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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狂乱 收藏:3 回复:16 点击:5956 发表时间: 2003.11.20 00:56:36

狂乱年代·真理·酒


  这是我和音乐的故事,是我和艺术的故事,也是我和哲学的故事,以及爱我和我爱的人之间的故事……
  
  ------------------------------
  
  引子
  
  我羡慕那些快乐的人们。每当看到身边的人们灿烂的微笑,而我却为此感觉茫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可爱的人们会如此开心。我不愿因为自己煞了风景,每次和朋友们相聚的时候,我都会尽力隐藏自己的伤感,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开心。但我无法真正的融入这种快乐。因为,有些伤感是与生俱来的。不知为什么,我天生便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接受了叔本华的哲学思想。在他看来,人生的本质就是盲目的欲望,这种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而它的满足却总是暂时和有限的。当一种欲望得到了满足,新的欲望就会随之而起,于是,人的欲望永远无法满足,这种结局给人带来的只有痛苦。即使,欲望得到了完全的满足,也不能摆脱痛苦,因为一个人如果一切都满足了,随之而来的将是孤寂、空虚、厌倦,而这些,同样也是痛苦。总之,痛苦是人生所不可避免的。这些永恒轮回的欲望构成了我们的生命,也导致的人生的悲剧性。我对悲剧人生敏感和从叔本华那里所感悟到的人生痛苦的悲切,使我不得不寻求人生的出路。
  
  然而,理性的冷漠和道德的说教都无法让我真正从痛苦中解脱,而唯一能使我从痛苦世界中解救出来的只有幻想。艺术和宗教都起源于幻想,但是,我无法象叔本华那样通过宗教来求得解脱,因为它的历史证明,宗教不仅没有帮助人类从痛苦中解放出来,相反却比无聊的政治制度和道德观念更强有力地形成了对人的本能的束缚和压抑,造成了人的生命被弱化、被毒害的新的痛苦。于是,我接受了尼采,我急切地渴望在审美领域寻求摆脱痛苦、战胜人生悲剧性的途径。是的,我也认为人生态度才是第一位的,既然理性无法使我摆脱人生固有的痛苦,唯有将人生和世界看作一种审美现象,才能真正解决人生态度问题,才能使我敢于面对现实、直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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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0:57

    一
  
  一直都幻想着自己能够成为一个雕塑家,希望把我的生命、力量和跃动的精神都注入那冰冷的云石和青铜,用它来表达我昂扬的激情、热烈的气质和我沸腾的内心世界,并用我的审美人生观来解救痛苦世界中所有的人们。直到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明白了自己缺少那份天赋和努力后,还是想成为一个雕塑评论家,只是再也没有胆量那么轻狂了。我的狂傲和不安分使父母忧心忡忡。在他们看来,我优秀的文科成绩足以让我考上很多热门专业,而我竟然选择这个专业无疑是疯了,因为我的专业功底并不扎实。我不忍让父母伤心,却又不甘放弃自己的思维,于是阴奉阳违便成了我对待父母说教的一贯方式。最终我也无法让父母明白我的悲剧人生观,而父母也无法让我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们尊重了我的选择,只是希望我尽早的去上学---他们不想让我象其他人一样在无聊的考学中的浪费青春,而当时我们身边总是充满了这种悲壮的例子。高考的结果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意外,带来的只是无奈,再一次我拒绝了父母让我再次重新思考的好意,我“顺利”地成为了一所理工院校艺术设计专业的学生。
  
  现在想来,不听父母劝阻的人总是会吃亏的。在那所学校里,我终于明白了理工院校的含意。它扼杀了每一个学生的独立性和创造性,让人们按照它习惯的、传统的思想方式和道德规范来思想和行动,它强迫每一个人的一切行为和思想都得模仿它或听它的指使,走它走过的路,按它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来生活。它规划出了一条“全国各族人民都为之欢欣鼓舞的康庄大道”,不允许任何人在思想上偏离这条道路,甚至连感到生活空虚孤寂也不行,更不要说试图接受非马列主义的哲学思想,否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犯了思想错误,便是妄图否定伟大祖国的“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的双丰收”。艺术设计专业也好不到哪儿去,它和我原设想中的东西简直是天壤之别。艺术只是设计的一个几乎无足轻重的还略带讽刺意味的修饰语而已,这个偏正词组中更重要的部分是“设计”,而经过它的诠释,设计注重的不是审美价值,不是艺术品位,而是市场和经济价值。后来,它又把这个词组扩充成为了“工业艺术设计”。看着身边个性被泯灭的同学们,我知道我无力单枪匹马地去挑衅它的权威,我唯一能做的是调侃每一位略有美学修养的教师,借以显露我无聊的幽默感。但是这群浑浑噩噩的人也当真无趣,他们根本就没有胆量陪我疯,甚至会严肃的用马列主义来对待我的幽默。我的苦闷不言而喻。当人被迫陷入和自己的志趣相冲突的庸碌无为的生活中,无论是作为一种姿态或者是一种象征,必然会使自己变得偏激,因为与之相较恹恹生病更显得消极。
  
  我记得那是大三那年的秋天,也许是国庆长假期间,也许是正在开秋季运动会,总之教室里只有三四个人。教室里飘荡着《秋日的私语》这美妙的音乐,一个同学在设计自己的秋装,她总是抱怨商场里的服装要么没品要么太贵;一个依在椅子上看言情小说,眼圈红红的,右手还纂着纸巾;另外一个面带幸福的写着什么,不用证实,肯定是在给男朋友写信。无聊又无助的我轻轻的走进教室,向她们点点头打个招呼便开始画石膏像。这个石膏像是布尔德尔的贝多芬像,是我好不容易才从系里借出来的。乐圣贝多芬在坎坷不平的一生中始终怀着高远的理想,尽力超越种种痛苦与磨难,将一切都化为美妙的音乐,他的人生和作品都深深地打动着我,而布尔德尔的这尊雕像将他的傲岸不屈的精神,坚强的意志和创造的热情刻画得淋漓尽致,这也就是我借这个石膏像的原因。我一边听着这轻快舒坦而略有一丝哀怨的动听的音乐,一边用心的描绘着这尊石膏像。音乐结束,我审视我的画稿,天呢!我把贝多芬雄狮般的形象画的竟然带有一种柔媚!我走到CD机旁,在一堆CD中翻出了他的第九交响曲《合唱》,我认为只有这部表达了人类寻求自由的斗争意志的宏伟而充满哲理性和英雄性的壮丽颂歌才能作为刻画这位英雄时的背景音乐。然而,音乐刚一开始那严峻压抑的庄严的气氛便使我受到了指责,我不得不听从她们的意见,随便换上另外一张CD。只听着张信哲伤感而又柔媚地唱着“怎么能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我心中油然一种悲哀。看着那雕塑中的贝多芬,他低着头,双眉紧紧地蹙着,嘴闭得牢牢的,两眼直直地凝望着前方,他是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是在构思新的作品,又或是和我一样承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再看看我的作品,无奈,真的是无奈。我把它从画板上取下轻轻卷起,默默地离开教室后便把它紧紧地揉成一个团,用力地掷向远方。
  
