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袁知县智访磨坊凶案 周员外豪赌羊脂美玉
　　
　　袁了凡出了家门，踩着油靴踏过县衙后街的积水，官服就已被雨水打湿了。
　　这雨下了整整三天了，像是要把整个宝坻县浇透了。他记起“九河下梢，十年九涝”的话，心中忐忑不安。去年秋后不久，那一场大雨把监狱围墙浇塌，所幸犯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如果犯人跑掉，后果不堪设想，至今，他还心有余悸呢。今天他来看看那段老墙是否坚固，好在老墙还在。袁了凡手中的伞在风雨中，好像一幅绘着的墨竹的水墨画。
　　"大大大……人！西街街街口磨磨磨房发发发现一一一具无头男男男……尸！"
　　袁了凡刚刚进了衙门，脱了蓑衣，就听咣当一响，衙役王五撞开角门，急急火火进来。这个结巴，是前知县的一个远门亲戚。人还算机巧，就是说话有点结巴。
　　袁了凡脚一顿，撑起竹骨油纸伞冲入雨中，王五等几个衙役班头紧紧跟在后面。
　　现场已围起布幔，有人看守。火把在雨中明明灭灭，一具男尸横陈在豆腐坊后街，脖颈处切口齐整如削，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成溪。
　　仵作老张掀开白布："死者，姓张，男性，四十三岁，豆腐坊老板……老板娘不知去向……死者后脑有钉痕，约三寸铁钉贯入颅骨……"
　　袁了凡蹲下身，桐油灯凑近尸身右手——满手老茧是长年劳作的明证；臂膊腿部肌肉虬结，分明还像是个练家子。
　　"怪哉。"他的目光移向死者腰部，目光掠过腰间一只玉佩，"羊脂白玉貔貅，精致巧妙，当是富户之物。"他翻转玉佩，背面阴刻的"周"字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王五凑过来低语："周……周周员外家的公子前日才赎了当铺里这般玉佩。"嗯？”袁了凡眉头紧锁。
　　寅时三刻，周府门环叩响如雷。管家开门，提着灯笼引路，袁了凡瞥见廊下青砖是刚刚洗过的样子。书房里檀香缭绕，周文彬一袭月白道袍，执笔的手在抖："学生确曾典当过玉佩，可三日前已赎回了。"
　　话音未落，窗外惊雷炸响，案头《文昌帝君阴骘文》被风掀开，露出夹页里半张玉佩当票。周文彬笔锋一颤，墨汁溅在宣纸上。
　　次日清晨，袁了凡在县衙大堂度步，外头突然一阵喧哗，随后一众人等进得堂来。豆腐坊老板娘揪着个蓬头汉子哭喊："这杀千刀的，是他杀了我家老爷——"
　　袁了凡目光落在汉子腰间，粗布腰带下隐约透出一把匕首。那汉子突然暴起，手腕一抖，寒光乍现，却被袁了凡反剪双臂按在青砖地上，匕首当啷落下。
　　"陈陈铁牛——周周周家护……院。"哑巴王五附耳上来。
　　午时三刻，陈铁牛招供，周文彬被传，跪在堂下。袁了凡将账簿掷于案前："亏空漕粮款五千两，做假账暴露，你令陈铁牛杀人灭口，答应事成后，将豆腐坊刘娘子给陈铁牛为妻，陈以玉佩为饵欲图刘娘子，刘娘子去当铺当玉佩，发现有假，事情暴露，还有何话说？"
　　惊堂木响，周文彬面如死灰。堂外百姓哗然。只见袁了凡打开案上《改过篇》，拿过朱笔在"命由我作，福自己求"八字上轻轻划了一个圈。
　　“杀杀杀……”只隐隐听到王五结结巴巴的说话。

------------------------
吾如鱼虾，人间如水，无形之钓者常常有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