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时候，雨突然大了。像泼。像倒。
　　 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从山谷里狂奔而来，势不可挡。
　　村庄惊醒了，人们翻身下床，却一脚踩在水里。是谁惊慌地一嗓子，100多号人你拥我挤地向南跑，但是。两尺多高的洪水已经在路上跳舞，人们又疯了似的折了回来。
　　 东西没有路，只有北面那座窄窄的桥。
　　 死亡在洪水的狞笑中逼近。
　　 人们跌跌撞撞地向那木桥拥去。
　　 木桥前，没腿深的水里，站着他们的党支部书记，那个全村都拥戴的老汉。
　　 老汉清瘦的脸上淌着雨水，他不说话，盯着乱哄哄的人们，像一座山。
　　 人们停住脚，望着老汉。
　　 老汉沙哑地喊话：“桥窄，排成一队，不要挤，党员排在后边。”
　　 有人说道：“党员也是人。”
　　 老汉冷冷地：“可以退党，到我这儿报名。”
　　 竟没人再喊，100多人很快排成队伍，依次从老汉身边跑上木桥。
　　 水渐渐蹿上来，放肆地踩着人们的腰。
　　 老汉从队伍里揪出一个小伙子，骂道：“你还算是个党员吗？排到后面去！”老汉凶得像个豹子。
　　小伙子狠狠地瞪了老汉一眼，站到一边。
　　木桥开始发抖，开始痛苦地呻吟。
　　水，爬上了老汉的胸膛。最后，只剩下他和那个小伙子。
　　小伙竟来推他：“你先走。”
　　老汉吼道：“少废话，快走！”他用力地把小伙子推上了木桥。
　　突然，那木桥“轰”地塌了，小伙子被吞没了。
　　老汉似乎要喊什么，但一个浪头也吞没了他。
　　白茫茫的世界。
　　五天以后，洪水退了。
　　一个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这里祭奠。
　　她来祭奠两个人。
　　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