  我站在走廊的窗边点上一根烟,尽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波动,静静地看着窗外。这里的天空并不湛蓝,太阳无力地挂在天上,这颗被人类所讴歌赞颂的恒星也被笼得只是黄彤彤的一片,但我印象中那天似乎还有一点燥热,风也象我们的世界一样浮躁,它并没有带来丝毫的凉意,只是吹动远处的树梢发出一片难听的沙沙声。那些树叶虽也笼着一层灰尘但仍然看似生意盎然,不过我知道过不多久一阵狂风暴雨就能让它们枯萎、凋零、死亡。(声明:我是有所隐喻,但绝非隐喻我们伟大的党、政府和无比优越的社会制度)我恶狠狠地将烟头扔进垃圾箱,突然传呼响了。“我在老吴这里,有空来玩。 大圣”。或许我真的应该去老吴那里走走吧。
  
  我忘了是怎么认识大圣的了,似乎是在某个朋友的画室里。大圣姓孙,而且天生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致使人们将他本来的名字都已经遗忘了。大圣以前也学过画,不过他早就不再从事这一行了,他的思想有点市侩,外加那副尊容,所以我并不是太喜欢和他接触。不过他为人倒是真的非常仗义,因此朋友很多。我也通过他认识了老吴和冰子。当年我的听力非常好,比平常人的听觉范围更广一些,所以朋友们买音箱的话总是喜欢叫上我帮他们去选购。时间久了,和卖音箱的商人们也都熟识了。这些商人很喜欢我,因为我是那种只重质量而不计较成本的人,我的推荐或多或少也能影响我的朋友,因此他们也多卖出了很多高档音箱。我也是被大圣拉来帮老吴和冰子挑选音箱,于是就与他们结识了。
  
  老吴和冰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所以时至今日我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情景。第一眼见到老吴我感到非常震惊,因为他和我的打扮是如此的相象。他也是留着长长的头发和浓密的胡须,身着一个宽大的黑色T恤。唯一不同的是,他显得比我壮实一些,脸上也多了几分沧桑,与他相比,我嫩了许多。老吴那年应该是二十五六岁左右,后来听大圣说,老吴初中毕业便去经商了,但三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考学。他的专业很好,专业课考试总是在前几名里,不过他的文化课实在让人无法恭维,他并没有上过高中,英语总是让他最头疼的,于是每年他都有几乎最好的专业成绩和几乎最坏的文化课成绩,再加上家里没有人帮他跑特招,而他又非常执著的只考中央美院或中国美院,所以,当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是他考学的第八个年头了。我清晰的记得当年大圣评价他是一个**,虽然我知道大圣是善意的。相较而言,我对冰子的印象就模糊了许多,只记得她皮肤很白,眼睛很大很有光彩,她很开朗很爱笑而且笑声很有感染力,声音也很动听。在挑选音箱的过程中,我觉得冰子在音乐方面颇有造诣,肯定受过专业的训练。后来有人告诉我她的父母亲似乎都是某个音乐学院教授,一个教声乐一个教器乐,只是我已经无从考证了。那天买完东西我们聊了很久,话题似乎是美术,也似乎是音乐,总之是很投机,于是便约好有空常去他那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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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0:57

    二
  
  老吴和冰子在郊外租了农民的房子作为画室。那是北方很常见的农户的院落,三间瓦房,一个小院,院子当间儿是一个水池,房东全家都搬进了市区,只是偶尔来看看收一下房租。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刚进那个小院,我就听到他们画室里传出那振奋人心的音乐,就是贝多芬《合唱》交响曲的第四乐章,人声与交响乐队合作的典范之作“欢乐颂”。我突然呆在那里了,听着这气势辉煌,充满了庄严的宗教色彩的庞大的变奏曲,我的眼睛似乎有点湿润了。对!就是这种感觉,只有这种音乐下才能概括贝多芬完整的精神气质,而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艺术就应该洋溢着这样一股坚不可摧的英雄气概。人生既然是一出悲剧,那我们就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去将这出悲剧演得威武雄壮、高洁豪迈。
  
  房间内换上了轻柔的音乐,我听出来了那是Enya的Shepherd Moons。我平静了心情敲了敲门。老吴开了门探出头来,看到我后他显得很高兴,抓住我的手说:“兄弟,你可来了。”大圣口齿有些不清了,就见他拿着一瓶啤酒一边递给我一边冲我嚷着:“我靠,你丫还知道来?先罚一瓶。你丫挺的最近又到哪儿去逍遥了?”我接过酒调侃的回答:“靠,一不留神被外星人掠走了,差点儿没被开膛破腹当了试验品。”“呵呵呵呵,”冰子的笑声确实很动听,“还真是奇遇,那你又怎么逃回来的?该不是用美男计吧?”“别外传,这事儿咱哥儿几个知道就得了。”我接过老吴递给我的小凳子坐下回答。大圣的酒量一向不好,那天明显有点高,他一边灌我喝酒一边替我吹嘘着酒量。很快他自己就不行了,被老吴扶进卧室去休息。
  
  我看了看他们的房间布局,中间的这间房子便是他们的画室,冰子住东首,老吴在西边住。后来我也搬来和老吴同住,但是冰子的房间我和老吴从来都没有去过,虽然看她总是能从里面拿出很多好东西我非常好奇。画室里布置的特别有那种氛围,Caribbean Blue的那肃穆、悠长的主旋律在画室内飘荡,召唤出我内心深处一种类似教堂颂歌式的庄严感、神圣感,Enya那深远空灵的声音使我感觉我信仰的精神意向在画室里飘荡。
  
  “冰子姐,你也喜欢Enya的音乐?”我告诉了她,我是很喜欢Enya的,而且一般都在睡不着觉的时候作为催眠曲。“我也非常非常喜欢”,她闭上眼睛仔细的聆听,“你听,那种空灵虚幻的感觉,能安抚我的心灵,使我的心灵得到净化,忘记世界上那些的浮躁。”随后她又笑着说:“呵呵呵,我不用它来催眠自己,不过在自己躁动的时候我就喜欢听一听这盘CD。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疯了,这盘CD将是最好的药。”
  
