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 穆斯 费德尔
序 言
这部书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我的毕生之作.这部书内容的极大部分,不只
是我搜集的,而且是我亲自经历过的.这部书的产生要回溯到我的大学时代.
当我作为第一个明确地怀着研究地理学的目的的人进大学的时候,我所接触
的地理学有些不同于我所设想的地理学,它更偏于自然科学方面;我对我的
每个大学老师——阿 基希霍关,特奥巴尔德 菲舍尔,格 格兰德,弗 冯 李
希霍芬,都怀有极大的感激之情,但我觉得在他们那里地理学出现的形式却
各有不同.按我的思想禀赋,我乐于从理论上对各种不同的见解进行分析研
究,因此一开始我就竭尽心力钻研方法论的问题;我在两次南美洲旅行中,
都结合旅行继续着这种钻研工作.但只是在很多年以后,并且由于外界的原
因,在创办《地理杂志》和担任蒂宾根大学新设立的教授职位时,我才在这
方面公开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在更晚的年代里,我关于方法论的文章才
积聚起来.我始终持有以下的意见:一种科学的方法论必须在这样两重基础
上发展起来,即根据自己在科学的各种不同部分的研究和记述,以及根据对
一般科学的方法论进行深刻的研究.我还必须补充说明,方法论又变得时髦
了的近几年的经验,加强了我的这种信念.这部书虽然力求科学的客观性,
但是毕竟是一部个人的著作,在某种意义上是一部带有主观性的著作.我试
图在本书中论述有关地理学的一切流派,因此首先叙述一个地理学史的概
要;但是,我不准备引述每个个别方法论的言论,也不准备去深入研究它们,
如果这些言论只是在细节上表现出来有所不同.最近流行汇集方法论言论的
作法,它描画出一幅错误的关于分歧意见的图景,而在实际上却是不存在的.
比划清科学任务的界线更重要得多的是关于科学的方法论的研究,而且不只
是关于学校课程的,还有关于研究的和阐述的方法论.看看这部书的目录,
就会了解这部书的重点即在于此.
我认为,没有必要编制一个索引;在注重事实的书中,很需要这种索引;
如果思想形成是一本书的主要内容,这种索引就没有多大帮助.谁要是对特
殊的问题有兴趣,可以很容易从目录中找出研究这些问题的地方.
在本书的抄写和校对工作上,我的爱妻玛丽,原姓马尔,和埃里卡 施
米特黑纳博士女士,都帮助了我;我对她们两位表示衷心的感谢!出版公司
把我的学生们为我六十岁生日所编写的纪念册送给我,对这种亲切盛意,我
也表示感谢.
阿尔夫雷德 赫特纳
1927年3月21日于海得尔堡
出版说明
德国地理学家阿尔失雷德 赫特纳(1859—1941),是近代地理学区域
学派创始人,更以关注并系统阐述地理学方法论而著称.1895年他创办了《地
理杂志》,不断撰文阐述地理学理论问题.1927年出版的《地理学,它的历
史,性质和方法》一书,则是他这方而研究的集大成者,是赫特纳地理学理
论的主要代表作.
本书共分九编,分别叙述了地理学的历史,地理学的性质,任务,地理
学的研究方法,地理学概念和思想的构成,地理学的特殊手段地图和图片,
地理学的文字表述,地理学教育.贯串所有这些部分的中心思想是地理学的
区域特性:地理学的历史表明其科学汪务在于了解区域,地理学的对象是人
类和自然的区域性,地理学为重要方法是区域一比较方法,地理学作为区域
科学而在科学体系中占有特殊的重要地位,地理学的价值就是从"三维"现
实的区域一空间角度来了解人类和自然.本书涉及了地理学基本理论的听有
重要方面,是作者那个时代地理学方法论的主要文献.
赫特纳这部书出版以后,在国际地理学界产生了广泛而持久的反响.它
在获得有力支持的同时,还导致可以说关系到地理学的存在和发展的热烈讨
论.数十年来,不断有地理学家撰文,著书介绍,阐述赫特纳地理思想,并
力图把它同当时地理学的新发展联系起来.过去,赫特纳地理思想也曾介绍
到我国,但只是片断的,传述性的,所以很不全面,而且难免不很确切.
赫特纳地理学理论体系,在国际地理学界至今仍有重大影响.为了有利
于我国地理科学事业的繁荣和发展,我们需要对它进行认真的研究.我们翻
译出版赫特纳的这部主要代表作,目的就是为这种研究工作提供必要的条
件.
赫特纳在本书序言中说:"这部书虽然力求科学的客观性,但是毕竟是
一部个人的著作,在某种意义上是一部带有主观性的著作."对于本书及其
作者的历史地位,对于本书内容的个人及时代的烙印,希望读者阅读时给以
仔细的,科学的分析.
商务印书馆编辑部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出版说明
我馆历来重视移译世界各国学术名著.从五十年代起,更致力于翻译出
版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的古典学术著作,同时适当介绍当代具有定评的各派
代表作品.幸赖著译界鼎力襄助,三十年来印行不下三百余种.我们确信只
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够建成现代化的社会
主义社会.这些书籍所蕴藏的思想财富和学术价值,为学人所熟知:毋需赘
述.这些译本过去以单行本印行,难见系统,汇编为丛书,才能相得益彰,
蔚为大观,既便于研读查考,又利于文化积累.为此,我们从1981年着手分
辑刊行.限于目前印制能力,每年刊行五十种.今后在积累单本著作的基础
上将陆续汇印.由于采用原纸型,译文未能重新校订,体例也不完全统一,
凡是原来译本可用的序跋,都一仍其旧,个别序跋予以订正或删除.读书界
完全懂得要用正确的分析态度去研读这些著作,汲取其对我有用的精华,剔
除其不合时宜的糟粕,这一点也无需我们多说.希望海内外读书界,著译界
给我们批评,建议,帮助我们把这套丛书出好.
商务印书馆编辑部
1985年10月
地理学
——它的历史,性质和方法
第一编 地理学史
绪 论
要完全理解现在,永远只有从历史出发才有可能.同样,要充分理解一
种科学,也永远只有详细研究它的历史发展,才有可能.倘若我们在方法方
面考察地理学的性质和任务时从未忘却这条通例,不打算先验地去确定它们
——这种尝试不论如何聪明却不曾有结果,那么我们可能已经避免了许多无
益的弯路和许多的争论,节省了许多的精力.因为各种科学的形成,每种科
学所提出的问题,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乃是出于每个时代所特有的需要,每
个时代所具有的知识和能力.随着这些因素的增加或者减少,科学的内容就
也会丰富些或者贫乏些.有倒退的时期;但是,从整个看,科学却是前进的.
这种进步和整个文化的进步是密切联系着的.
地理学和人类一般历史的联系,比之和其他大多数科学部门更要明显一
些.它是关于地表的知识,因此便和陆地的发现和占有联系着,这种发现和
占有的本身,构成世界史内容的极大部分.腓尼基人,别的亚洲海上民族,
接着是希腊人,他们发现地中海地区并且把这个地区殖民地化,亚历山大大
帝占领小亚细亚,罗马帝国扩张到全部地中海地区,基督教在北欧诸国的传
播和启蒙工作,打通和东方新关系的十字军战争,到美洲和东印度航路的发
现,在蒸汽机时代世界交通,世界经济,世界文化,世界政治的形成,和蒸
汽机时代相联系的还有非洲内部,中亚及极地的揭露,这些都是世界史上至
为重要的阶段,同时也是地理学发展的最重要的阶段.在这个发展阶段上,
时而地理知识的扩展领先,时而历史的事变走在前面,时而二者并肩前进.
没有一种科学是孤立地发展起来的,而都是基于思想的普遍进步和别的
科学的进步而发展的.但是,在地理学上,这种依附关系尤为显著,因为它
的一切部分都必须依靠有关的系统的科学,并需要它们作辅助科学.知识的
一切巨大进步,即使那些相去很远的知识的进步,也都促进了地理学,并导
致它向前进步.另一方面,地理学的进步,也有利于其他各种科学和一般的
世界观,而且,若不是其他诸科学——尤其是关于历史和关于人类的诸科学
——时常还拘守着某种片面性,并且过少意识到它们的地理基础,一定还能
作出更多的事情.就是人类与宗教和道德的关系,随着关于大地知识的增进,
也产生了变化.
通常把地理学史只理解为一种发现史,实际上空间知识的扩大,确也是
世界史上最重要的事实.因此,它在地理学史中总是具有重要地位.但是,
地理学史却不应该单纯地叙述事实,它必须从各个民族和各个时代的动力和
能力去理解各种发现的过程,并且也要重视它对事物的一般过程所产生的结
果.
地理学史的第二个任务,涉及到空间的确定,确定地点的位置和地图测
绘,包括从地图绘制方法的发展以及这些方法在大地的不同地区的运用来研
究地图绘制,即涉及到数理地理学(取其狭义的科学意义,不是它的普通的
不适当地扩大了的意义)和绘图学的内容的形成.地图上一个地方的位置,
和它实际的位置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相符合呢 由此,在不同时代的图形里空
间的正确性究竟达到怎样的程度呢 这种图形是以怎样的方式,怎样的速度
逐渐接近实际的呢 妥贴地确定地点,对于一切地理的知识是一个基本的前
提,这是十分明白的事;但是,它也只是一个前提,并非知识本身.因此,
不能象许多写地理学史的人那样,依照一个考察家确定地点的精确性来评论
他的价值,而过分高估确定地点的价值.实际上,知识的内容高于空间位置
的确定.
地理学史的第三个任务,是理解各地区内容的历史.这个内容;不只是
各地区的山川,聚居,道路和国家,而且包括这些地区的气候,动植物,居
民和他们的文化,即它们整个的特征,简而言之,乃理解各地区的自然知识
的历史.这里,不仅仰赖于认识方法的形成——这些方法的大部分我们必须
取之于我们的辅助科学,而且有赖于它们在地球各个不同部分的实践.地理
学史必须阐明:在各个不同的时代,人们对地球上各个不同地区的自然状况
和文化已经认识到什么程度.
这样,地理学就关联到许多别的科学;因为每一事实,既可以成为地理
学的对象,也可以成为相关联的系统科学的对象,以及历史的对象,这里指
的历史,可以是地球史,也可以是人类历史或史前时代的历史.但是,理解
的方式却彼此不同,因此,地理学史就必须研究地理学的看法是怎样逐渐形
成的,然后研究它和其他科学的关系如何,即它在科学体系中的地位是怎样
形成的.它要探索各个时代地理学的性质和范围,它的研究方法和描述方法,
而且要追问:在地理学的文献(包括地图)中是如何表达的,在怎样的程度
上和以怎样的方式成为学校课程的对象,成为普通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
一般的世界史大都过于忽视其他文化区域,这是它的一个错误;因为历
史的发展,不仅完成于小亚细亚和欧洲,并且也完成于南亚细亚,东亚细亚
和南北美洲的文明国家;许多的接触和影响,在古代就已经比人们早先所想
象的更大了,人类的命运越来越联结在一起,其中固然欧洲的影响占优势,
其他各国的史前时代的历史也断不可轻视.但是,讲到科学史,则可以东方
的和欧洲的发展为限,只是到了最近时期,才须考虑到欧洲的诸殖民地以及
日本的发展;因为它们的发展是颇为紧密的,从外边只接受了个别的影响,
若是我们也把中国的地理学,我们的文化区域以外最重要的地理学,牵连在
一起,这对于理解现在的科学,至少是现在的地理学,恐怕没有多大的帮助;
这样作恐怕反而把叙述时所保有的前后一贯的线索打断了.这一线索,引导
我们由自然民族和半开化民族,通过东方的文化,进到希腊和罗马的古代,
由此更进到中古时代,以及基督教的欧洲时代和回教的东方时代,然后通过
文艺复兴时期,进到欧洲的近代,而达到现代.从某种程度看,科学的历史
必须是目的论的,即是说必须归结于现代;因为问题在于从其发展中来理解
现代.
