兮兮的狗狗……小家伙的嘴一刻不停地动弹着，数不清的“为什么”叫自己头昏脑胀。好像听哪个幼儿专家说过：聪明的孩子，喜欢问为什么。装出一份很认真的样子，回答他的问题，心里不由暗暗好笑。说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怕是只有天知道：太阳公公打针，会不会哭？
　　
　　孩子们喜欢幻想，顺着思维提出一些大人们平日里想都想不到的问题，实在是千奇百怪。当然，陪着他们幻想，也满有意思的。记不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决不是省油的灯。
　　
　　阳光下，他的脸上写满了快乐。自己，也因为他的快乐而快乐着。
　　如果，此时有人问，什么叫作快乐？我想我会告诉他，去看看孩子们的笑脸吧。
　　…… ……
　　
　　晚上，又把自己弄得累累的，然后扔在床上。本来想写一下心境，此时，什么也不想写了。当记录完儿子的笑容，便不再孤单。如果，现在他在身边，我想我更满足……
　　
　　
　　12月14日
　　
　　睁开眼睛，已经十二点多了。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固执地在房间里划了一道光柱，其间，尘埃缓缓地飞舞着，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看清它们的舞姿吧？
　　
　　有半个多小时，懒懒地躺在被窝里，很惬意。如果胃不提意见，我想我会一直躺下去。最终，敌不过一个“饿”字，很不情愿地从热被窝里爬出来。
　　
　　为赖床，已经给老公训了好些次。他总说，人起床的时候，一定要利索，不然，一整天都会不精神。可我还是喜欢，赖床！尤其是，周末。
　　
　　边洗漱，边计划着怎样才能把星儿从那边领出来。时常，感觉自己的计划就如同这即将入口的牙膏一般，一旦付诸于行动，很快，就会变成泡沫……在现实面前，自己总显得微不足道，太，渺小。
　　
　　还好，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充足的理由：宝宝脏了，应该洗澡。
　　…… ……
　　
　　星儿一个劲地往奶奶身后钻，像是很怕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星儿明明很想跟自己在一起的，每次领出来，他总是很兴奋。为什么偏偏在爷爷奶奶面前表示出来，很不乐意的样子？
　　
　　走在路中，他的小手紧紧地纂着自己，暖暖的，绵绵的，而我，无言。
　　
　　半路，还是停下来，蹲下身去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不愿意跟妈妈在一起吗？”
　　
　　“愿意！”
　　
　　“那么，为什么刚才那个样子呢？”
　　
　　“妈妈，你带我去哪里玩？”
　　
　　“说，刚才是为什么？”
　　
　　“咱们去姥姥家好吧？”
　　
　　“不许打岔，回答***问题。”
　　 ……
　　 ……
　　
　　始终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我要是天天跟你在一起，爷爷奶奶会伤心！”
　　
　　天哪。我的儿子，他还只有五岁……
　　
　　心里一阵刺痛，眼里也发酸。我想，我没什么好说的。很多问题，是不应该问出口的，回答，往往让人难过。
　　
　　在父母家里吃过晚饭出来，天已经黑了。没有打车，领着星儿一路步行往家走。总觉得，小孩应该锻炼锻炼，哪怕是冬天的夜晚。
　　
　　路上，似乎什么也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只嚷着要回家。
　　
　　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要自己带他，不管家里会如何反对。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因为我是他妈。
　　
　　从听到要跟自己，他就开始哭。走一路，哭一路。如果说，开始是装哭，那么，后面就是嚎啕大哭。
　　
　　这，大概就是上帝对自己最残酷的惩罚吧，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这世界总有太多让人无措的时刻。不想跟谁说什么原因，也不再想问自己为什么。在他的哭声面前，任何语言都已显得苍白和无力。
　　
　　儿子放声大哭，而我，只有在心里流泪的份儿。行人都回头看着他，还有我。
　　就这样，领着他走到家属区，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故事。然而他终究是我的儿子，大概从娘胎里就带着倔犟。
　　
　　大门口，他甩开我的手，开始肆意地闹起来。自己的耐心终于抵过终点，不记得什么样的细节，总之，看到血从他的鼻子里涌了出来……
　　
　　那一刻，自己如崩紧的弦，嘎然断裂。马路上，孩子的哭声嘶心裂肺，我，也摇摇欲坠。感觉什么都在转，线杆在转，孩子在转，自己也好像在转……
　　
　　靠在电线杆上，用手摸去他脸上的血，思维已不复存在。记不得怎样将他领进家门，只记得进门先用毛巾摸去他脸上的血迹，还有，自己手里纂着的，血……
　　
　　…… ……
　　
　　此时，他已乖乖躺在床上，睡着了。从走进门，他不再闹，也逐渐有了笑声，但自己，再也笑不出来。心里，说不上是内疚，还是痛楚。
　　
　　他没有错，他只是要回家，并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他，已经习惯把自己常住的那个地方当作是家，不管过去有多少的因为，所以……
　　
　　没有勇气再看他的脸，转到客厅，颓然倒在沙发上。
　　没有办法怪孩子，他只有五岁，并且，他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办法抱怨或者其它的种种，很多事情，已经成为事实，总是无法更改，不管今天的你，如何努力，又，如何难过……
　　
　　只恨，自己的手。茫然。
　　
　　终于明白了一点：如果是爱他的，就不要再勉强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他的泪，他的血，在今夜给了自己，一个沉痛的教训。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从记忆里消退。