  老吴将大圣安置好了,又返回来陪我喝酒。“换片儿换片儿,换《合唱》。”他喝的也有点多,心情显得非常激动。“我们的作品必须要有气势!”他看完我的作品照片后递给冰子,用微微颤抖的手点上一根烟,“你没有必要畏缩,大胆的表现出你自己的想法,没有必要拘泥于别人的审美,要知道伟大的艺术家们总是超越了同时代人的审美观念和趣味的。我们追求的不是现在的认可,而是永恒的真理!”“对,我同意老吴的看法。”冰子一边看照片一边说,“你现在有概括和提炼的能力,但是你的作品缺乏了一种气势。你仔细听听这《合唱》,当你迷茫的时候你可以在音乐中找到感觉的。”
  
  她指着照片上的签名说,“哈哈,狂乱?你的艺名?”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算不上艺名,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而已。狂是狗发疯了的意思,乱是一团解不开理不顺的丝的感觉。我的心就是如此的狂燥和纷乱,内心浮躁,懒惰,缺乏了信仰和追求,眼高手低,无法把握自己的将来,只能在痛苦中挣扎或是用假象来欺骗自己。也许我们这代人都是这样,也许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狂乱的年代。”“狂乱的年代……”老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许久没有再言语。冰子也显露出少有的忧郁,缓缓的说:“是啊,我们生活在一个狂乱的年代。”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了起来,我不记得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们似乎都喝高了,心情非常激动,我们三人都在宗教圣歌般的“欢乐颂”中洒下热泪。
  
  再次有印象便是我已经回到学校躺在床上休息了。我被一阵喧哗吵醒。节假日夜晚的狂欢是理工院校学生发泄自己最好的途径,虽然已经天已经很黑了,但是外面还是人声鼎沸。窗外飘来欢笑嬉闹的声音,已经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音乐,“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警察警察你拿着手枪……”一个五音不全的兄弟声撕力竭地吼着“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垃圾场……”…………“操,真TMD是一个狂乱的年代”。我头疼欲裂,一边喃喃地怒骂着一边打开CD机将耳机塞入耳中,并用枕头盖住脑袋,可是还是阻挡不住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开始恶毒的诅咒我的耳朵,很多年后的一次疾病使我当年的诅咒成为了现实,我一度完全失去了听觉,在它恢复了之后,我痛苦的发现,我已经无法分辨出MD和MP3音质的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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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0:58

    三
  
  那次的接触之后,使我对音乐、艺术和生命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我明白了审美的人生是可以真正战胜人生悲剧性的。我记得尼采说过,“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和世界才显得是有充足理由的。在这个意义上,悲剧神话恰好要使我们相信,甚至丑与不和谐也是意志在其永远洋溢的快乐中借以自娱的一种审美游戏。”象我迷恋雕塑一样,我也疯狂的迷恋上了音乐,音乐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和声、旋律、节奏等等美妙的音乐力量始终丰富着我的内心世界,使我从人生痛苦中解脱,从而推动着我的画笔和雕刻刀。离开了音乐,我就没有创作生活的思维,没有想像和兴奋。从音乐中,我看到了通往完美技艺的道路。而在名家的雕塑作品中,我看到了每件雕塑都有自己的内在音色和自己鲜明的音响曲调,我看到了音乐的种子和音乐奔腾的影子。我和老吴、冰子互相影响,完全沉浸在了音乐、艺术和哲学的世界里。而也只有在那间画室里,我的思想才能不受压制,才能完全放开的表达真正的自我。于是,只要学校里没课我便会在他们那里,尽情的享受着审美给我带来的快感。而我的审美情趣也在发生着慢慢的改变。
  
  我记得那是深秋的一天,我们一边画着画一边听着振奋人心的音乐,突然之间停电了。
  “操TMD,”老吴将烟头扔在地上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窗外秋风吹着落叶,哗哗作响,远处传来鸡叫狗吠和拖拉机的轰鸣,乱糟糟的一团让人烦心。没有音乐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冰子从房间内取出一个Walkman,打开收音。电台正在播放莫扎特的小步舞曲。
  听到那优美典雅的音乐,我有点承受不了,便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
  “哈哈哈哈,你在干嘛?有个老顽固曾经告诉过我,莫扎特的这首是最柔和醇美的小步舞曲了。”
  “是啊,醇美的让人腻味!”
  “哈哈哈哈,如果被那个老顽固听到你这话非得活活气死。”
  “我说的可是实情,这些柔美浮华的东西让我们变得软绵绵的没了斗志!我现在都讨厌了小提琴了,还乐器皇后呢,整个一靡靡之音。你听你听。”
  “呵呵呵,我从小就对小提琴有点的厌恶。不过这首曲子是小提琴和中提琴的八度合奏,低沉一点的声音就是中提琴。”
  我仔细的聆听,但是并无所获。
  “呵呵,其实小提琴并不是你说的那么惨。听说过帕格尼尼吗?”
  我点了点头,我见过柯年柯夫雕琢的一系列帕格尼尼的雕塑,也听说过他被人称为世界提琴之王,但对他的音乐并不太熟悉。“他有什么代表作品?”
  “呵呵,他的提琴演奏非常出色,使人们都认为他有魔力。但他作曲很少,听那个顽固老头说一共才十几首,有的还没有流传下来。现在大家熟悉的只有他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你听过吗?”她看着我问。
  “没有。”我摇了摇头。
  “呵呵呵,那就太遗憾了,有机会我给你找来听听,听过了之后你就不会这么评价小提琴了。特别是它的第三乐章,他堆砌了很多华美而又复杂的演奏技巧,甚至还有断奏和颤音,却又让人觉得毫无做作非常自然,这样的功力也只有帕格尼尼才能做到。呵呵,我当时因为那首曲子不知道挨了多少骂多少打,那时候我还小,顽固老头有点拔苗助长了。”
  我没兴趣去听帕格尼尼的伟大,不过对她的经历却比较好奇:“冰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
  “我从小就学。可能是我太逆反了,而且顽固老头喜欢拔苗助长,我反而不喜欢它了,我喜欢上了美术。后来被迫还是学了小提琴专业,但是我特别不开心。所以大二那年我就偷偷的退学了。那个顽固老头气得半身不遂,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也不让我回家。”她狠吸了一口烟然后继续说:“其实我也没脸回家了,我把他气成那样。其实他也是为我好。”
  光线静静撒在冰子白皙的脸上显出一片无力的惨白,她双目无神的凝视着地上未燃尽的烟头,就好像罗丹的《思》,我能明显的从她恬静的脸上看出痛苦思绪的缠绕。
  我尝试着改变话题。“冰子姐,你最喜欢谁的音乐?”
  “柴科夫斯基。他的音乐大部分我的喜欢。”
  “我也特别喜欢他的,不过我的感觉和别人不太一样,我最喜欢的是《1812序曲》和《如歌的行板》。”
  “真的?”冰子显得特别兴奋,“我最喜欢的也是《1812序曲》。你等一下!”她冲进了房间。
  这时候来电了,我知道她肯定是要去拿CD了,于是就打开CD机将里面的那张取出。
  “找到了找到了!”她又从房内冲出,把一盒看上去很精美的CD递给我。
  “我的天!”我有点惊讶。这竟然是一张奥曼蒂指挥、费城交响乐团演奏的原版CD,众所周知,这张CD曾以极其灿烂壮丽的表达曾经被《唱片艺术》评为最佳名曲。“冰子姐,你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有啊?”
  “嘻嘻,那当然。对了,伯恩斯坦指挥的纽约爱乐乐团版的那个你听过没有?”
  “没~”
  “那张CD虽然音效并不是很强烈,不过处理层次上却比较丰富,特别是凯旋和光荣颂部分的处理,特震撼人心。改天找来给你听。”
  “好啊!”我特开心,和冰子在一起确实能大饱耳福。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老吴走了进来。“来电了吗?”
  “来了。”我一边说一边把CD放进机器。
  “怎么回事儿?灯怎么还是不亮?靠,灯泡又烧了。我去买灯泡和颜料,顺便把画卖了。”老吴是那种说话很少但做的很多的人,他就象一个大哥哥,有他在一切都不需要我们操心的。
  没有灯光也就没法继续画画,我和冰子聊了好久好久,从音乐到美术到整个艺术以及人生。
  