阿 冯 洪堡在他的《宇宙》(Kosmos)一书第二卷中,对于地理学史
写了一个出色的概要.卡尔 李特尔的没有很好整理就印发的讲义(《地学
的历史和发现的历史》, Geschichte der Erdkunde und
derEntdeckungen, 1861年出版)比洪堡的稍有逊色.最好的概括的著作,
现在还可以举出维维昂 德 圣 马丁在1873年出版的《地理学史》(Histoire
de la Géographie),但在这部书中,发现的历史完全占主要地位.奥 佩
舍尔的《地学史》(Die Geschichte der Erdkunde, 1865年出版,
由斯 鲁格编辑的第二版于1877年出版),更多地考虑到科学的知识,但是,
适应于该书所提出的任务,古代部分简略,近代则集中到德国的研究.沃伊
菜斯在《宇宙和人类》(Weltall und Menschheit,1903年出版)一书中
的叙述,又多限于发现事业,易读,但不是独立的著作.斯.京特的《地学史》
(Geschichte der Erdkunde, 1904年出版),囫囵吞枣地罗列并非全
是可靠的事项.克 克雷奇默尔写了一部《地理学史大纲》(AbriB der
Geschichte der Geographie,编入格申丛书SammlungG Osehen,第二版,
1923年出版):这部书的美洲发现史(柏林地学会纪念册)部分,1892年出
版,其中某些问题值得注意.对于各个时期或者各个问题特别重要的论文,
以后还将提出.当然,从哲学史和其他科学的历史中也可以得到不少启发.
我所参考的书籍和论文很多,这里不能一一列举.但是,我写这一部分的目
的,并非要写一部独立的地理学史,而是为了理解现代而写的一篇历史的绪
论.
第一章 自然民族和古代文明民族的地理学
自然民族和半开化民族的地理视野大都十分狭隘.固然,正在深入的民
族学的研究.使我们了解到愈来愈多的自然民族大迁徙,但是因为文献的缺
乏,始终限于口碑流传,关于古时的住地,仍然难以得到一点影子,即使有,
也只是模糊的影像.固然在远古的时代,已经时常有些物品由老远的地方通
过商业活动带来了;但是,总是经过好多道手,因此物品交换对于地理知识
的扩大作用甚微.仅有个别的民族,即那些海上民族,如波利尼西亚人或者
维金格尔人,凭借星体的指引从事长途航行,并且知道绘制粗糙的地图.
所有这些民族对于自然的观察,只是着眼在一些地区和地点的个别事
实,而不曾着眼到整体的特征,因此按照这种观察真正的性质,还不能算是
地理学的考察.并且它还不能算是科学的,而是神话的,它把自然界的变化
当作超自然的神灵鬼怪的活动.然而它取得关于动物,植物,岩石或者还有
风和水流的某些知识,以后这些知识成为科学的内容.
古代文明民族的地理知识,就高得多了.所以达到这种程度的原因是各
种各样的.这种文化的一个主要事实,是民族领域和国家领域的扩大,和这
有连带关系的是交通线的经常不断地扩展,带来了关于国内遥远地方以及邻
邦的知识.由于文献保存下来,一些最重要的知识都保留下来了.因聚居生
活,经济生活还有税收等等的需要,在这些多半为滨河平原的国度里,测量
土地,观察星宿就成为必要的事情;测地术(几何学)和天文学成长起来,
两门都是地理学重要的辅助科学.就是自然的观察,也更广泛更深入了.这
种知识的进步,在各个古代文明国家里,如在小亚细亚的和埃及的东方,在
印度,中国,以及在古代美洲的文明国家里,虽然程度不同,却都有类似的
成就;但是,按照前述的原则,我们可以满足于局限在东方的古代,因为古
典的古代科学,以后是近代的欧洲科学,都只是从这里孕育出来的.讲起东
方的古代文化,首推埃及和巴比伦,至于两者的关系如何,对我们是无关紧
要的.两者大体看来都是内陆国家,因此它们的眼界主要是在陆地上扩展,
只是到了后来,受其他民族的影响,才增加了海洋和海外诸国的知识.它们
的眼光所达到的范围,大致包括我们统称之为小亚细亚的一些国家和尼罗河
流域,直到苏丹边上,人们从事研究天文学,测地术和历史的纪年学;但是
它们都着眼在实际方面,还不是真正的理论的科学.古代以色列人的地理知
识和地理观点不是独立的,乃是从巴比伦人,埃及人,还有腓尼基人那里接
受过来的;因此若不是他们藉助于《圣经》的权威而对于中世纪的科学产生
极大的影响,便不值得特别来研究.在他们看来,正如一切自然民族和古代
的文明民族一样,地球是一个静止的圆盘,天笼罩在它的上面.东方在前,
西方(他们认为就是海)在后,南方在右,北方在左.神山位于北方.《创
世记》所列的民族表(就现在《创世记》的形式看,它应该是出于公元前五
世纪的东西),对于由米提亚①和埃兰②到塔尔席施(由于腓尼基人的航行犹
太人才知道塔尔席施),由黑海直到埃及并且顶到沙漠等地的国家和民族,
提供了一个约略的说明.如果仔细看,这个说明自然充满着谬误,例如把阿
拉伯和上埃及合并起来.直到现代,闪米特人,含米特人和雅费蒂特人的区
① 米提亚是伊朗高原西部的古代地方.——译者
② 埃兰是底格里斯河下游的古代东方国家.——译者
分仍然保持着,对黑人和蒙古人还毫无所知.
东方的海上民族,尤其是腓尼基人,地理视野最为广阔.腓尼基这个国
家,就象里维拉①,夹在山和海之间,并非不富饶,但是土地不广,易招人满
之息,因而迫使人们外流.可是,对面可以望见的是塞浦路斯这个铜岛.当
腓尼基人一经获得海面以后,他们便不断努力从事商业,沿着适宜的地方建
立海外商站和定居点.顺着非洲北岸,他们到达直布罗陀海峡和海峡那边的
大西洋,也许其他的东方航海家已经先他们到达过那里.约于公元前1100
年,他们建立了(或者占领了 )加德斯和塔尔特索斯,塔尔特索斯即《圣
经》上的塔尔席施,它大概位于瓜达尔基维尔河三角洲上.运到这里的,不
仅有莫雷纳山丰富的铜矿,还有卡西特里登的锡,这个地点就是指布列塔尼
或康沃尔,至于搬运者也许是腓尼基人自己,也许是北方的船夫.这样看,
腓尼基人的地理视野已经沿着欧洲西岸达到相当远的北方,大约他们也知道
了马德拉群岛和加那利群岛.琥珀,则是他们由易北河口经陆路运回的.但
是,他们也曾由亚喀巴湾的北端——那里有他们的一个定居点,从事到红海
去的商业航行,并且越过红海进入阿拉伯海.《圣经》的故事中,到欧菲尔
去的航行是很有名的,犹太玉扎洛莫的臣仆曾参加过这次航行,这大约是象
十六,十七世纪的弗利布斯蒂尔海盗航行一样的一个大海盗船队.欧菲尔究
竟在什么地方,人们曾到各处寻找,一部分人认为在阿拉伯,另一部分人认
为在锡兰,还有一部分人认为是在非洲东岸的苏法拉地方.希罗多德也讲过,
腓尼基船夫环绕非洲的一次航行是在公元前600年埃及王尼科治下组织的;
不过,这次航行是否真的有过,却不能不令人怀疑.
古代航行的另一个中心地是南阿拉伯.由这里出发的航行,好象不仅是
到前印度和锡兰,而且伸展到马来半岛:但是,这对于地理学史却无关重要.
由迦太基人扩大的知识,比较更重要.他们继承了腓尼基人的知识,并
进一步发展了它;尤其是他们获得了努米迪亚①和毛里塔尼亚这些大西洋岸国
家的可靠知识.普林尼报告过迦太基的海军大将汉诺在六世纪所作的一次探
险.他经过赫尔库列斯之柱②进入大西洋以后,便顺着非洲海岸向南方前进.
他所达到的地方究竟有多远,就无法知道了.他谈到岸边的大火,所谓大火,
一部分人认为是指火山爆发,这就只能认为是喀麦隆山脉;另一部分人则只
认为是热带大草原烧起来的火③,这样汉诺大约只到达北纬7度的塞拉利昂海
岸.伊米尔科的欧洲西海岸探险,大约也属于这个时期.
这样看,地理的境界在我们面前显著地扩大了;不过,这种扩大仍然限
于比较狭隘的范围.由于古代一切从事商业的民族都喜好保守他们的商业经
营秘密,得以流传到公众面前的消息,只是传闻或经过歪曲了的.关于这些
探险事业或者一些新地方的记述的文字报告,除去《圣经》上或者希腊著作
家的一些片断记载,便没有流传下来,也许从不曾编写过.
① 里维拉是意大利热那亚沿海一带的地区名,著名的海水浴场.——译者
① 努米迪亚大约是指现在的阿尔及利亚.——译者
② 赫尔库列斯之柱是直布罗陀海峡岸上山头的古名.——译者
③ 热带大草原是生长有一些稀疏的乔木或灌木的草地,此系指非洲中部的大草原.——译者
第二章 上古时代的地理学
上古时代地理学的发展情况,我们知道得不完全,因为一些最重要的地
理著作,或只有片断的保存,如埃拉托色尼的著作,或者完全遗失,如迪肯
阿尔希的著作和提鲁斯的马里努斯的著作.马内尔特,乌克尔特,福尔比格
尔等人的记述,尤其是更早一点的著作,现在应该说已经过时了.最好的全
面的叙述,是邦布吕的《古代地理学史》(History of an- cient
geography,共两卷, 1879年出版),但是,这本书没有把一些科学的问
题足够地提炼出来.反之,贝格尔的《希腊人的科学的地学》
(Diewissenschaftliche Erdkunde der Griechen,第二版, 1903年出
版),这本书虽然观点不免有点偏狭,编得却是极好,科学的问题在这本书
中占着突出的地位.研究自然地理学的原理的,有古尔贝特的作品,研究人
类地理学的,有珀尔曼的著作.
第一节 科学发轫以前的时期
被人称为英雄时代的希腊初期的地理观点得以流传到现在,不是通过科
学的著作,而是通过传说和诗歌,尤其是荷马的两部史诗,其中《奥德赛》
特别重要.但是,它们的来源也不可靠,因为它们最后的编成是在较晚的时
代,也许在公元八世纪.许多地理见解可能是那时候塞进去的;而它们原属
于希腊殖民于黑海和西部之前的时代,当时希腊的地理学开始了一个新时
期.
对诗的地理价值,在古代已经有了种种不同的评价,到现在仍然这样.
