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风中行（小说）
　　——历史人物小说系列之
　　
　　垓下之战后的第三个月，刘邦的马车碾过荥阳故道的车辙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他掀开车帘望着天地间苍茫的白色，忽然想起韩信受胯下之辱那日，少年将军也是这样浑身浴血地躺在泥地里笑。
　　
　　"陛下，前面就是楚地界了。"副将樊哙掀开沾满冰碴的兜鍪，铠甲缝隙里结着暗红色的冰凌。刘邦摩挲着腰间那柄断剑的缺口，剑柄缠着的麻布不知何时被鲜血浸透。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比想象中温暖——原来握剑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芒砀山砍柴的少年。
　　
　　子夜时分，马车停在荒野中的土坡下。刘邦跳下车时，狂风卷起他的旧袍下摆，露出腰间暗藏的密匣。匣中诏书上的朱砂印还带着新鲜血痕，吕雉的字迹在风雪中扭曲如毒蛇："即日起，大司马萧何兼任丞相，九卿皆归其节制。"
　　
　　"陛下！"审食其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这个从沛县就跟来的侍从，此刻正死死攥着半幅染血的《大风歌》帛书。刘邦接过来时，发现帛书背面用密文写着："韩信拥兵关中，约期三月晦日......"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刘邦在河岸边烧毁了所有密件。灰烬随风飘散的瞬间，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在泗水河边奔跑，身后跟着一群追逐流萤的孩童。那个总爱把草茎编成剑的少年，永远不会知道后来有那么多人在他剑下丧生。
　　
　　当大军越过武关时，刘邦在山巅遇见一位身披蓑衣的老者。老人手持竹杖指向云海翻涌处："楚地有龙渊，可葬帝王魂。"刘邦大笑应和，却在回望时发现老人的斗笠下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那分明是韩信死前最后一夜的面容。
　　
　　建都长安的第二年秋，刘邦在未央宫宴会上突然拔剑刺向戚夫人。鲜血溅上她雪白的裙裾时，七十岁的皇帝第一次看清镜中自己鬓角的白霜。御医捧着金创药进来时，听见陛下喃喃自语："当年在鸿门宴上，该死的明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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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