  那天老吴回来很晚。他沮丧的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怎么了吴哥?”我看他的脸色不太好。
  “老吴,怎么了?我知道了,哈哈,是不是画没有卖上好价钱?”冰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说说看,怎么样?”
  “乱子的卖了一百,你的二百。”他一边说一边把钱递给我们。
  “嘿嘿,你的卖了多少?”
  “我没卖,操TNND那丫挺的是真TMD的黑,我说了好久一个子儿也不愿意加。我那两副画加起来才出五十,还不够框和颜料钱呢。还想我送给他呢,TNND。”老吴额头上青筋暴跳,很激动的样子。
  “画呢?”
  “我半路上送给一个拣破烂儿的了。我宁愿给他们拿回家当劈柴也不给那孙子。”
  “哈哈哈哈,绝!你丫真绝!”
  “吴哥,何苦跟那种人呕气呢。今儿天也黑了,晚上我们休息吧,我去买点酒。”
  “咱们一起去。”老吴非要和我一起,我们随便买了点小菜和一箱白酒,我要付账可老吴死活不愿意,硬是把我给推了回来。
  
  “嗨嗨嗨,老吴,瞧你那德性,干吗呢老是板着个脸。喝酒喝酒!”冰子不停的向老吴劝酒。“我告诉你呀,你的艺术超过了那些杂碎的审美,肯定就不会被他们所接受了,你也不用那么伤心。你想想,哪个搞油画的没有过这种经历,凡高、塞尚、高更这些人大部分还都是死后才得到别人的认可呢。来来来,喝酒喝酒!”
  老吴喝了一大口,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我们追求的真理是什么?我们追求的艺术是什么?”
  “哈哈哈哈,有各种各样的眼睛所以就有各种各样的真理,所以就没有真理。”冰子点上一根烟继续说,“尼采说的。乱子,去换张CD,要奥尔夫的《布兰诗歌》。”
  “唯有我才掌握着真理的准绳,我是真理唯一的仲裁者。也是尼采说的。”我换好了CD后回来补充说,“上帝死了!在这个狂乱的年代里,我们重新估价一切审美价值。我们要推翻以往所有的审美价值,把自己变成一个创造真理的人!”
  “但……”老吴还是有些犹豫,“我们的理性呢?我们的思想呢?”
  “吴哥,‘我是哲学家狄俄尼索斯的弟子,我宁愿成为一个酒色之徒,也不愿成为一个圣者!’我觉得……”我没有说完就被冰子打断了。
  “老吴你别逗了,哈哈,理性,思想,哈哈哈哈。理性给我们带来的是什么?是痛苦,是压抑!哈哈哈哈,艺术反映的是什么?是艺术家的内心世界!我们能在理性的束缚下创作出好的作品吗?不可能!你想为什么很多敲鼓的弹弦儿的都喜欢在登台前吸点白粉把自己灌醉什么的吗?那就是追求一种完全的生命本能横溢的状态。只有那种情况下才能表达出自我,才是真正的艺术!”
  “生命本能横溢…………”老吴喃喃的念着着几个字,过了许久,他似乎想通了,“对!让理性滚JB蛋!我们喝酒!乱子,你说的那个狄什么玩意儿的来着?”
  “狄俄尼索斯,就是酒神,他代表的就是感性,本能和自我。圣者就是那些可怜的理性主义者,酒色之徒就是非理性的、处于这种自我横溢状态的人。”
  ……………………
  ………………
  …………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都把自己灌醉了。我认识到,我们越是在面对痛苦、险境和未知的东西时,我们的精神就应该更加欢欣鼓舞,这就是酒的精神。我们用审美的视野去估价痛苦、险境和未知事物,这种估价激发着我们生命的活力。因此,具有审美的人生态度的人不会拒绝一切人生悲剧,相反,我要笑对一切悲剧。“最富精神性的人们,他们必首先是最勇敢的,也在广义上经历了最痛苦的悲剧。但他们正因此而尊敬生命,因为它用它最大的敌意同他们相对抗。”我们在悲剧艺术中看到,悲剧英雄用他的毁灭使我们感受到生命本身的不可摧毁,精神为之欢欣。在人生悲剧中,我们自己就是悲剧英雄,我们也要从自身的痛苦乃至毁灭中体会生命的伟大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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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0:59