一方面,大约是马洛斯的克拉特斯和现在存有作品的著作家中的斯特拉波,
他们把荷马当作地理学家,几乎把《奥德赛》当作地理读本,另一方面埃拉
托色尼却明确认为诗不是科学著作.关于这个问题,现在不存在任何可疑之
点;但是,许多语言学家在相反的方面跑得过远了,他们认为奥季塞夫斯和
梅内拉奥斯的迷途,只是一种幻想的把戏,完全缺乏地理的基础.荷马所写
的和实际的航行确有联系,不过,关于这些航行,他得到的只是第三手和第
四手的模糊的报告.这不一定完全是希腊人的航行,可是人们往往只想到它
们.但是在这个远古时期,希腊人的确已经和东方发生了关系,尤其是腓尼
基的船夫和商人,一定有许多到过希腊.那时腓尼基人已经航遍了地中海,
前进到大西洋;他们对于这些航行的消息纵然尽量保守秘密,也一定会传到
了希腊.在奥季塞夫斯的迷途中,我们看到的大约就是对腓尼基人航行的忆
想.因此,没有必要说腓尼基人的航行只限于地中海东部海盆,而在黑海去
搜索这些航行的历程恐怕更是不会正确的.他们活动的区域,我们大体可以
有把握地联想为整个的地中海并直达大西洋.最近,舒尔滕和亨尼希认为塔
尔特索斯这个富饶的商业都市是芬阿肯人城市模型,因为风土情况相符,意
见好象可以站得住.卡里普索的岛①大约是大西洋诸岛之一,伦斯特里戈南人
的国土;夏日无夜,大约须向极北的地方去寻找.关于黑海沿岸诸国,人们
得到一点消息乃是出于阿尔戈脑滕的传说②.到了柏拉图才见之于文字的阿特
① 卡里普索是神话中阿特拉斯的女儿,住在很远的西方.——译者
② 希腊传说中阿尔戈脑滕是一个英雄,曾在牙松领导下乘"阿尔戈号"船沿着黑海航行.——译者
兰蒂斯的故事③,最为可疑,但是这个故事肯定发生在极古的时期.至今还为
若干学者所主张的看法,认为它是根据关于美洲的模糊知识编出来的,这站
不住脚;它更不会牵涉到一个沉没的大陆;人们也许可以从阿特兰蒂斯找到
与塔尔特索斯相似之处;最近的设想是把它转到撒哈拉,我看似乎也没有多
大道理.
古代希腊人是否只在头脑中构思了一幅地图,或者有时也绘制粗略的草
图,如波利尼西亚人的船夫所绘制的,还难以断言.大约他们也仿照腓尼基
人,把大地分为两块,东方是亚洲,西方是欧洲,因为亚细亚和欧罗巴这两
个字,好象是由腓尼基的Acu和Ereb或Irib讹误而成,前者意指日出,东
方,晨国,东洋,后者意指日没,西方,晚国.北方以黑海为界,南方的非
洲起先算入亚洲,后来才把它划出来.
这个时代的自然观是神话式的.仍然象自然民族一样,认为自然界的变
化是诸神的行为;有一个神推动地球绕着太阳转,神造风等等.典型的是《奥
德赛》的故事,如风神埃奥洛斯将所有的风装在一个口袋里面(除了顺风),
而后给了奥季塞夫斯,奥季塞夫斯的随从把这个口袋一打开,暴风便由四面
八方暴发起来.又如在很远的地方住着些形状很奇怪的人和兽:一只眼的波
利费姆以及许多别的怪兽.
第二节 希腊殖民时代和科学的产生
约在公元前八世纪中期,我们便由史前时代进入有史时代.对于地理学
特别有意义的,是希腊的商业航行和殖民的开始.希腊的殖民主要起于小亚
细亚西海岸诸城市,希腊本土,特别是从科林斯和梅加腊开始,一方面以西
西里东岸,下意大利(西瓦里斯,公元前720年)①,法国南部(马西利阿,
约在公元前600年)②和北非洲的巴尔卡等西部诸地为活动目标,另一方面以
黑海海岸为活动目标.地中海西部海盆的大部分和大洋的去路,被腓尼基人
和迦太基人封锁了,就是红海他们也达不到.希腊的旅行者时常到埃及去,
但是他们好象不曾访问过巴比伦和亚述.照这样看,这时候地理的境界固然
不比前一时期广阔,可是包括进去的地区却不是迷离恍惚,而是看得清清楚
楚的.
科学的产生是属于这个时期的事,这对于地理学的发展更为重要;只有
基于城市事业和贸易,文化达到了一定的成熟程度,这些事才是可能的.东
方文化的影响十分重要;值得指出的是爱奥尼亚人在小亚细亚的殖民地,尤
其是米利都,它是科学的第一个发祥地.但是东方的本土只有实际的知识,
还没有真正理论的科学;科学的玄想产生于其后的希腊精神.散文代替了前
一时期的诗,对自然的解释代替了宗教式的诗篇,这些诗把自然变化视为诸
神怪的行为,这种对自然的说明,当然大都还不免笼罩在粗陋的形而上学的
玄想形式之中.
人们把哲学的开始定在这个时期;不过这句话不免过于狭隘,其实这时
候是一般科学的开始.公元前600年左右的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
③ 阿特兰蒂斯是古代传说中的而后来已陷落下去了的巨岛.——译者
① 西瓦里斯是在公元前八世纪由古希腊阿赫埃尔民族建立起来的一个城市.——译者
② 马西利阿是法国马赛的拉丁文名称.——译者
西米尼,都不仅是我们现代意义中的哲学家.而且是研究科学的人物,都是
学者.泰勒斯的自然哲学是关于地球的一种玄想的物理学.比他年轻一代的
阿那克西曼德(公元前611—545年)在古代已经被认为是第一个地理学家;
正是他绘制了第一幅地球图,而且好象还写了关于描述地球的文章呢!别人
一定是跟着他继续作了这种工作,因为希罗多德曾经直截了当他讲过一个爱
奥尼亚人的地理学派.
除去这些玄想的或者理论的地理学家之外,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人物,采
取完全不同的方式从事地理学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说书家.他们记述在外
国的见闻,把地方的描写,民族的记载和历史杂乱地穿插起来;他们很少去
追问其中的原因,很少关心各个事实和整个地球的关系.他们中最重要的,
最接近于地理学的,是米利都的海卡泰,他在多次长途旅行以后,写了一部
《大地环游记》(eine Umwanderung der Erde),这部著作很长时期内
仍然保留着地理记述的标题,和所谓《回航记》截然不同,后者人们只能理
解为单纯的海岸描述.
两个很少融合的流派的并存,是整个上古时代的特色.人们大致把它们
区分为数理地理学和历史地理学;不过这种提法容易引起一些误解.前一个
流派并非现代的抽象意义的数理地理学,而是试图理解整个大地的形象,并
从物理方面解释大地和它的各种现象.就另一个流派说,ìστoρía的含义
只是相应于更广泛的古代哲学以及近代哲学多次采用的词义,按照这种词
义,一般它是经验知识,不是近代作为一种发展意义的历史:它并非历史的
地理学,乃是地方志和民族志,而和历史混杂在一起.在我看来,推崇第一
个流派也是不正确的.因为对象若是包罗得过多,内容便更贫乏,在讨论范
围的边缘部分疑点便越多.照康德的命题说,地理学应从地球整体出发,但
也得同样切实深入到各个事物;各个细节完全不只是具有实际的兴趣,而是
也含有理论的科学的兴趣.科学的趋势在于必须把这两种观点结合起来;自
然,这个目的是后来才达到的,实际上是到了十九世纪才达到的.
大约在这个时代的末期,毕达哥拉斯学派在大希腊研究思想,进行教学,
并且相信大地是球体,此外一般人对于大地的理解,则仍然停滞在素朴的感
官直接感知的看法.大地是一个平的或者微有弯曲的圆形板,或者是一个有
相当厚度的圆住形台子,泰勒斯认为它浮在水上,别人则寻找别的根据,天
穹悬于其上,日,月,星沿着轨道运转于天空中,这些轨道全都斜倾于大地
的台子.于是人们设法说明昼长和借日晷测定的太阳光线入射角的变化.人
们根据对星宿的观察,特别是根据对极星周围诸恒星的观察,在天空上区分
为五带,后来把这五带移转到地面上.按照平分的昼夜和最长最短的白昼的
日出和日落来规定方位,又按照方位规定各地相互间的位置;用一日的旅程,
记述地点间的距离.
关于阿那克西曼德的地图,可惜我们并不详细了解,因为埃拉托色尼讲
到这部分的一段文字已经遗失.这个圆形的大地台子并不过分大于有人烟的
地区,即已有人居住的地面,或者更确切一点说即已知地面;围绕这个空间,
环流着最古的希腊的神族①.关于大西洋的,也许还有关于印度洋的仍然十分
不可靠的消息,导致了这个假定.但是,有人烟的地区自身,却是由从西向
东伸延的地中海和再向东伸延的黑海划分为两个大陆:北部是欧罗巴,南部
① 按希腊古时的解释,最古的希腊的神族是围绕全世界的一条伟大的水流.——译者
是亚细亚:对于大陆的这种理解,显然相反于西部大陆欧罗巴和东部大陆亚
细亚(人们还把利比亚由亚细亚划分出来)这种民间流行的划分.两大陆的
区划,除了适应北或南的位置外,也表现着气候的关系,欧罗巴是较冷的大
陆,亚细亚是较热的大陆.这是地带学的萌芽,它在以后的时期起着十分重
要的作用.
可以认为希罗多德和希波克拉底从爱奥尼亚人的地理学中吸取了某些知
识;但是整个看来,关于他们的自然知识我们了解得很少.除了气候学,就
只有关于火山区,地震,沉没和再现的河流,河流的泛滥,风,各地的产物
等零碎的观察了.大约与玄想的希腊精神相适应,人们去推想各种现象的原
因,提出大胆的理论,但是,人们的物理知识还是这样贫乏,因而不能有很
大的进展.自然的知识和民族学的知识,仍然不能不长期保持着毫无联系的
状态.
第三节 从波斯战争到亚历山大大帝的古典时代
上古时代,希腊的民族区域从来不是一个政治单位;但是,由于语言和
宗教相同,它却是一个文化单位,这尤赖于奥林匹克竞技大会陶冶而成.因
此,我们可以说是一种一般的希腊科学.但是,这种陶冶并不是平衡的,科
学的中心地区几经变换.如果公元前七世纪和六世纪,小亚细亚的爱奥尼亚
人是科学的主要代表,现在则雅典占有突出的地位;此外,在大希腊和西西
里的殖民地上,科学也受到人们的培育.精神的文化也获得了另一种特征;
如果前一时期精神的文化是基于知识,爱奥尼亚人的哲学主要是自然哲学,
或者我们说得更好一点,是玄想的自然科学,那么,紧接着的时代首先是基
于美学和伦理学方面.诗学和造型艺术排在最前面,哲学多转向认识论和道
德的问题;自然哲学家德谟克利特——原子论的创立者,他所发生的影响远
不及苏格拉底和柏拉图,虽然柏拉图也并不漠视科学问题,但是他却是罩着
神话的外衣来研究它的,到了亚理士多德我们才重逢纯粹的科学.在这个时
期,地理学摆脱了爱奥尼亚人那种僵化的地球观念,而注重努力积累具体知
识;杰出的人物都去从事长途旅行,为的是要明了外地的国家和外地的民族.
大地是球形这种认识也属于这个时期的事.大约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由
数理的美学的玄想中最先提出来这种见解.直到它得到感官的证据支持的时
候,才渐渐取得地位,这是易于理解的事.对于这个工作,最大的功劳大约
应归于埃利亚学派的巴门尼德(波斯战争时期).自然,当时也企图知道地
球的大小;尤其是著名的数学家,克尼多斯地方的埃夫佐克索斯,曾致力于
这个方面.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菲洛拉奥斯,好象也谈到过大地环绕中心火团
而运动;但是由于亚理士多德的权威,上古中古没有人敢加以变动,所以当
时一般人的看法地球仍然是静居于宇宙的中心.太阳和群星的恍惚的轨道,
这时有了精密的考察,被认为和大地的球形有关,埃利亚学派的色诺芬尼和
作得更圆满的巴门尼德,便根据这个理论建立数理的气候带学说.这个学说
和关于人类分布的极端见解相结合:只有两半球的中央地带是可以住人的,
其中有一个内部的炎热地带,另一边,环绕着两极的是两个冰冷的地带.以
后,这种见解只是逐渐地变得和缓一些.