　　
　　想了太多太多，此时，不愿再想……
　　
　　凌晨两点，感觉好累，好累……
　　
　　
　　12月15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
　　
　　早晨，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的风吼得很厉害，不知道老公呆得地方，气温有没有下降。
　　
　　星儿的情绪不错，往学校走的路上，一直催着自己快点走。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对他来讲，已经烟消云散。
　　
　　幼儿园出来，就冲到单位，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人还是忙一些好，可以忘掉很多东西。
　　
　　…… ……
　　
　　傍晚，儿子将我送出了家门，一再嘱咐着：妈妈，路上小心呀！车子骑得慢一点噢……
　　
　　心里酸酸的，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屋内很暖和，只是，心很凉。开了音乐，看书，但什么也看不进去。
　　
　　最终，穿上大衣，走出家门。
　　
　　风，迫不及待地迎上来，拍打在脸上，顺势，钻进衣领。有一些疼，并且，冷。
　　
　　路上，行人渐少。看得见的人影迅速地移动，很快，便消失了。
　　
　　只有自己，在这寒流天里，慢慢地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哪里来风，朝着哪里走便是。
　　
　　昏暗的路灯下，自己长长的身影缓缓地移动着。还有，飞舞的发，和，翻起的大衣裙摆。
　　
　　风，愈烈。自己的身形忍不往随它晃了晃。索性，站定，伸展双臂，任由它来吹打。喜欢，这份彻骨的寒；更喜欢，这份极致的淋漓……
　　
　　夜，更深，更浓。
　　
　　风里，忘了去想自己游荡了多久。思绪，又漂了多远。只是，用心去品，这说不尽的，冷。
　　
　　阵阵咆哮，仿佛在催促着自己：回去，回去……
　　
　　是啊！不如，踏风归去/归去……
　　
　　
　　
　　12月16日
　　
　　时常有这样一种感觉，昨天的想法，昨天的心情，在今天看起来，有一些可笑、幼稚。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人的感知也一点点发生变化。
　　
　　想起十几个小时以前的消极，觉得很没有意义。
　　
　　今天，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发生在身边。我的星儿，早晨上幼儿园没有哭。这样一件别人看来很不起眼的事情，教我从早晨到现在，兴奋不已。
　　
　　整整一个学期，每天上幼儿园，他都要大哭一场。为此，一家人伤透了脑筋。
　　我总是固执地以为，孩子是要父母带的。也以此为借口，要求把孩子接过来；老公，每天七点就往那边跑，争着送他，只为堵我的嘴。公婆为了改正他的“缺点”，在他面前许了不少愿，讲故事到半夜。可是，用什么办法，都不起作用。听老公说，公公的心脏病都急犯了。我亦不敢再有什么轻举妄动，如果要求带孩子也会闯祸的话。只能任由他每天继续，哭。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很乖很乖。从走进教室，到我离开，没有流一滴眼泪。激动的不仅仅是我，还有老师。走出好远，还听着她当着全班同学表扬星儿。心里，隐隐一种成就感。
　　
　　抬头，看到太阳正冉冉升起，迎着它，加快了去单位的步伐。
　　
　　天，晴了；心，亦晴了。
　　
　　
　　12月17日
　　
　　宝宝一如昨天，表现很好。
　　
　　走出教室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头埋在老师的怀里，任由老师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如果手里有相机，我想，我会拍下这感人的一幕。我的儿子让我欣慰，同时，对他的老师，心里深深地感激起来。虽然，她只是一个幼儿园老师，却教我看到了希望。
　　…… ……
　　
　　一整天都在忙。杂乱的文件，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整理，都装订成档，整整得安放在文件柜里。同时，其它的属于自己“份内”的工作，并没有被耽误。
　　
　　有时候，真得有一种成就感。为了那些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偶尔，心潮涌动，为许多，相关或者不相关的人和事。也同时，被自己一次次感动着。
　　
　　承认自己是感性的，并且确信，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感性的。只不同的是，有些人并没有像自己这样，将喜怒真实地摆放在自己的面前。
　　
　　难过，所以会在心里悄悄流泪，并没有为此而感到羞愧。
　　
　　开心，所以会阳光下，笑。
　　
　　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12月18日
　　
　　老公带着一股风，冲进家门。
　　
　　抱紧我，问：“想我了吗？”
　　
　　避开他的眼睛，说，“才没有。”
　　
　　帮他拿拖鞋，还有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心里暗笑自己的笨，为什么那一个“想”出不了口呢？
　　
　　还是被他拥到怀里，在脸狠狠咬了一口，生疼生疼的。
　　
　　惬意地靠在床上，他开始“吹”，一段段趣闻逗得自己笑不禁声。
　　
　　在他来以前，是准备了好多好多话要告诉他的。现在，看着他的笑脸，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陪着他傻傻地笑。还有什么好说的？回来就好。
　　
　　房间里不再空荡荡，因为他的存在而恢复成——家。
　　
　　想起哪位古人说过的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