    四
  
  “不行,哪里也不准去!前几年放假都由着你到处乱跑了,马上就快过年了才回来,今年你哪儿都不准去!”父亲的语气很坚决,看来他对我放假后不愿回家非常生气。
  “爸爸,我真的觉得在家里很郁闷。我心里很痛苦,需要用艺术来寻得解脱。”
  “你这么点儿年纪,你有什么好痛苦的?我让你受过什么苦?我小时候……”
  “爸~”我赶紧截断父亲的话,“我知道我没有您受的苦多,可是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您是身体上的,我是心灵上的……算了,您不可能体会到我的想法的。我马上就二十岁了,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么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管你说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我警告你啊,如果出去了就别再回来!”父亲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岁了,马上就过年了,你就不能在家帮你爸你妈做些什么?”
  我听了,不再言语。
  晚上,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无尽的烦恼又将我紧紧的笼罩着。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父母早就把该购置该收拾的全弄妥了,他们也从来不让我做什么,我在家只是一个父母的累赘。想到这儿,我轻轻的起床,收拾好一下随身的物品,想了一下把传呼机和手机都放在了家里。我给父母留了一个便条,告诉他们我走了。我捏手捏脚的走到父母房门口,默默地说,“爸爸妈妈,对不起。”轻轻的开门走了出来。
  
  接着的那段日子里,我们三个人完全陶醉于艺术的感染,通过艺术创作直接面对永恒轮回的人生痛苦。我们的作品慢慢的有了现代派的感觉,所听的音乐也由交响乐变成了死亡金属。我们沉浸于此,每个人都特别亢奋,每天不分昼夜的画着自己的画,饿了就随便弄点东西吃。不,我当时并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信仰的力量是巨大的。那个冬天我都没有任何吃东西的印象,我只记得我们每天都喝大量的酒,使自己处于那种似醉非醉的状态,也就是没有任何理性束缚,完全自我横溢的状态。就象我们的作品,只有空间的感觉,而时间这个东西,已经慢慢被遗忘了。直到有一天傍晚,老吴出去买酒回来告诉我们,第二天就要过年了,我们才知道,原来明天就要过年了。
  “我把那个小铺子里所有的烟和酒全买回来了。特别是烟,这几天我们得省着点吸了。”这段时间,虽我们并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据推算,我们三个人每天至少要吸一条还多的烟。
  “乱子,赶紧收拾收拾回家,明天就要过年了,回去吃个年夜饭。”
  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没有让别人为我担心的习惯。我无力的笑了笑说:“我爸在我出来的时候告诉我,出来了就别再回去。”
  “扯淡!”老吴说道,“你爸爸只是一时生气,快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你回去吧,吴哥,我在这里陪冰子姐。”
  老吴听了后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早就无家可归了,和冰子一样。我在考学的第四个年头就被家里赶了出来了。”
  “哈哈哈哈,三个有家不能回的人,哈哈哈哈!”冰子最近一些日子以来特别喜欢狂笑。“那就不回去了,我们喝酒,哈哈哈哈。”
  那天我们喝了一夜的酒,说了很多话,直到都醉了。我模糊的记得他们都说了自己一些挺不如意的事情,但是具体说的什么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别人家都放过了下饺子的炮,开始互相串门拜年的时候,我们才互相道了声新年好,各自回房休息。
  
  醒来已经是初一的晚上了,听着邻居家热热闹闹,我心中还是有一种失落感。我的父母现在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是很伤心?我心里默默的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我听到冰子在院子里狂笑个不停,不敢再想下去便以此为理由,赶紧起床出去看个究竟。外面下了厚厚的一层雪,映的整个院落也亮堂堂的。
  “你们在那儿干吗呢?”我看老吴和冰子都在院子中央的水池边,比较好奇。
  “哈哈哈哈,水管冻着了。”
  “不行,我烧了好几锅水了,化不开。疯丫头,你丫还笑,看你明天用什么煮饭!”
  “哈哈哈哈,我用雪,哈哈哈哈哈哈。雪绒花,雪绒花……”
  “哎哟我操,啊~~~”冰子把一团雪塞进了老吴的衣服里,老吴一边惨叫一边忙不迭的往外掏。
  冰子随即把一团团的雪砸向我,使我无法迈出房门一步。我顺手拿起个什么东西掷向她,然后趁机冲了出去。我们在外面打了好久的雪仗。说实话,那天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最开心也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了吧。
  
  我们又画了一夜画。天快亮时,我觉得好冷,我的胳膊和腿都一直不停在发抖。
  “哈哈哈哈,乱子,你看我这张画怎么样?”
  “不~错~”我一张开嘴上下牙齿就不停的打架,说出话来也在发颤。
  老吴看我冻得哆哆嗦嗦的,便脱下他的军大衣披在我身上。
  “披上,会暖和一些的。没事,我不冷的。”
  我看看同样在发抖的冰子,把大衣取下来递给她。
  冰子说,“你披着吧,我没事儿。”
  “走,我们出去跑两圈儿。”老吴说。
  “哈哈哈哈,你们去吧。我给你们煮饭。”冰子显得有些疲劳。“老吴,把炉子拿近房间里吧,说不定会暖和一些的。”冰子拿着锅在外面盛了点雪回来。“老吴,我们只剩这一点米了。”
  “没事儿,全煮了吧,街上肯定会有卖吃的东西的。都怪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和老吴跑了很远很远回来,身体倒是不冷了,不过是肺疼得喘不过来气,而且饿得厉害。
  刚一进门就闻到米汤的香味儿。冰子披着大衣坐在炉子前的小凳子上睡着了。老吴轻轻的把她推醒,“冰子,喝点热汤然后回房去睡。别冻着喽。”
  “哈哈,我没事。”她似乎很快恢复了精力。
  我掀开锅盖就被吓了一跳,“靠,冰子姐,你怎么煮了一锅蓝精灵汤?”
  “哈哈哈哈”,冰子姐又开始笑,“蓝精灵汤”。
  老吴用勺子在里面找了找,“我操,里面怎么有一管油画颜料?”
  我没有吭气,我猜到昨儿晚上打雪仗的时候我随手扔出去的是一管钴蓝颜料。
  我们三个人相互对望一眼,老吴默默的把“蓝精灵汤”盛在三个碗里。
  “哈哈哈哈,在山滴那边海滴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冰子姐唱着她的摇滚。
  “蓝精灵汤”有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让人恶心,但是三个饥饿的人还是把它喝光了。
  “哈哈哈哈,在山滴那边……”冰子姐突然捂着嘴向外飞奔,趴在外面水池上呕吐。我也感觉整个胃不停的在抽搐,也跑到外边去吐。老吴也跟着出来了。我们三个人趴在水池边不停的呕吐,把整个胃都快吐出来了。一边吐一边咳,冰子还偶尔笑两下。我们三个人趴在水池上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蓝精灵汤真他妈难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乱子,你TMD骂我是格格巫!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走,咱们回去。”我们三个人相互搀扶着,终于回到了房内。
  刚进门我们就倒下了。浑身没有任何力气动弹,静静的躺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冰子还是不停的在笑,不,我也听不出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别笑了!”老吴咆哮着。
  “老吴,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照顾你的,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老吴尽力的伸出手想去握住冰子的手。
  “吴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冰子这样称呼老吴。我明白这称呼的变换意味着什么。我看到两只手终于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我看到了冰子眼中闪动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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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1:00