球形的地代替了平面的地,也引起了大地观念的一次彻底变化.这时人
们无须扩展大地的圆盘以远远超过有人烟的地区,而认为有人烟的地区只包
括地球的一小部分,更大的空余地面则可留待假说玄想去填充.两种大地观
互相对立.一派的主要代表先是毕达哥拉斯学派,以后是斯多葛学派,他们
接受爱奥尼亚人关于最古的希腊神族的说法,因而被称为海洋派.海占优势,
并构成两条宽广的带子围绕着大地,一条成东西向在赤道附近,一条成南北
向.因此形成四个大陆岛:与有人烟地区纬度相同处是相邻居民的地区,在
南半球与有人烟地区相对的,是对面居民的地区;在大地的另一面,是对跖
人的地区.这里似宜先提一下,关于对跖人的问题后来激起了一种多么激烈
的争论.另一个学派是"大陆"学派,赞成的有亚理士多德,他之前大约还
有埃夫佐克索斯,这一派认为陆地占优势.只有一个比较狭窄的海洋大西洋,
它至少在北半球把这块陆地分隔开了,因而有人烟地区的西岸和东岸彼此相
距并不十分远.利比亚向南伸展,还要越过如火如茶的赤道带,阿拉伯海是
一个年海,陆地环绕着它的四周,因而亚历山大大帝得以把印度河当作尼罗
河的上游.但是这种玄想一般是不受欢迎的,大部分人赞同着重经验的希罗
多德.这是一种实证精神对于含混的玄想的反应,如果贝格尔认为这只是一
种退步,我却不能苟同.
空间的知识较少扩大.关于全部西北欧,以及西部地中海盆地,仅有很
少的不确定的知识.甚至关于北意大利的知识还完全是不精确的;关于阿尔
卑斯山,好象什么也不知道.反之,当时却知道伊斯特尔河①是由西方克尔特
人的国土来的.大多数人都承认这条河是分叉的,而以为南支流入亚得里亚
海.关于斯基滕地区②,南俄草原及其游牧民的知识,象我们在希罗多德和希
波克拉底的书上所见的,比较好一点,这是由于希腊人在黑海北岸建立了殖
民地,也许也由于大流士③的征战.奇怪的是伏尔加河不见于经传;当时大约
是把邻近的顿河认作它的下游.草原在北边环绕着里海,因此当时认为里海
是一个内海.里海东边马萨盖特人的地方,也并非完全不知道.由于和波斯
人频繁的接触,对于小亚细亚获得了更完善的知识;尤其是年轻的居鲁士①
的征战,和色诺芬领导下的一万人退军,更加丰富了这种知识.根据希罗多
德的报告,卡里安达的斯库拉克斯,在这个时期曾奉大流士王的命令顺印度
河而下,绕阿拉伯驶入红海.有不少希腊旅行家这时访问过埃及,希罗多德
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但是,可靠的知识仍然不曾越过第一个瀑布,即止于
回归线;大多数人认为尼罗河来自遥远的西方.埃及以西直到基雷奈卡②是可
靠知识所伸展到的区域,也是埃及远征军进展到的地区,就其一般轮廓看直
到直布罗陀海峡.当时已知道沙漠和沙漠中的绿洲.希罗多德曾讲过五个青
年的旅行,他们从靠着大锡尔特湾海岸的纳萨蒙民族那里向西走,穿过大沙
漠,直到一个土壤肥沃的地方和一条向东流的河边;他们必定是到了苏丹;
但是,这条河是指的尼日尔河还是乍得湖的一条支流,还是疑问.
这时期的自然知识(个别地方除外),特别是在希罗多德和希波克拉底
的著作中,和本时期末亚理士多德的气象学和其他著作中,我们看见的是系
统的综合和发展,这些著作形成以后各时期直到近代的知识基础.对于这些,
① 伊斯特尔河是下多瑙河的古名.——译者
② 古希腊人认为,斯基滕地区是中亚细亚和南欧草原游牧民族生活的地区.——译者
③ 大流士(前558—486年):古波斯王.——译者
① 居鲁士(前600—529年):古波斯王.——译者
② 基雷奈卡即现利比亚北海岸的班加西.——译者
要分别地深入研究不是本书所能作到的,而且也没有这样作的必要.这时期
观察的成果更丰富了,但是仍然还留着明显的空白,尤其是过少注意到土地
的形态方面,虽然恰好希腊和南意大利境内山脉占着十分重要的地位.亚理
士多德从他的原紊论推论出种种现象来,所以除了接近正确的见解外,不足
为怪地也有完全颠倒黑白的议论.
这时期真正的动植物地理学的考察,我们几乎还没有看到,但是,亚理
士多德却大力推进了植物和动物的知识,因而替后来的动植物地理学的考察
打下了基础.
人类的地理学则有较大的进步.针对整体的理论的地学还包含关于热带
和极带不能居住的错误说法;但是关于有人烟的地区的人类却积累了无数宝
贵的观察,希腊人的玄想精神把这类观察构成为理论,一直影响到现代.这
类理论来自两方面:医学和历史学.
医学地理学的代表是大医师希波克拉底,他象他的同时代人希罗多德一
样,曾在斯基滕地区逗留过很长时期.他的书上关于空气,水和地点的考察,
是从斯基滕人和小亚细亚希腊人截然对立的情况出发的,认为这种截然不同
便是欧洲和亚洲的一种对立情况;这类考察可以说明地区自然情况,特别是
气候和季节变换对于人类肉体和心灵的影响.相应于生理学的不大成熟的状
态,在个别地方这样工作显然时常会发生错误;但是,从原则看,在认识上
却是开拓了一条重要的途径,不只是亚理士多德和上古末期的一些研究者,
而且有近代的人物如波当和孟德斯鸠,都承袭着他这种见解.
人类地理学的另一种考察方法,见于历史学家如修昔底德,色诺芬,埃
福罗斯和政治学家如柏拉图,亚理士多德等人.他们也重视气候的影响,有
时甚至过于高估这种影响,但是,除此以外,他们也强调地区的水平和垂直
构造及土质肥瘠对于生活方式和政治情况所发生的影响.发展的思想,他们
则还远未具备.
系统地培育地理学,这个时期远少于上一时期.有名的天文学家克尼多
斯的埃夫佐克索斯,似曾写过七本书来描述大地(但是别人认为这是另一个
埃夫佐克索斯写的,时间也移到三世纪).当时,历史学趋重于经验方面;
地志和民族志,尤其是关于埃及和斯基滕地区的,经希罗多德之手,相类似
的经克泰西阿斯之手,都收在历史的叙述中了.到了修昔底德又完全改变了
这个倾向,而埃福罗斯在他的世界史第四卷,第五卷中,却对大地作了一个
连贯的叙述.《回航记》一类的书,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航海指南,专备航海
家用的海岸记述,这时期好象颇为丰富.司库拉克斯的《地中海回航记》,
也许出于公元前四世纪中期,是其中最出名的一部.但是,对于理解地理学
的体系特别重要的,是地球物理学另外独立这个事实.这就是亚理士多德那
部约略依照德谟克利特一部相类的著作编成的《气象学》(Die
Meteorologie),这部书不仅是现代意义的气象学,即关于空气的学说,而
且还研究到固态和液态的地表,并已不是把种种现象地理地排列起来,而是
按照体系排列起来.地球物理学在整个上古时代都保持着这个特殊地位.亚
理士多德作为上古最渊博的一位学者,是否有意也写一部真正的地理学,我
们不知道.
第四节 亚历山大大帝和希腊主义时代
从亚历山大大帝开始的这个时代,地理学的最重要特征是空间知识大大
扩大.亚历山大在公元前334年开始远征,引导他的军队穿过小亚细亚,叙
利亚到埃及,并进入西瓦绿洲,然后又由叙利亚到巴比伦,进入波斯高原到
达里海边,又向南进入锡斯坦地区,由此穿过阿富汗斯坦到巴克特利亚(即
现在的巴尔赫),向北越过撒马儿罕直达雅克萨尔特斯河①,然后折回,越过
兴都库什山脉到萨特累季河,杰卢姆河和印度河,直到印度河口而达于海.
从此分为两队回国,他自己穿过炎热的马克兰沙漠,而内阿尔希领导下用喜
马拉雅山的木材造成的舰队,则沿海岸从水道走.可惜亚历山大命他的军官
作的记录未能保存下来;但是我们却感谢后来的著作家,尤其是阿利安,为
我们留下这次远征的详细记载.
亚历山大大帝的继承者,在附近的区域内也曾再事征战,但是关于征战
的情形却很少流传下来.这时有两位使节的旅行大大增进了地理知识.麦加
斯梯尼约于公元前290年,作为塞琉西王①的使者前往旃陀罗笈多②(即山德
拉科图斯)国王的王廷,这个国家的首都华氏城(即波利博特拉)滨临恒河
岸,距现在的巴特那不远,那里就是印度文化的中心了.这是希腊人由他的
报告所认识的第一个真正的热带地方和第一个文化完全两样的地方;这些一
直是整个上古时期关于印度知识的基础,斯特拉波和阿利安在他的《印度记》
③这部书中取得了大部分材料.帕特罗克卢斯所作的另一次出使旅行,到达帕
米尔高原脚下的地方;他的报告在上古时代也以信实著称;但尤其值得重视
的,是他坚持里海是大洋的一个海湾这个晚近兴起的意见.
地理知识也由埃及扩大了.红海里也开辟了航路,它一边伸展到瓜达富
伊角,另一边伸展到萨本埃尔人④的国土,即今日的也门.由这里取得印度的
产物,这些产物长期以来都由海路运来;但是,在这条路上好象也没有特别
增进了什么知识.在内陆,知识是沿着尼罗河上游前进的,不久便到达今日
位于青尼罗河流入白尼罗河口上的喀土穆;关于白尼罗河发源于诸大湖的
事,他们得到了模糊的消息.
大约在同时期,即亚历山大大帝的远征军在东南部扩大了地理知识的时
候,在有人烟地区的另一面,地理知识也取得了大的进步.西班牙,高卢,
德国西北部,北意大利渐渐为人所了解.但是,两个马西利奥特人的航行尤
其重要.埃夫西梅内斯进行非洲西海岸的发现航行,他直到一条大河口上,
大概是塞内加尔河.皮塞阿斯的航行更为重要,他大概是抱着经商的目的去
的,可是却是一个在科学上,尤其是在天文学上很有成就的人;人们认为他
的航行是第一次科学的发现航行.可惜关于他的航行我们知道得很少;他的
《论海洋》一书好象很早就失传了,只是在斯特拉波等人的书中还留下一些
片断.因为他所发现的情形离奇古怪,上古时代的长时期间都认为他是个骗
子,很久以后才获得承认,现在已不再怀疑他的旅行是真的,他的报告是实
在的了.他旅行的目的好象是锡和琥珀的产地,这两种东西,因腓尼基人的
媒介,很久以来已经成为贸易货物了.他也出航直布罗陀海峡,然后转向北
① 雅克萨尔特斯河是锡尔河的古名.——译者
① 塞琉西王是希腊人在叙利亚建立的国家的国王.——译者
② 旃陀罗笈多是印度孔雀王朝的创立者.——译者
③ 《印度记》四卷,已失传.——译者
④ 萨本埃尔人是阿拉伯南部的民族.——译者
沿着欧洲西海岸航行.他到达布列塔尼,认识它的半岛式的凸出,这一知识
可惜后来曾失传.以后他到了英格兰,他可以算是英格兰的发现者,他必定
到过主岛的北端,因为其南北成长形伸展,他知道得很清楚.在这里他听说
过一个远在北方需六天航程的靠近汇纳众流的海的图莱岛,这个岛从这时起
在人们的想象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不知道这个岛是指的什么地方.有人按照
戴丘艾尔的先例,多半指它为冰岛,但是,皮塞阿斯所记载的短短距离和岛
上有居民(冰岛还要更晚才有居民),都和这种说法相矛盾.另一些人设想
指的是设得兰群岛,还有些人以为最好假定这个记载是指的挪威中部.皮塞
阿斯根据自己的观察,接着报告关于古通恩人区域内产琥珀的地方;不能依
照历来的看法认为指的是今天产琥珀的萨姆兰;大约最初的琥珀产地是北弗
里斯群岛和易北河河口一带地方.关于海的肺的奇特报告,许多人认为指的
是浅滩海①.
