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是天皇军人，
　　他们不会向我开枪！”
　　 ——日军女翻译山口敏子
　　
　　黄河奔腾咆哮着，怒不可遏地掀起了汹涌不屈的巨浪。
　　这是一场侵略与反侵略，正义与非正义，人性与反人性的惨烈的殊死搏斗。
　　
　　张金杉他们这才发现河滩上头远远地奔来了一彪人影。
　　 “散开，准备射击！”郭大年一声吼，二十几个人刷地举起了枪。张金杉紧握手枪，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一彪突奔而来的人群。
　　那一彪人一声不吭，急速地向他们奔来。
　　 “团长，不像小鬼子呀。”郭大年叫了一声。
　　 “啊，是国军，咱们的人！”高丽眉叫了起来，大家这才看清了确是中国军。可是谁也不知是哪一部分的中国军。
　　 “注意着点！”张金杉提醒大家。见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真是中国军。
　　 “站住！哪一部分？”郭大年一声吼。
　　奔跑的人这才猛地在距他们三十多步的地方收住了脚步。
　　 “你们是哪一部分？”一个军官模样的大声反问。
　　 “第三军七十六团。”一个年轻军官上前高声报了出来，“你们是哪一部分？”
　　 “14军96团！”郭大年站出来回答说。
　　 “噢，都是自家人。”那个军官说着走了过来。
　　 “啊！是他……”高丽眉浑身颤动。她认出了对面的那个青年军官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李少英。“天哪，怎么会在这里相遇……”高丽眉呆在了那里。山口敏子瞅着高丽眉，一时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啦。她拉着她的手问：“你，你怎么啦？”
　　李少英的人都走了过来，同张金杉的人拉起了话。张金杉和李少英握手相互介绍了自己。
　　高丽眉望着头发散乱满面污垢的李少英，觉得他已不是原来白净温文尔雅的他。他军服破烂，形容憔悴，眼睛里充满血丝，但仍是那般机敏。一年半了没见过面，谁也料不到竟会在这生死未卜的黄河滩上相遇。高丽眉等着，没有急于见他。她想等他与张团长他们说完了话，再去见他。
　　 “我们从石门突围了出来，打了一路，还剩八九十个弟兄……唉，真他们妈的惨，打他妈的这是球啥仗。”他顿了一下，“我们从北山那边冲到了河边，打算从五福涧渡口过河，没料到那边小鬼子把守得太紧，就朝这边冲了过来。为确保过河，我派出四十多个弟兄攻战了西山头,掩护过河。”他望了一眼西山头，“噢，我们还在上头河边寻到了一条船，那边浪大没法摆渡，看到这边没动静，就朝这边跑来了。没想到能碰上弟兄们……”
　　郭大年果见几个人从河上游划下一只小船来。
　　说话间，空中又响起了轰鸣声，由东向西飞来三队日机。三架三架成三角队形，九架日机呼啸而过，既没有打机关枪，也没扔炸弹。河滩上的两支残兵部队个个仰面惊望，张金杉听见东山头上的枪声也渐渐稀落起来。
　　张金杉和李少英同时望去，一看果然是一股日军冲了下来。日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夺回渡口，而这时，西山头脚下也响起了急骤的枪声……
　　 “不妙，小鬼子要强攻渡口了。”李少英叫喊了一句，转脸向他的副官，“霍副官，快过河！”
　　张金杉也明白形势的严重，一营长和唐参谋都还没撤下来，他们肯定是都阵亡了。他当机立断地大叫：“郭大年，组织兄弟们阻击敌人。”
　　 “是！”郭大年立即带着八个士兵到前边日军的河防工事里去。曾大功和高林虎二话没说也跟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李少英不知高丽眉就在他眼前。高丽眉见李少英就要上船，便快步走上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李少英先是一愣，瞪着眼，好大一会才认识出了是高丽眉，惊叫：“丽眉，是你，你咋在这里？”他又惊又喜。
　　高丽眉一动也不动，摘下军帽，点了点头。
　　 “丽眉——”李少英伸开双臂抱住了她，“丽眉，快上船，过河！”
　　 “放开我，放开我！”她要挣脱他的双臂。
　　张金杉也走了过来，明白了眼前发生了什么。他上前说：“高丽眉，听李团长的话，赶快上船！”
　　山口敏子这时也看出了高丽眉与那个青年团长的关系。她快步走到李少英和高丽眉身边说道：“丽眉姐，快上船！”说罢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两眼，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涌了出来。
　　 “霍副官，把高丽眉小姐拉上船去！”李少英叫道。霍副官和一个士兵闻声上前，不由分说一人拽住高丽眉的一只胳膊，将她拖上了船。
　　 “都别抢，让团长先上船！”霍副官立在船头叫喊。李少英跳上了船。小船上挤满了十多人，还有十几个人拼命地往船上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