    五
  
  毕加索是个画家,他的雕塑作品并不多,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他的《牛头》。我想他可能是受了现成品艺术的影响吧,但是不同的就是他利用现成品的集合体组成了一个新的形象,一个出人意料而又令人叫绝的形象,一辆老式自行车的车把和车座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只牛头。事情竟然是这样简单而又出奇,难怪很多人会在这样一件普通物品构成的雕塑前感到吃惊和恼怒,因为这和他们心目中的艺术距离太远了。所以尽管它出自一位著名的现代艺术大师之手,至今评论家们还都不敢给它过高的评价。我并不是毕加索本人,不清楚他的创作意图。在我看来,他可能表达的是一种黑色幽默,也许是一种反讽,或者有可能只是毕加索在犯贫。我举这个例子只是为了说明艺术和非艺术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连发烧干咳这样大误差的粗略标志都没有。武侠小说中内功最可怕的是走火入魔,艺术也是如此吧。当然,更悲惨的是误入歧途还不自知。如前文所说,当人的志趣与现实冲突时都会有些偏激,而我们,就那样“堕落的上进”着。现在看来,当时我们都已经走火入魔了,只是那时候我们自己并不知道。我们只承认自己与大众的审美观有很大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艺术史上每一个光辉而永久的先行者的作品都是不为当代人所理解的。
  
  老吴从一个朋友那里回来,带回来的除了烟、酒和食品外,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牛头。我们似乎都对食物并没有太多兴趣,都盯着那个牛头构思自己的作品。老吴迷恋上了马蒂斯的风格,他打算画一副类似《红色的画室》那样的话,冰子的计划是康定斯基式的构图,而我就自然想到了毕加索的《牛头》了。我们的进展都不太顺利,特别是老吴。他总是感觉油画颜料的红色无法表达他的感受。“哈哈哈哈,老吴,帮我削削铅笔。”冰子现在特别不正常,虽然我知道她是一个恋爱中的幸福的女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我又看看老吴,他一边削着铅笔,一边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牛头。我见他身体猛的一震,我知道他肯定削到自己的手了,便拿出湿巾帮他包扎。伤口好像很大,一会儿就把整个湿巾染红了。老吴看着那红璨璨的颜色似乎很开心,我心中泛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只看老吴去掉湿巾尽量把血挤到调色板上,用画笔沾着鲜血在画布上试了一下,然后开心的大笑,我知道被我不幸猜对了。“吴哥,你疯了,快把伤口包起来!”我对他这种行为很气愤也很担忧。他轻轻的推开我说,“没事的,我终于找到我要的颜色了。”我叹了一口气,回来继续构图。音响里播放的音乐已经没有了旋律和节奏,它只是一种噪音,就象电锯的声音。我想了很多很多东西,根本就无法静下心来进行下去,索性就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喝着酒,试图把自己灌醉了什么都不去想。
  
  老吴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纸包,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小撮白色的粉末,然后取了一点放在香烟里点燃,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我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我也学着老吴的样子,让自己进入了状态。可是当我回复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什么都没有画,我还是没有任何感觉。我关掉了电锯般的所谓后现代的音乐,放入了崔健的CD。“给我点刺激,大夫老爷,给我点儿爱,护士姐姐……”“哈哈哈哈,你怎么听起来这杂碎的歌了,换片儿换片儿!哈哈哈哈”我叹口气,又换回原来的噪音,又取了一点粉末让自己进入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傻傻的发了多久的呆。我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体温了,动弹不得,只能象一尊雕塑一样疆在这里。我的右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只能借助左手取下铅笔,然后轻轻把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冰子不停的在狂笑着,老吴却是在手上割出一个又一个的口子。疯了,都疯了!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我艰难的向门口移动,用左手开开门,走了出去。
  
  天已经很黑了,我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不停走着。这就是我渴望的生活吗?这就是我借以摆脱痛苦的方式吗?不,不对,我追求的是战胜人生的悲剧性的生活,是为此而产生的艺术,并非为了艺术而艺术。人类所有的认识形式都是为人的生存这个目的服务的,都在于为人的生存寻求一种目的和一种意义,用它来消除生存本身的无目的性和无意义性,艺术当然也应该是这样。我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城市边缘,我听到远处传来了Enya的《Caribbean Blue》,那空灵虚幻的旋律使我感受到了一种震撼,刹那间让我的心灵得到了一次净化和洗涤。我不由的泪流满面。
  
  刚回到小院就听到那电锯的噪音和冰子竭斯底里的狂笑,我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推开了房门。房间内烟雾缭绕,熏的我直流眼泪。
  看着冰子疯狂的样子和老吴痛苦的表情我脱口而出:“上帝啊,救救你的子民吧!”这是《1812序曲》序奏前半节的名字。
  “哈哈哈哈,上帝?哈哈哈哈,上帝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咳,咳,哈哈……”冰子好像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一边笑着一边剧烈的咳嗽,她苍白又憔悴的脸上的肌肉完全扭曲着,用力的按着肺部,可是还是不停的在咳在笑。
  “冰子姐,别笑了!It's not funny!吴哥,老吴,你听我说!我们把路走歪了,我们不能因为艺术而艺术。艺术是为人生服务的,并非人生为艺术服务,你懂不懂!”
  老吴并没有理睬我,而是用美工刀轻轻的割着自己的手腕,以获得更多的鲜血。
  “老吴,你疯啦?!”
  老吴恶狠狠地推开我,“谁也别想阻止我,为了我的理想,即使自身毁灭也在所不惜。”
  我愤怒了,一脚踢开了那个死牛头。老吴的眼马上就红了,他纂着美工刀咆哮着趔趄地扑了过来,“我宰了你!”我意识到他正处在一种完全没有理智的状态下。
  我夺门而逃。只听着那电锯的噪音,冰子一边咳嗽一边狂笑,老吴恶狠狠地骂着,“叛徒,逃兵……”
  我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用最快的速度不停的在跑,不停的跑。跑过北环的时候,身边呼啸而过的卡车将我带倒在地。我根本喘不过来气,就那样伏在地上,我不知道到底是心在疼还是肺在疼抑或是胃在疼,我只想那样伏在雪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我不知道这应该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我缓缓地站起来,趔趄着往前走。
  