不久,随着知识在空间方面的扩展而来的是科学的深化.亚历山大大帝
是亚理士多德的学生,他请些学者随军工作,或者留他们在巴比伦的档案馆
中工作,这个档案馆搜集了关于征事的报告,以及在征战中取得的关于地区
和居民的种种考察资料.起先是亚理士多德的两个及门弟子季凯阿尔赫和塞
奥弗拉斯特,从中取得了最大的科学成果.后来埃及的托勒密学派,在他们
的首都亚历山大建立了一个图书馆,和与此相结合的一个科学研究院,从母
国希腊吸引学者们到这里来研究.大约亚历山大大帝以后一世纪时,埃拉托
色尼可算是上古时代最大的地理学家,他在这里作图书馆长.亚历山大城的
学术在上古已经受到人们的讥消,直到今天还往往如此,它之衰落的确也是
学风流干琐碎和拘泥的结果.但是,部分地也是由于在这种讥诮中所表现出
的唯美派对于科学的厌恶;实际上,科学不可轻视细节的研究,如果它要取
得大的可靠的结果的话.
从亚理士多德那时起,尤其是由于指出地球的影子在月食时永远是圆
的,大地的球形便视为可靠的事实.现在的任务在于确定它的大小.第一次
真正的大地测量,是在公元前300年左右所谓利西马夏的测度工作,这一次
测量的领导者大约是季凯阿尔赫;此后,在公元前三世纪的后半期,有埃拉
托色尼的比较完善得多的大地测量.他一方面测定亚历山大城和锡内(即今
日的阿斯旺)的纬度——他相信这两个地方位于同一经度上(实际上锡内偏
东3度),因而就确定了它们的纬度差,另一方面,大约是由当时的地籍图
确定它们在地球上的距离.于是他可以计算纬度一度的长度,从而计算地球
的大小.她计算结果,地球一周计有25万斯塔地亚,虽然这个数字较之实际
约大七分之一,但这样接近实际数字却很值得注意.
用于绘图的资料也增加了.人们学会了由测量极星的高度来确定纬度,
虽然确定的纬度数量还很少,但却已在彼此相距甚远的地点进行,误差几度
的事情是常有的.经度的测定只能在每天行将昏黑时进行,这样确定的经度
数量不多,并且多半有很多错误.测定地面距离的方法也更精密了.直到这
个时期,只是按照旅行的日程记明地区的距离,可是一日旅程的长度因情形
不同而大有差别,因而亚历山大大帝及其后继者便派遣特别的计步者,即所
谓贝马蒂斯特人,测定道路的长度,并据以编制路线图.自然,因为还没有
罗盘可以使用,方向的记述还是非常不精确的.
① 浅滩海是指德国北海岸和弗里斯群岛之间的地区.——译者
第一张新图是季凯阿尔赫绘的,显然还没有使用投影技术,而是一张平
面图,关于他这张图的任何较详细情形现在全不知道了.第二张是埃拉托色
尼的图,他是从他的测度出发,把他所能得到的一切天文和地面测量结合起
来.他的图成为其后一切古代地图的基础,至少说是起点.有名的天文学家
喜帕恰斯(公元前126年前后)对这张图作了严格的批评;他认为人们不能
根据地面的测量,而只能根据天文定点测量来绘制地球的图形,这不仅指地
理纬度,而且指地理经度.象喜帕恰斯那样一个学者,自然不会不清楚,就
是在他的时代,就是说已经晚了100年了,这样的定点测量也只有很少的数
目.但是,他却由此得出以下的结论:地球地图的设计仍然为时过早,人们
应该等待,地理学家应该把他们的工作完全贡献给天文学的准备工作.这个
批评是站在较高的科学立场的,因此便受到人们的赞赏;我不能完全同意这
种赞赏,而认为它是一个苛刻的批评.在经验科学中,知识是逐渐接近真理;
日臻精密的,不能因为一种知识还不曾到达最精确程度便责备它.生活要求
科学结果所达到的精确性,只是它当时所能提供的.当时就需要地图,不能
以几百年后或者甚至几千年后才能制成真正准确的地图而自慰.如果喜帕恰
斯现在由墓中复活,对现在的地图作一个彻底的批评,那他会发现,大多数
欧洲以外的国家的地图,就是今天也仍然缺乏他所要求的天文学的精确性,
以致所确定的某些重要地点的位置和实际位置比较仍然有很大的出入,且不
说个别地区的地图完全只能根据地面测量来绘制.
照埃拉托色尼的看法,有人烟的地区是海洋中的一个大岛,皮塞阿斯的
北方旅行,南方印度洋的知识,都可用作这个看法的证据;不同地点的退潮,
满潮相类似,也表明了这种联系.这个陆岛由西向东伸展,长78,000斯塔
地亚以上,即这个宽度可达地球一周的三分之一以上;位于其间的大洋,则
占有这个周长的三分之二.阻止我们由伊比利亚海岸西航到亚洲东边的,并
非任何陆地的障碍,而是非常广阔的大洋,日后哥伦布的航行就是起源于这
种见解.他反对通常把有人烟的地区划分为三个大陆,大约亚里士多德和季
凯阿尔赫就已经反对过;他认为,阿那克西曼德就已经有这样的看法:只有
两个大陆,北部是欧洲,南部是亚洲,两者由地中海划分开,地中海以东延
伸的部分,是由隔板,即季凯阿尔赫引用到科学中的那个长而高的山脊来划
分的.阿拉洛卡斯皮低地①和西伯利亚,照这个说法则属于欧洲.印度的位置,
比直到此时之前的人所确定的都更南一点;在这点上,埃拉托色尼比激烈批
评他的喜帕恰斯见地更正确.大陆各部分进一步被划分为格子,这些格子似
应理解为自然地区,但却具有严格的几何轮廓.画到细微的个别部分,埃拉
托色尼也用了一些靠不住的报告和推测,以填塞空白的地方——正同一切时
代绘图家的习惯一样,他们不喜欢在图上留下空白.
这时期一个重要的进步,在于开始理解山脉.我已经指出季凯阿尔赫曾
指出有一条巨大的亚洲山脉.这位大地理学家已敢于试作三角法测高,然而
他的测量得到了大大超过实际高度的数字,但是比完全靠不住的更为超出实
际的估计,总是一个进步.显然还谈不到从地貌学理解山脉.海岸的变动却
是被理解了.陆地上的海生贝壳足以证明昔日海洋的扩展.当时猜测过海峡
的产生,并且争论着是否一切海面都同样高.特别是皮塞阿斯,曾研究过海
潮的运动,而且认识到它和月球运动的联系.
① 阿拉洛卡斯皮低地即现在的里海低地.——译者
在气候带的理解中,最先是接受巴门尼德的学说,按照他的学说,只有
比较窄的中央带是可以居住的.但是这个学说逐渐站不住脚了,因为由锡内
上溯尼罗河,对陆地的知识扩大了,对印度的知识增加了,指出了热带的可
住性,而皮塞阿斯的旅行指出了寒冷地带的可住性.同纬度温度的不同还较
少受到注意,只知道温度随海拔升高而递减的事实.
由于亚历山大大帝和他的后继者的远征,尤其是由于认识了印度①,动植
物的知识大有增加.亚历山大大帝的军官们,受过亚理士多德的训练,肯定
在这方面作了很好的观察,这些观察结果后来得到塞奥弗拉斯特科学地整
理.在塞奥弗拉斯特的植物自然史的巨著中穿插着极出色的植物地理方面的
章节,说到波斯海岸生长的曼格罗芬灌木②,格德罗西亚沙漠③,印度的无花
果树,喜马拉雅山高度较大地方植被的变化等.下述的事实也是很有趣的:
亚历山大大帝由于印度河鳄鱼的出现,以及埃夫西梅内斯由于塞内加尔河鳄
鱼的出现,而认为这两条河都和尼罗河相连接.虽然这个结论为事实所否定,
它却产生出动物种类统一的起源这个正确的见解.
虽然不直接和地理学有关,却十分丰富有趣的是麦加斯梯尼关于印度民
族生活和文化的说明.
除了亚历山大大帝的将领,使者和他的继承者或者皮塞阿斯等人的旅行
报告,除了航行须知(即回航记),除了历史著作中插叙的地理材料(如我
们已经知道的前一时期里的这类著作),这一时期还产生两部大而有系统的
著作,一部是季凯阿尔赫的,可惜已经完全遗失,另一部是埃拉托色尼的,
却还保有颇丰富的片断(尤多保存在斯特拉波的书里)①.在他的书上,初次
出现了地理学(希腊文是 或 ,或者也用 )
这个名词,代替了沿用到此时的 .而且,内容也接近于我们现
在在地理学这个名称下所理解的东西.这部著作的第一部分,采取批评的态
度讨论到地理学史,他明确反对以荷马为地理学的渊源.第二部分根据亚理
士多德讲到大地的形状和大小,讲到海洋,有人烟地区的限界和气候带.第
三部分论述区划有人烟地区为若干大陆和格子状划分法,并含有各个地方的
记载,很简短,但是如保存在斯特拉波书中关于阿拉伯的记载所表明的,绝
不是纯数理的,而是讲到这些地区的自然情况和它们居民的气质.地理学的
两个流派,先前在我们看来是彼此对立的,而在这部书中却好象是找到了美
妙的结合.
第五节 到恺撒为止的罗马帝国时代
公元前二世纪末后的几十年里,在亚历山大城和希腊精神所及的别的一
些地方,也还保存着希腊的科学;但是另一方面,尤其是希腊成为罗马的省
① 布雷茨尔著《亚历山大远征军的植物考察》(BotanischeForschungendesAlexanderzuges),1903年莱比锡
Teubner出版社出版.
② 曼格罗芬灌木有从树干扎进地内的无数气根,现在生长在热带美洲的海岸边,那里成了几乎无法穿过的
林地.——译者
③ 格德罗西亚是伊朗东南部古时的地区名,即现在的俾路支.——译者
① 贝格尔:《埃拉托色尼的地理学片断》(DiegeographischenFragmentedesEratosthenes),1880年在莱比锡
出版.
区以后(公元前146年),希腊的科学闯进了罗马,和罗马大帝国结合起来.
希腊的学者接续着古代的传统,罗马帝国则在其版图内保障旅行的安全,这
本身也提供了地理学的材料.罗马人本身很少培植科学,可以说科学处于从
属的地位.
直到恺撒,即公元前一世纪中期,空间的知识仍然局限于地中海诸国.
