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中，冰与我对坐。
　　
　　窗外的蓝天被这灰色玻璃映衬出暗蓝，阴郁而寂寞的。
　　
　　“诺的工作很顺利，”冰说，声音很轻，我转过头，发现了桌子的颤抖，“他来信说的。”冰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发表任何言语。只是微笑了一下，淡而迅速的。
　　
　　从小起，就与冰和诺相识，在小学后面的教堂外。那座教堂是废弃的，但没有拆。
　　
　　“这所教堂很灵验的。”我至今还记得，冰那时的语气，一种十分迷信的语调。
　　
　　“什么？”那时我并不是很清楚冰的言语。
　　
　　诺笑了一下，那种亲切的笑容
　　
　　“冰，你这可是迷信行为噢！不过……”诺让冰继续说下去。
　　
　　冰说：“将心愿写在纸条上藏在圣母像的背后，愿望就会实现。”
　　
　　于是，我们相约每年都来这儿许愿，一起。
　　
　　当是的我，写的应该是“让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可笑的是，我的愿望已经破了。
　　
　　回到家中，打开CD机，不断放着周俊伟那忧伤深沉的声音。
　　
　　冰说他要离开，离开这个城市，他说他想要去云南，这是他的梦想。冰说，多年来一直许下这个愿望，希望可以实现。现在终于将要实现了。
　　
　　我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告别，我很讶异我的平静，两年的生活竟然可以如此平静的继续。
　　
　　天空不再蓝，因为我要离开。
　　
　　心被周俊伟所唱的内容揪了一下。窗外的天空，紫黑色的凝重，孤寂而且苍凉。
　　
　　小学是和诺、冰一起度过。
　　
　　每年的平安夜，我们都会去那所教堂许愿，诺会讲圣经的故事。
　　
　　上帝耶和华、基督、六翼天使……
　　
　　讲完故事，我总是快睡着了。诺的力气比冰大，总是背我回家。夜晚的繁星很迷人，诺的背很温暖。
　　
　　冰总是在一旁说：“芸，快到家了，不要睡了。”
　　
　　那种生活是如此的无忧无虑，我总是希望路可以再长一些，可以像赖床一样赖在诺的背上。
　　
　　平安夜，看着飞机划过天空，知道冰已经远去。
　　
　　街上，放满了圣诞树与礼物，一片喧闹的景象，可是我是万分寂寞的。12月末的街上，很冷。
　　
　　独自去了小学后面的教堂，教堂门窗上蓝色的玻璃纸片，在风中摇摆，旧的快要脱落了。
　　
　　我将纸条小心放在了圣母像的背后。看着玛利亚手中的基督，想起了诺说的故事。圣像玻璃中有我的镜像，我的眼中有着空洞，寂寞与恐惧。
　　
　　离开教堂，路上成群的孩子嬉戏玩耍，夜灯很明亮。
　　
　　我想起了那个男孩。
　　
　　蓝色是爱情的颜色。
　　
　　诺对我我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他说，他要给战地带来幸福，报道那些苦难的人们，并且希望每个人都去帮助他们。
　　
　　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地铁站，平安夜的人流几乎是平时的几十几百倍。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然掩盖不了我的寂寞。
　　
　　冰每月寄信给我，告诉我他的消息。
　　
　　他的文章被登在了一本杂志上，每月我会买来看。他的笑容与文字使我感觉到他的幸福。
　　
　　“芸，你知道吗，这里的天空很蓝，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蓝天，我在想，诺的城市会有吗？
　　
　　周俊伟的《选择离开》在“天空不再蓝”的地方卡住了，我把它拿出时，已经面目全非。
　　
　　突然地，感到不安。
　　
　　听说那座教堂终于将拆除。我又去了一次，我抚摸那圣母像，圣母像突然掉在地上，砸得粉碎。
　　
　　我将那纸条全部拿出，一张也没有看。我很害怕。
　　
　　一个月后，电视与电台中都开始报道，诺所在的那个城市。战事开始恶化，许多人死去。
　　
　　电话铃响的那一刻，我的手在颤抖。
　　
　　“诺死了，”冰说，“他为了救一个小孩子死的。芸，诺在24日时寄给我许多信，都是你的……”
　　
　　我听不清冰的话，24日，圣母像掉了下来。教堂拆了。
　　
　　一个星期后，那些信到了我的手中。
　　
　　我打开信，时间是诺离开我的日子。
　　
　　——芸，蓝色是爱情的颜色，我想今天如果是蓝色天空，我就留下，可是天空开始下雨。
　　
　　——芸，战地的天空是灰色的，没有爱情，所以没有蓝色。
　　
　　——战火袭击了一公里以外的难民集中营。一个小孩跑过来，告诉我，希望看到蓝天。于是，我想到了你。
　　
　　最后的一封信中，掉出一幅画——蓝色天空。
　　
　　——今天，一个小孩给我一支笔，蜡笔，要求我画画，所以我画了这幅。蓝色是爱情的颜色，所以，芸，我爱你。
　　
　　我竭力找出纸片。
　　
　　——我喜欢我身边的女孩。
　　
　　诺的纸片。
　　
　　泪水从眼中流出。
　　
　　冰打电话说：“诺已经死了，不要伤心了。还有，芸，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我说：“那么恭喜你了。”
　　
　　看海。
　　
　　海和天空都是蓝色，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很远。
　　
　　纸片随风而逝。
　　
　　只有一张，停留在手中，久久不肯离去。
　　
　　——有一种蓝色叫做爱情，她是忧郁的爱情。当我要离开时，天空已不再蓝，我的眼中却全是蓝。芸，你可知道，我爱你。原来蓝色是爱情……
　　
　　 冰12月24日
　　
　　
　　
　　

------------------------
爱情如花
花随风
爱情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