  我轻轻的打开家门,尽量不发出声响。我取了睡衣悄悄地走进浴室。镜子中是一个脸色憔悴蓬头垢面的形象。我觉得自己好脏好脏,尽力的洗刷着自己,剃掉了自己的胡须,然后在考虑了很久之后还是终于剪去了长发。再看看镜子中的样子,我觉得真的是再世为人。
  
  我悄悄地走到父母房门口,我想偷偷的看看父母,又怕把他们惊动了。父亲似乎还没有睡着,果然,过一会儿我就听到他一声长叹。我心里特别难过,就感觉腿一软,跪坐在了那里,泪水顺着我的脸颊便流了下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父母是不是都是这样睡不安稳,我想想便心如刀割,忍不住呜咽起来。房门突然打开了,我抬头看了看止住呜咽说:“爸,我回来了。”父亲把我拉起来,仔细的端详着我,“怎么现在回来了,没有在外面闯祸吧?”“没有。”“没闯祸就好,回来了就好。”父亲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吃饭了吗?饿不饿?”“我不饿。”我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把头伏在父亲胸前,止不住自己的眼泪。父亲都一直是很严厉,这是我记事儿后和父亲最亲昵的一次接触。“别哭了,你都二十岁了,早就是大人了。”“我的孩子,你可回来了。让妈妈看看。”母亲也闻声起来了,“你怎么瘦的这么厉害?你饿不饿?妈妈给你做饭吃。”“妈,我……饿。”我呜咽了一下,愣生生的把“不”字给吞掉了。我看妈妈比我哭的还痛,不忍心再让她难过,但我真的好饿,除了那顿“蓝精灵汤”,我似乎四五天什么东西都滴米未进了。
  母亲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父母都坐在旁边陪着我,看着我吃饭。他们并没有问我这几天去了哪儿,遭遇了什么,我至今也没有向他们提起过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他们再伤心。我知道我的胃肯定受不了,可是没有想到吃下去东西后胃会那么的疼。我尽量忍住胃疼和伤心,随便吃了几口就说已经吃饱了。妈妈给我一杯牛奶让我赶紧喝了去睡觉。
  
  我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天已经亮了,阳光洒在我的脸上,眼前一片血一般的颜色,就象老吴手腕滴下的鲜血。而且,我出现了严重的幻听。那电锯般的音乐和冰子声嘶力竭的咳声笑声一直在我耳边回荡,挥之不去。我跳起来拉上窗帘,又翻出了那张Shepherd Moons,用力的塞上耳机。可惜这悠扬的音乐并压制不住冰子疯狂的笑声,我闭上眼睛还是会看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眼泪又悄悄地从我的眼角流出,缓缓的从耳边滑过滴在枕头上。突然有人用毛巾给我擦泪,我睁开眼睛看到同样在落泪的母亲。我尽量挤出一个笑容,并用毛巾的另一端帮妈妈擦了擦眼泪说:“妈妈,我没事。”她点了点头,继续坐在我床边,随时帮我拭去我不小心流出的泪。我终于平复了心情,止住了眼泪,在妈妈的看护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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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1:00

    六
  
  寒假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会学校报道。在路上就收到了大圣的传呼,接二连三的一个又一个,也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正打算找个电话回传呼,却远远的就看到了大圣,一副很焦急很忧虑的样子。
  “大圣!”我向他挥了挥手,“你丫干吗呢这么急?”
  他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就飞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看。他显得有点激动。
  “我不就是把头发剪了吗,值当的这样看吗?去,把手拿开,别让人家误会我的性取向与众不同喽,你丫还让不让我今后找女朋友了。”
  “你没事吧,你没事就太好了。”
  “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我看出他的反常,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之后才说:“老吴死了。”
  “什么?!!”我紧紧的抓住大圣的肩膀,“你说什么?”
  “老吴死了。”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自杀,割腕自杀,公安局的人说的。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死的,七八天前被人发现的,当时可能已经死了两三天了。”
  我听了之后好像傻了,脑袋中一片空白,过了很久还是不愿相信,“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别去了,我刚去看过。什么都没有了。我听邻居说老吴他爸收到认尸通知后去过那里一次,把能摔的全摔了,能砸的全砸了,就差烧房子了。听说那老头也挺可怜的,头发全都白了,在那里昏倒了好几次,不过他脾气是真暴,无论谁来扶他劝他都被他又打又骂,村民们只好远远的看着他。最后110来了才把他架走的,要不然说不定他还真敢烧房子呢。”
  “谁知道老吴家在哪儿?”
  “没人知道,老吴这些年哪回过家啊。”
  “冰子呢?”
  “唉,她疯了。”
  “她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我也刚去看过她,她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你改天再去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冲进旁边的音响店买了一张Enya的Shepherd Moons,我喃喃的说着,“冰子姐说过,如果她疯了,这张CD将是最好的药。”我也不清楚我是说给大圣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冰子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的凝视着地板,就好像罗丹的《思》。
  “冰子姐,你……还好吗?”
  她慢慢的抬起头,“乱子,你来啦。”她的声音已不再嘶哑。她给我的感觉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差不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却永远没有了那份光彩。她轻轻的站起来,“大圣你也来了,呵呵,你们坐啊。”
  “我们的作品马上就完成了,呵呵,老吴说今后就再也没有人生的痛苦了,只有幸福。”
  我和大圣面面相觑,都呆呆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我们的作品根本无法完成。老吴死了!上帝死了!”
  我明白她真的是疯了。我从包里取出那张CD,想要交给她。
  “老吴,你流了好多血。”她一把抓住我使劲摇晃,“老吴,你醒醒!老吴,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冰子不要你死!”
  大圣冲上来试图将我和冰子分开,可是她揪着我的衣服死活也不松开。
  “你骗我,你说过你要照顾我的,你说你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骗我,哈哈哈哈,你说今后会没有痛苦只有幸福的,你骗我,哈哈,哈,哈……”她泣不成声的哭着,可是还在狂笑。
  闻声赶来的护士小姐大声吼着“出去!”我看着冰子傻傻的一动不动,大圣使劲把我往外拉,一个护士用力掰开冰子的手指,另一个使劲把我往外搡。
  “你骗我,你说今后再也没有人生的痛苦只有幸福,哈哈哈哈,你骗我,咳,你骗我,咳,哈哈哈哈……”
  我的思维还是一片空白,我的心已经痛得无法说出任何话了。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护士小姐怒视着我们。
  我把手中的CD交给那个护士小姐,“麻烦您帮我交给她。”
  大圣使劲拉着我往外拖,我听到冰子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狂笑。
  