较精确的知识,开始时主要涉及西部地中海海盆,即北意大利,南法兰西,
西班牙.关于马其顿,达尔马提亚,多瑙河下游诸国,以及由于米特拉达梯
战争而关于小亚细亚北岸本都国①,亚美尼亚,外高加索等地的知识的增加,
则是稍晚的事.尤其是经过反对尤古尔塔的战争②,对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更
加了解得清楚了.西庇阿把对西班牙的知识深入到了内地.南法兰西于公元
前123年成为罗马的省区.
罗马国界以外的知识只有微小的进步.真正值得一提的只有基齐科斯地
方的埃夫佐克索斯的旅行.他曾参加一个由埃及人派遣到印度去的发现旅
行,后来约在公元前112年完成了到那里去的第二次旅行,再后又曾沿着非
洲西海岸向南航行一段路程.
关于古代最伟大的天文学家喜帕恰斯(约在公元前150到126年之间)
对埃拉托色尼的地图的批评,我已经讲过了,并且认为它是超越精确原理的;
我还将指出他对于大地图形的错误见解.他对于地理学的积极贡献,在于使
天文学的定点方法精确了,并制成用以计算观察结果的辅助表.但是,他希
望立即用天文方法作定点测量,尤其是大量确定经度,却是不实际的;经过
几个世纪,他的努力才有了结果.由于测量人员为罗马军队测量所通过的道
路,更有人把这种测量汇记到施行指南里,其中好象一部分是以表格的形式,
一部分是以图的形式,这种地面的测量才取得了一种真正的进步.波里比阿
与喜帕恰斯完全相反,或许科学性差些,但是却具实际的眼光,他在这方面
主张地图须根据道路测量.波赛多尼阿斯的新测量代替了埃拉托色尼的测
地.据说他曾从事罗得岛和亚历山大城之间的测度,不过他怎样作这个工作
的.却搞不大清楚.因此人们可以赞成以下的推测,即它大概并非真的测量,
而是一个虚构的举例,后来错认为是一种新的测量.作为波赛多尼阿斯的度
量写进后来书籍里的那些过小的度量,好象是由于后来抄写者的疏忽加进书
里去的.
地球仪产生于这个时期,这是文法学家,马洛斯的克拉泰斯为证明奥季
塞夫斯和梅内拉奥斯的迷航而令人制作的.喜帕恰斯设计了第一个地图投
影,为的是尽量减少因大地是球形而引起的图形歪曲.
这时,对于埃拉托色尼的地球图形的怀疑,和几百年前对于爱奥尼亚地
理学家的地球图形那种怀疑一样地流行,而且这种怀疑不仅为喜帕恰斯所主
张,同样程度上也为历史学家如波里比阿等所主张,他们宣扬应当限于真正
已知的事情.但是,并不能完全排除玄想;仍然继续就海洋派地球图形的正
确性,特别是波赛多尼阿斯代表的这一派,以及大陆派地球图形的正确性展
开争论,这后一派另有它的代表.
气候学上完成了一个重要的进步.相信沙漠的另一边还有可住的地方这
种知识,不断地获得更巩固的地位,波赛多尼阿斯以为靠近赤道的炎热如焚
① 本都国是黑海东南岸的一个古国.——译者
② 尤古尔塔是古代北非洲努米迪亚王国的国王.——译者
的地带中,含有一个湿润凉爽的地带,于是他划分了七个气候带.气候对于
人类的重要性也由他再次有力地强调;同时,印度人,印度文化和住同纬度
的埃塞俄比亚人①之间的显著差别,却供给了资料,警告他不能把一切全归之
于气候的作用.
此外,自然知识也由于个别的观察增进了,不过却没有取得原则上的进
步.
这个时期,在地理学各派的争论中,旅行家的地志一派取得了优势.喜
帕恰斯虽然曾批评过埃拉托色尼的地理学,斯特拉波却完全不把喜帕恰斯当
作地理学家,可以说,这时候地理学正在和天文学分离开来.这时一般人要
求地理学家要有自己的旅行经验,历史作家波里比阿指责蒂莫伊斯没有旅行
经验而著书,他本人则从事过一些大旅行——不是道地的考察旅行,而是借
旅行促进他的教诲和获得生动的观感.他和他的老前辈希罗多德相似,把地
理的记述穿插到历史的描写中,在他的可惜已经散失了的历史巨著的第34
卷中,他写了一个关于大地的地理概述,大约还附有一张地图.他与地志学
的先驱者的区别在于他的尖锐的批评,而且他有时提出过分的批判,例如他
说皮塞阿斯的报告是欺骗.因为他是在旅行结束以后很久,年纪已经很老时
才写他的著作,所以许多错误似乎混进了他的著作中.阿波洛多尔和埃费苏
斯地方阿提密多尔的著作,斯特拉波利用得很多,倒可直接算作地理学的作
品.斯多葛派的阿帕梅阿地方的波赛多尼阿斯(公元前 135—50年),现在
越来越多地被认为是上古时代最伟大的学者之一,他除写了一部打算作为波
里比阿的续集并穿插着许多地理材料的伟大历史著作以外,还写了一部关于
海洋的书,它好象是一部内容广博的地理学.它继续发展了埃拉托色尼的著
作,富有长处,一部分是基于自己的观察并从自然地理学角度所作的论述.
克尼多斯地方的阿加塔尔希德斯所著的《红海回航记》,是一部很好的专门
著作;这里边含有南阿拉伯古代萨本埃尔族地区首次较详细的描述.
第六节 到二世纪中为止的罗马帝国时代
由公元前一世纪中期起,罗马帝国越出了它地中海区域的疆界,在此之
前它一直是大致保持在这个范围内的.恺撒随着占领高卢和进攻不列颠,日
耳曼而开始扩张.公元一世纪,罗马人横行于整个不列颠主岛,也到了爱尔
兰.奥古斯都的军队渡过了菜茵河和多瑙河;不但直抵两河地方,连德国西
南部所谓德库马特兰也都成了罗马的省区.个别的罗马人也有深入到德国去
的,在尼禄王治下的一个罗马骑士,曾到达波罗的海边的贝德施泰因兰地区.
在亚得里亚海的另一边,征服了达尔马提亚后,罗马的统治也越过了山地直
达多瑙河(默西省).二世纪初,图拉真皇帝渡过了下多瑙河,占领巴纳特
和瓦拉几亚.色雷斯的被征服大约还要早一点.靠黑侮北岸,希腊的殖民地
仍然保持着;但是,它们的内地却还是独立的,且和希腊与罗马的来往很少.
托勒密的西伯利亚地图上的大量地名,我们不知道是根据什么绘制的.在亚
洲,小亚细亚的占领保持得很稳固,它变成了一个希腊化的地方.再往南,
罗马的军队只是偶然侵入到叙利亚,因为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帕提亚人①的抵
① "埃塞俄比亚"在希腊语中意为"南国",在古代是指南尼罗河地区.——译者
① 帕提亚人住地在伊朗.——译者
抗.固然图拉真曾完全占领过美索不达米亚,但是,到了他的继承者哈德良
手上便又放弃了.在这里,地理的知识并没有什么进步,图尔安②则因被新的
民族迁移所掩盖,甚至又被人们遗忘了.通过塞尔埃尔兰(即塔里木盆地)
和中国建立联系是很重要的事.而且,知识也循着海道伸展到中国.约于公
元50年,希帕卢斯利用季风横渡阿拉伯海到印度去,另一些人跟着他去,有
的曾到达黄金的黑尔索内斯(大约是缅甸),且直抵大商埠卡提加拉——关
于它的位置,其说不一,从新加坡直至长江口者均有.不过,无论如何,人
们了解到了产丝国蒂奈.
在阿拉伯,奥古斯都时代的加利阿斯好象曾侵入到也门.一位航海家在
瓜达宫伊角被海水漂流到南方,一直到达桑给巴尔岛或者奔巴岛.约在同时,
一位罗马的将军由埃及南行,直到靠尼罗河大河湾的阿布哈米德;尼禄王派
出去探寻尼罗河河源的一个探险队,好象曾进到北纬9度加策伦河的河口.
这个探险队也带回来了关于大湖和雪山的模糊消息.巴耳保斯进入加拉曼腾
人③的地区,这个地区大约可以理解为费赞绿洲,后来的探险队更由这里出发
直到苏丹.关于努米迪亚和毛里塔尼亚④,朱巴王二世有更详尽的报告;他也
描写到加那利群岛.
罗马的征服工作直接有利于取得关于各地的地理知识,因为道路都要测
量,而且编成旅行指南,有些还附有说明书,这和近代为着军事目的所作的
工作相类似,我们也听到过在阿格里巴领导下的对罗马国的一次测量,这还
是由恺撒命令做的,于公元前44年开始,据说用了25年的时间.有人认为
这次使用了真正的三角测量法,但按帕尔奇的看法这却是想入非非;就是重
新测定道路也几乎是不能想象的,大约只是将一些旅行指南汇集起来,加以
整理.这意味着地形学的知识取得一次大进步,但是,在地球上的位置好象
还不曾加以确定.
象先前季凯阿尔赫,埃拉托色尼或者还有波赛多尼阿斯所设计的,构成
一个真正的地图这种工作,到蒂鲁斯地方的马里努斯才又重新接着试作,这
大概是二世纪头几个十年的事,他这个图可惜已经失传了,更晚一个时期继
续完成他这个地图的是托勒密.因为喜帕恰斯的要求是空想,所以这些地图
仍然是依照相类于那些旧图所用的原则绘制的,只是材料更丰富而已.关于
地球的大小,双方都接受波赛多尼阿斯的显然是过小的尺度.关于纬度,它
有许多天文学的测定;反之关于经度,它的数量就太少.当时经度大都只能
依据旅行指南,而旅行指南上的距离多半失之过大;因此,已知的地球便过
大了.关于构成地图的方法,人们曾长时规受迷惑,这是因为托勒密用地面
测量所确定的位置代替了经纬度,导致了以为这些位置好象是用天文定点法
测得的这样一种似是而非的看法.由中世纪宜至近代,托勒密所享有的巨大
权威便建立在这上面.
在这个时期,对于大地的图形的见解也非常分歧;我们可以把斯特拉波
和托勒密作为两个对立看法的代表.
在斯特拉波看来,海洋环绕着的这个有人烟的地区,形如椭圆,用他自
己的说法,它的形状象一件克拉米斯——男短大衣,这件大衣东西约长七万
② 图尔安位于里海东部平原上.——译者
③ 加拉曼滕人是古代北非洲的游牧民族.——译者
④ 古时"毛里塔尼亚"的概念还包括序洛哥和阿尔及利亚.——译者
斯塔地亚,南北约宽三万斯塔地亚.地中海山西方侵入大陆.西班牙半岛伸
向西方,但是,比利牛斯山的走向却不是由东到西,而是由北到南,高卢日
耳曼的海岸,由它的北端相当笔直地指向东北方,泯灭于未知的地方.和这
个海岸相平行的是大不列颠岛的海岸,爱尔兰位于大岛北方颇远的地点.意
大利半岛不是伸向东南,而是伸向东方,科西嘉岛和撒丁岛也向这个方向伸
展.西西里位于卡拉布里亚半岛①以南,伸向非洲,非洲北海岸象纬线一样成
笔直的东西向.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整个看来是正确的,但是黑海却过
于庞大,亚速海则向东方伸出甚远.里海有一个出口流向东方大洋.大洋岸
不会离雅克萨尔斯特河太远,再往东便取东南东的方向,挨着埃莫杜斯山(即
喜马拉雅山)的尾闾,埃莫杜斯山即被称为隔壁的大山脉的最东部.恒河在
这个山脉以南流入大洋,在恒河和位于更南边的印度河之间的张角里是印
度,它不是半岛,而是有人烟地区的东南端,塔普罗巴内岛(即锡兰岛)在
它的南方.波斯湾向内缩得太多,阿拉伯和红海画得相当正确.瓜达富伊角
是非洲的东南端,因为南岸由此成西北的方向到直布罗陀海峡.这便是有人
烟的地区.有人烟地区以外还有些什么,照斯特拉波看,对于地理学家是无
足轻重的;但是梅拉②和别的人,对于这个问题却进行过考察,他们相信还有
别的陆岛.大约也是有人居住的.
斯特拉波,马里努斯与托勒密之间的一个世纪里,许多地方大地的知识
扩大了,而且是别有一种的理解.马里努斯和托勒密属于大陆学派.关于地
中海的描述,在不少要点上都有所改进,但是长度(由西至东)还是伸展得
太多,非洲的北岸还是画得笔直.在这百年间,亚洲的知识继续东进,非洲
的知识继续南进.但是,马里努斯对于这些进步所达到的范围估计过高;他
把达到非洲东岸的地点不是定在南纬6度,而是定在南纬24度,尤其是因为
他把绕马六甲到蒂奈的这条路作为向东的方向,就把亚洲过分向东伸展了.
照他这种看法,有人烟的地区东西伸展112,500斯塔地亚,他队为地球一周
的总长是18万斯塔地亚,于是便占有225个经度,或者说几乎是地球周长的
三分之二.因此,他成为喜帕恰斯所代大的大陆理论的信徒.东方的大洋远
移到外边,印度洋变成了一个内海,亚洲和非洲绕着这个内海连合起来.
托勒密的图是根据马里努斯的图设计的,大约没有什么重要的新材料,
只是另有批判的计算.但是他的地图却特别重要,因为它处于古代科学的末
期,在上占末期和中世纪科学长期中断以后,它成为近代地理学的基础.在
某些地方,这个图比马里努斯的图错误还要多.大陆的东西幅度固然由225
度缩小为180度,但是即使这个宽度也仍然过大,因为实际只有130度,前
印度的半岛性质这里仍然被掩蔽着,它南边的塔普罗巴内则大得不成比例;
而后印度却以半岛的形态出现.后印度的东面有一海湾,亚洲大陆在海湾的
东面向南伸展,在约南纬15度与20度间向西弯曲,和居同纬度而向东曲折
的非洲东部相衔接,环抱着印度海.位于东方的这个大陆,究竟达到怎样远
的地方却未述及.正如非洲东岸向东弯那样,西岸则向西弯,托勒密意下大
西洋好象也是一个内海.
在斯特拉波,其它地理学家或者还有建筑家维脱鲁维等偶然的说明中,
在塞涅卡和更早些的普林尼等内容广博的著作中,我们所看到的自然知识各
① 卡拉布里亚半岛在意大利南部.——译者
② 梅拉是古罗马的地理学者.——译者
种各样都有,不过仔细研究一下,一部分还是表现着自波西多尼鸟斯①以来的
进步,在原则上却没有什么新的看法.这个判断也可以适用于人类地理学,
虽然关于地面就历史和文化而划分的影响方面有一些有教益的说明,特别是
在斯特拉波的书上.
这一时期之初有几部罗马人的地理著作.从西塞罗同他的友人阿蒂库斯
的通信中,我们知道他很早就想写一部地理学,但是后来他感觉材料不足,
并认识到他不能在这类材料上发展他的描写艺术,又放弃了这个工作.奥古
斯都时代有一位瓦罗(注意这不是指一部拉丁文法的同名作者),曾用诗句
著了一部地理学.约在同时,尼波斯好象也写了一部地理学.
斯特拉波是小亚细亚阿马塞阿地方的一个希腊人,他的大著出的较晚一
点.他先写了一部波里比阿历史著作的续编,以后,年纪已经很大了,约在
公元后10—20年,他才又写了分作17册的地理学(Гεωγρa oνμε
νa).这部书在上古时代好象很晚才得以广泛传播,因为通常引用文献很多
的普林尼,以及别的人,都没有提到它.但是到了近代,人们常把它看作上
古时代最重要的地理学著作.而反对这种看法的,也是有理由的;不过这种
批评又未免走得太远了.我们认为这部著作所以特别有价值,是由于它是完
整地保存下来的唯一的上古时代的地理学巨著,并包含着其他地理学作家的
许多报告和片断,尤其是关于埃拉托色尼的.期特拉波虽然自夸他的旅行,
但是仔细检查起来,这些旅行并不见得那么重要,从主要点看来,这部书仍
然是根据文献资料写的.尤其埃拉托色尼是他的重要资料来源,虽然斯特拉
波时常反对他;斯特拉波正和现代一些学者的做法相同,对那些经常被利用
的著作只引用那些要反驳的地方.这部书的布局也和埃拉托色尼的书不同;
在后者的书土地志只有简短的内容,而在斯特拉波的书上,地志的材料则充
满在第三册至第十七册;在埃拉托色尼的书上,位置和距离的精确规定占极
重要的地位,斯特拉波却多半只潦草地讲一讲,重心则放在地区的内容上.
如他所说,他写这部书专供政治家和注重实际生活的人士读的,他们关心地
区的知识.这一点再加上自然知识的贫乏,就可以理解自然被置于人文之后
了;历史的和考古学的讨论,时常打断地理学的描写.因此可以说这本书是
一部偏向于历史的地志,可列在由海卡泰开始的地理著作一类里.偶然也涉
及关于地区自然情况的影响的有趣说明,尤其是叙述到意大利的时候;不过
这些说明总是凤毛麟角,整个看来,本书的叙述是地区和民族的颇为枯燥的
描写.但是,我不认为,人们就可以由此对斯特拉波作过于苛刻的谴责.因
为当时缺乏初步知识来促成一种深入的,探索现象之因果联系的讨论;而象
我们现代人近来所趋向的一种美学化的讨论,则和希腊人的正常精神相违背
的.只有狄奥尼修斯用诗句写的《游览指南》,是一部文学味更重于科学味
的著作,但是从文学角度看也很一般.
两部时间相连接的用拉丁文写的地理学,远不及斯特拉波的,也简短得
多.一部是梅拉的书:《论世界概况》(de situ orbis),写于公元43
年以后不久,大致可算是一部地理学纲要,大部分只是列举出一些名称,一
部分是根据完全陈旧了的材料,充满关于远方异地的奇人怪兽的故事.另一
部比较深刻一点的,是老普林尼所编的《大自然史》 (der groBen
Naturgeschichte)地理篇(第二卷至第六卷),这是一部由非常繁杂的选材
① 波西多厄乌斯即波赛多尼阿斯.——译者
集合起来的汇编.这部书的特色是特别注意行政区域.可正是梅拉和普林尼
成了十七,十八世纪地理学的典范.
具有较高科学价值的一部著作,好象要算马里努斯的著作,可惜完全遗
失了,我们只能由托勒密引用的地方了解它.它有类于埃拉托色尼的地理学,
但却是根据扩大了的地理经验编写的,它的着力点在于获得关于地球图形的
明确认识.他异常勤奋和极其审慎地搜罗材料,这种态度大受托勒密称赞.
这部书是否真的述及了关于各地方自然情况的考察,如埃拉托色尼在第三卷
所作的那样,或者究竟作得怎样,我们全不知道.因为托勒密根据这部书写
的著作(想必写于公元150与160年之间,是上古时代最后的地理学巨著),
完全没有提到这一点.一般看来,它不能算作道地的地理学著作,仅是一部
地图说明书;就是这部说明书,也不能冠以地理学的名称,只可称为地理学
绪论.托勒密是天文学家,他写了一部天文学著作,后来以《问尔马格斯特》
这个阿拉伯文书名闻名于世①,其中讨论星球的运动以及确定地点的方法,目
的只是矫正地图.第一卷包含一个一般的数理地理学的绪论,以下的六卷是
经纬度表,第八卷是地图设计须知.这部著作似乎附有地图,但是它们全部
遗失了;现在谓为托勒密的图,大约是五世纪时由阿加托登蒙根据他指出的
位置表绘制的.
这个时期,除了这些综合性的地理著作以外,还出了一些更专门的著作.
阿格里巴为他的罗马国地图写了一个说明书,它主要是由一个按字母为序的
城市表构成的.在不少回航记中,作于该世纪②末而至今还保存着的厄立特里
亚沿海的回航记特别有趣,它记载着直到前印度的旅行,这部书与其说是为
航海家而写,似乎还不如说是为商人而写更恰当.关于各个地方的描写,塔
西陀关于日耳曼和保萨尼阿斯关于希腊国写的书特别有名,前者的描写并非
道地的地理学,而是关于民族和文化的记述,后者则是考古学的记述.
地球物理学不在地理学范围以内,而是与地理并行的;因为当时一定把
塞涅卡的《自然问题》(Quaestiones naturales)称为一种地球物理学,
内容类似于亚理士多德的《气象学》,卢雷兹伟大的训导诗也划入了地球物
理学.在普林尼关于自然史的著作里,地理学的阐述也散见地理篇以外各处.
第七节 古代地理学的衰落
二世纪中期后不久,古代的地理学同整个古代科学一样,无论在希腊国,
在亚历山大城,在罗马,开始趋于衰落.其原因是古代文化的普遍没落,因
此不能在这里讨论.上层阶级零落了,下层阶级日益取得统治地位;此外还
有蛮人的入侵,到这时为止,蛮人对较高的文化和科学还是毫无所知.西部
讲拉丁语的国家和东部讲希腊语的国家,愈来愈疏远:在这里,一般人对希
腊文荒疏了,因而也失去了极有价值的希腊文文献;在这里,人们愈益陷于
东方的有害于科学的影响.就是空间的知识也毫无进步;反而由于丧失了许
多边区,连那里地理的知识也丢掉了.
道路描述(路程记)的继续很有价值,其中含有颇精密的距离记录.最
① 《阿尔马格斯特》(Almagest可译为"伟大论",又为"天论")是托勒密天文学文集阿拉伯译大的书
名,书的内容是讨论托勒密以地球为中心的宇宙体系.——译者
② 指公元二世纪.——译者
重要的是所谓安东尼的《旅行记》(Itinerarium),就它现在保有的形式看,
大约是出于戴克里先皇帝时代.采用图的形式的一部大路程记,就是所谓的
《波伊廷格尔表》,所以取这个名称,是因为奥格斯堡地方的孔拉德 波伊
廷格尔重新找到了它.虽不是原本,却是一部1265年僧侣抄写的副本.这部
路程记包括由不列颠到印度这整个已知世界,但并非采用道地的地图形式,
而是出于实用的原因拉开成一个长条.也出版了新的回航记,其中关于海岸
的绘制部分地比以前更正确了.出于四世纪的奥索尼鸟斯的《摩泽尔河》
(Mosella)①,是一部专门的地方和民族志.这些包罗万象的地理著作,内
容都异常贫乏,大都是根据托勒密或普林尼的书作的札记.它们所以重要,
只因为它们(尤其是索利努斯和奥罗西鸟期的书)曾把地理知识提供给基督
教的中古时代.
第八节 上古时代地理学的回顾
我们离开上古时代转向中古时代以前,回顾一下上古时代的地理学,让
我们概括地弄清楚什么是已经达到了,什么是尚未达到的.这大约是有意义
的事!不要轻视上古时代的地理学和整个科学;它们确是远远超过一切别的
古文化所有的科学,也确实远远超过中古时代的地理学!但是也不能对它们
估价过高;因为它们仍然局限于一定的颇为狭隘的限界以内.