  晚饭后,我象平时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打开CD,让房间里回荡着Enya轻柔朦胧的音乐。我随便拿了一本书坐在台灯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默默地发呆。我在想老吴、冰子和他们最终选择的路。追求艺术,通过艺术摆脱痛苦就必须使用这么极端的方法吗?不,不对,人们用生命本身的力量来战胜生命的痛苦,而当人们进行这种抗争时,就是在痛苦中也会感觉到生命的欢乐,这种抗争痛苦而生的快乐乃生命本体的快乐。它并非“重要的是过程”这么简单。笑对一切悲剧,才是人生肯定的顶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愿意魔鬼围绕着我,因为我是勇敢的。勇敢驱逐了鬼魅而自制许多魔鬼,勇敢需要笑。”那么,什么才是幸福?幸福是什么是什么?我痛苦地抱着头,伏在桌子上。母亲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我赶紧坐好了并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温了一杯牛奶,你趁热喝了吧。”
  “嗯,好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可是母亲还是有所察觉。她在我身旁坐下,“孩子,给我说说,你怎么了?”
  “妈妈,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爱和被爱的感觉。雨果说过,生活中最大的幸福是坚信有人爱我们。 孩子,我和你爸爸都很爱你。”
  我愣了一会儿,若有所得,我看着母亲慈祥的目光说,“妈妈,我想我明白了。谢谢你。”
  妈妈微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很喜欢这首音乐,它给人空灵的感觉,这种感觉能让人忘记很多烦恼。别想太多,快点把牛奶喝了,早点睡觉。肖伯纳也说过,The secret of being miserable is to have leisure to bother about whether you are happy or not。”
  
  母亲走后,我听着那首《Caribbean Blue》,反复思考着母亲说的那两句话,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我想我明白了,幸福,就是爱与被爱的感觉,而我们的痛苦,来源于有太多时间来担心自己是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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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1:01

    尾声
  
  在那之后,我老实了许多,我不想伤害爱我和我爱的人。我从那之后就不再吸烟了,这些年也很少喝酒,而是大量的喝奶,因为听说牛奶可以养胃。哦,还有,从那之后我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我再也没有说过任何脏话了。我现在依然痴迷于音乐,只是已经很少再听了,特别是流行音乐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我发现自己和时代慢慢脱节了,这应该就是苍老的一个重要标志吧。不过我听到了帕格尼尼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并深深的爱上了它,也因此改变了对小提琴的看法。我又一次的蓄起长发和胡须,又一次的舍弃它们。我和很多很多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其中也包括大圣。原来画室所在的那个村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城市村庄,那个院落也早已变成了一栋四层的小楼。我经常从那里经过,只是心情已经不再激动。
  
  我从来没有放弃悲剧人生观,只是我一直在逃避。一个朋友告诉我不应该用“逃避”这个词,而应该用“忽略”,但我真的无法“忽略”它,只能逃避,我每天都给自己很多事情做,使我无暇去思考那些问题。我抛弃了叔本华、尼采、弗洛伊德和萨特,慢慢的我喜欢上了康德,因为按照他的观点,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只是纯粹理性的二律背反,这个古怪名字使我节约了很多时间和脑筋。我不再追求纯艺术,因为我已经做了逃兵和叛徒,但我仍然非常喜欢,特别是雕塑。我很努力的去爱上我的专业,去用我的感性去创作出优秀的设计。只是命运的阴错阳差迫使我改学了一个完全理性的专业,使我又处于感性和理性的冲突之中。
  
  我找到了一个解脱痛苦的好地方,那就是网络。在这里我可以变成一个乐观和开朗的人,朋友们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使我完全忘记痛苦。后来我到了一个叫E吧的社区,在那里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古怪的名字“狂乱年代的真理和酒”。在我看来,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依然是狂乱的,真理代表着理性,道德,理智,现实;酒代表着感性,本能,疯狂,幻想。我就是这样在理性和感性、道德和本能、理智和疯狂、现实和幻想、真理和酒之间徘徊,在两个专业之间徘徊,在科学和艺术之间徘徊。
  
  
  --你就是那个乱七八糟的什么狂乱年代的真理和酒?
  --您好,我是狂乱,很高兴认识您。
  --哈哈,你怎么取了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
  --我认为我们的时代是一个狂乱的年代,真理代表理性,酒代表感性,我就是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徘徊。
  --哈哈,我们这个时代哪里就狂乱了呢?是你自己的生活乱七八糟吧?
  --呵呵,您猜的有些道理,不过它其实是有一个故事的。
  --哦?能说来听听吗?
  --呵呵,这个故事比较长,我会找个机会告诉您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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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1:03

    这是发生在我大三那年(97、98年)的一些让我今生都难以忘记的事情,文章完成于今年年初,曾经在今年六月在E吧中文网发表过。看到这里有和我同样热爱音乐、艺术,同样学习和曾经学习设计的朋友们,便贴出来献给这里所有的朋友们,衷心祝愿每一个被爱的人都幸福,祝愿每一个爱别人的人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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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人淡如菊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09:52

    原创的文学作品,建议您发到创作区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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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意外的内伤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11:29

    是精品好文.只是这么发好像浪费了些...
  一篇一篇地发吧,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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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千面弄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0 15:12

    大家 的建议都很不错。对于你的文章,适宜一点点的让大家来解读!欣赏!
  
  狂乱是我在E吧网结识的朋友,不过其实我本人和他接触的也很少。
  
  他能来到这里发表文章我很开心:)希望能和这里的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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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梦想就会有希望,有希望就会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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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传鹰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1 20:03

    如果你去做报告或写论文应当不错。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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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叶づ枫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1 21:34

    一篇有意义的文字,格式也很有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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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登陆绿色心情 http://wenxue11.9126.com 站长:叶づ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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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姬友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1 22:06

    这是我和音乐的故事,是我和艺术的故事,也是我和哲学的故事,以及爱我和我爱的人之间的故事……
  
  好象还是和人的故事比较多一点哦:)
  音乐艺术和哲学都被你们“下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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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狂乱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3.11.24 00:16

    初来乍到,不懂得这里的规矩,随便发帖,有些太莽撞了,请大家多多原谅,也希望各位能够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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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虚舟 Re:狂乱年代·真理·酒 回复时间: 2004.01.06 16:43

    很能感动人呀。有些地方我甚至落泪了,能感动人的当然是好文章了。艺术就是先能感动自己进而感动别人的东西。很高兴在这里能看到这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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