明确的视野还限于地中侮区域,以及它与西欧和小亚细亚最邻近的地
区.印度,中国和苏丹,仍是模糊的远方.清楚的知识所涉及的范围只有1,
100万平方公里,模糊的知识所涉及的范围也只4,000万平方公里,合计还
没有超过地面的十二分之一.知识向远方扩展的最大障碍,是没有能力向远
洋航行,因为缺乏罗盘,地中海船夫的胆子也不大;诺曼人就克服了这种障
碍.陆地上的空间知识也有其界限;它不起出古代文化区域以外.商人也不
敢深入蛮人或别的文化区域内,北方有森林和草原,南方有沙漠形成障壁.
真正的发现旅行,给我们作出报告的还只是很个别的事.
谈到科学的见解,情形也类似.当希腊人由纯粹实践的知识和能力前进
到理论的玄想,更由这种玄想解脱了神话的解释的时候,他们才创造了科学.
但是,科学的构成仍然大有缺陷.它仍然限于个别的研究家和学派,缺少有
组织的大规模工作来推动,这是现代科学的特色和必不可少的条件.科学研
究所得的成果不易广为流传,是由于缺乏印刷术而受到限制.研究的本身大
都处于勇敢的形而上学玄想的魅力之下,喜欢超越经验,持目的论的见解多
于因果论的见解.它多采用演绎的方法,忽视归纳方法,可是,任何经验科
学必须基于归纳方法.因此,这样的研究常常失之于咬文嚼字.相比起来,
数学和天文学有最大的进步,但是它们缺少望远镜用于更精确地观察,也缺
少精密的测角器,以及可靠的可由一地转移至它地的钟表.于是用天文学方
法精密地确定地点,尤其是确定经度,只在例外的情形下才可能.就是确定
地面上的方向,尤其是道路的方向,也非常困难,因为一直没有罗盘的帮助.
由于缺少这两样仪器,便很可以说明地图何以会有明显的大差错了.物
理学和有连带关系的物理地理学,还要落后得多,因为还缺少一切重要的工
具,尤其是温度计和气压计.物理地理学唯一的大成绩是关于数理的气候带
① 摩泽尔河是莱茵河的支流.——译者
学说,可是这种学说的重要性却又不免言过其实.它确实具有大量单项的很
好的观察和聪明的阐述,然而却常常互不相关,没有内部联系,同样也有很
多颠倒是非的见解.讲到动植物的知识,也与此类似.自然科学的地志还缺
乏基础.这样的地志仍然停留在个别观察和阐述,特别明显的是很少注意固
体地表的形相.自然地理学所犯的毛病,也同样见于人类地理学:关于种种
地带和国土所形成的各种各样的民族,国家和文化,曾有个别的很好的观察
和很有头脑的阐述,但是却没有完整的见解,这种完整的见解,就是近代也
是到了很晚的时期才得到,而且仍然不完善.
在系统地论述地理学方面,与各种思想方法相适应的各种流派总是互相
并存.但是不能过于夸大它们的差别和矛盾,而人们有时就是这样做的;因
为没有一个流派可以完全忽视另一方.在出身于数学和天文学的研究家看
来,主要的事情便是从整体来研究地球的图形,研究精密地确定地点,正确
地设计地图;后面我们将可以看到,这些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一部
分交给了测地学和绘图学.在别的一些人,如旅行家和历史作家们看来,国
土和民族的叙述是主要的事情,对于和地球整体的联系和地球的地图的精确
性却较少重视.托勒密和斯特拉波,是我们知道的罗马帝国时代两派主张的
主要代表.在若干大学者如埃拉托色尼以及波赛多尼阿斯看来,这两种见解
好象是和谐地结合的.但是,完全处于次要地位的是地球物理学,奇怪的是
这一点很少为地理学方法论者所重视,我们认为亚理士多德(以他的气象学)
和塞涅卡可算是它的主要代表;它并非地理学,乃是一种有系统的即建立在
事物的各种不同种类之上的学科,虽说它和在地理学上甚有教益的许多观察
和见解有联系.我们将可以看到,当近代复兴古代科学的时候,这种特殊的
地位仍然保持着.
第三章 中古时代的地理学①
上占时代的地理学和中古时代的地理学,两者之间并不能划出严格的界
限,不过它们却完全不同.中古时代并非上古时代的继续,象一般人通常所
理解的那样;固然它是以后者为基础的,但是它却是长在新地基上的新东西.
这个时代中知识的代表,所属民族只有一部分是原来的,大部分人是别的民
族;它必须从头开始,受另一种宗教和世界观的影响.它的地理学也由上述
情况所决定.它也是不统一的.在中古时代的初期,道地的西方科学,拜占
庭的和阿拉伯的科学同地理学平行地各自独立发展;西方中古时代的后期,
尤其是文艺复兴的过渡时代,则和中古时代初期显然不同.
① 参考C.R.贝阿茨莱:《近代地理学的曙光》(Thedawnofmoderngeo-graphy),第三卷,1897—1906年.
K.克雷奇默尔:《基督教中古时代的自然地理学》(DiephysiscbeErdkundeimchristlichenMittelalter),在《地
理学论文集》(GeographischeAbhandlungen)第四卷,第一部分,1889年.
第一节 到十字军战争为止的西方中古时代
西方中古时代所包括的范围,指的是罗马教会的区域;因为随着罗马教
会①和希腊教会的分裂,两个文化区域的分裂也同时在进行,甚至可以说宗教
的分裂先于文化区域的分裂.因此,地理知识在空间的扩展,大体上和罗马
基督教的传播范围一致.科学见解的情形也类似;僧侣几乎是这个时期唯一
的科学承担者!但是,罗马基督教越过地中海区域进入欧洲的北部诸地,因
而它囊括了西欧全部,可是自从七世纪阿拉伯人散布开以后,北非洲便不复
为它所有了.地理知识特别通过许多朝圣之行而传布到罗马,也传布到耶路
撒冷;有些朝圣者的旅行报告保存下来了,关于这方面的许多报道也收集到
了古圣徒传里.
诺曼人的一些发现是一个单独的事件.在阿尔夫雷德大王修订的奥罗西
乌斯的历史著作中,他讲到两个挪威商人的旅行,即武尔夫斯坦通过波罗的
海到魏克塞尔河口②和到萨姆兰的航行,奥泰尔环绕北角和科拉半岛进入白海
的航行,但是似乎没有到德维纳河口,只是到了坎达拉克沙湾,这样就坏航
了欧罗巴洲.由于这次回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形状便确定了.不来梅地
方的亚当所报道的西部航行更重要得多.约在861年,诺曼人发现了冰岛,
在这里他们自然已经碰见了爱尔兰的僧人;更晚一点,他们在那里建立了移
民点.983年,逃离故乡的极端共和党人埃里克发现了格陵兰的西海岸,也
在那里建立了移民点,这些移民点保持了几百年之久.在到达里来的航行中,
他的儿子莱夫于1001年被暴风吹向南方,漂流到一个陌生的海岸边.莱夫寻
到了从这里到格陵兰去的路线,而托尔芬紧接着继续追踪这次发现,发现了
三个地区.他称这些地区为黑卢兰(即石地),马尔克兰(即林地)和温兰
(即葡萄地),因为这里不仅生长麦子,而且生长野葡萄.关于确定这三个
地方的位置问题,引起了许多争论:一方面有拉夫恩,在他之后有洪堡,指
出它们是拉布拉多半岛,新斯科舍和在北纬40度的马萨诸塞;另一方面,史
托姆经过一番批判的研究又把它们移向北方,把温兰移到新斯科舍;别的一
些人试图把这个地方定在圣劳伦斯河的南岸魁北克一带.南森在他的《雾乡》
(Nebelheim)这本书里提出的批评走得最远.他主张美洲是诺曼人发现的,
但是采用故事性的修饰来说明一切细节,这些修饰材料大约采自经拉丁派僧
侣传来冰岛的关于幸福诸岛的神话.不管他怎样主张,北美洲的这次发现总
是没有历史价值的;哥伦布或者被哥伦布所提到的权威人士,似乎都不曾对
此稍有所知.
在上古时代晚期,古代的科学已经衰落了,基督教中古时代初期得以从
中吸取营养的只是十分稀少的残余,如索利努斯和奥罗西乌斯等作家.《圣
经》的权威对于整个世界观具有决定作用,因此约在公元前第一个千年的中
期,还没有受希腊科学影响的古犹太人所见的地球图形,对于地理观念也具
有决定作用.《圣经》的《创世纪》是一个科学的文献,创世的六天工作是
不可触犯的真理.大地又变成了平板.如果在上古时代,人民群众甚至于有
教养的人物如塔西佗,都已经坚信了这种素朴的见解,现在它又由《圣经》
的权威证实了.地图都是所谓轮状图,即采用圆形的图:上部(即东边的)
① 罗马教会也称罗马公教,即天主教.希腊教会也称东教会,希腊正教会.——译者
② 魏克塞尔河即今波兰的维斯瓦河.——译者
半个地球是亚洲,下部(即西边的)半个,左方(即北部)是欧洲,右方(即
南部)由地中海划分开的是非洲.这种画法的细节多半严重歪曲了真象.整
个自然观念都返回到了神话的时代;不是非人格的原因,而是奇迹支配着发
生的事件;周围地带是充满奇人怪兽的世界.
中古时代早期的地理学著作有下列几种:塞维利亚地方的伊西多尔的关
于万物起源的书第13卷和第14卷,拉文纳地方的问诺尼穆斯的《宇宙学》
(die Kosmographie),伊斯特拉地方的恩蒂库斯,早先曾作过很久富尔达
地方长老的萨尔茨堡的维吉尔大僧 正,盎格鲁撒克逊人比达,拉
巴努斯 毛鲁斯著有《宇宙论》(Deuniverso),爱尔兰僧人戴丘艾尔,以
上诸人的著作水平都相当低,大都是根据上古时代晚期的著作编写的.从今
天的方法论见解看,它们都是无足轻重的.
第二节 拜占庭的地理学①
希腊的或者拜占庭的东方是另一个文化范围,它不但使用另一种语言,
信仰着在那个时代引起高度分离作用的另一种宗教,而且还另有一个认识境
界.整个西欧对它是陌生的,宗教的关系扩及东欧平原,巴尔干半岛和小亚
细亚,同其他东方国家的交通也甚活跃.对于亚洲的知识有重要关联的尤推
贸易关系,这种关系由侵入阿拉洛卡斯皮低地的土耳其人绕过波斯人的贸易
而建立起来.至今尚存有记载的是策马尔科的出使旅行,他于569年到达阿
尔泰,内斯托里教派的传教师到了印度,又经过中亚细亚到中国.因季科普
莱夫斯泰斯于六世纪的第一个25年到印度和东非的贸易旅行,尤其值得注
意.
拜占庭的科学,尤其是初期在尤斯蒂尼安统治下,远高于西方的科学.
较罗马的图书更有价值的希腊古籍还有一部分保存着.在这里,本地的书籍
自然也是处于较低阶段,和历史相比较,对于地志和民族志的忽视是显而易
见的;在凯萨雷阿地方的普罗科普等的书中,把地理的报道穿插在历史里边.
在这里,地理学也是完全置于教会和《圣经》权威的影响之下.因此,就不
必仔细地讨论地球图形和自然知识了.尤其是在晚年变成了僧侣的因季科普
莱夫斯泰斯所作基督教的风土记中,我们可以见到地理学的水平之低.
第三节 阿拉伯的地理学①
阿拉伯的地理学,比早期基督教中古时代的地理学要高明一点.所谓阿
拉伯的地理学,即用阿拉伯文写的阿拉伯的穆罕默德教文化范围中的地理
学,其代表者绝不是真正的阿拉伯人
|
关于本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