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线长
　　
　　一
　　
　　是的，那是天风和地水化合的精灵
　　
　　在时间的空旷里游走
　　
　　眼球是傍晚后的灯
　　
　　几乎在同一时刻点亮
　　
　　
　　
　　是雷电撕布般的声音
　　
　　打磨出来的艳丽
　　
　　是轰炸的弹坑拱出的胚芽
　　
　　迎接尚未撒归的泥土
　　
　　
　　
　　人在这一时刻急不可待
　　
　　苍兔的冷眼已窥视多时了
　　
　　你，脑海里幻化的意象
　　
　　此刻正扬起了鞭
　　
　　向我敏感的部位死命地抽打
　　
　　
　　
　　二
　　
　　不理会惜春的花冢
　　
　　芳草早已凄迷了睫毛
　　
　　泪花凋零在班驳的叶子上
　　
　　意念是皱缩的核桃
　　
　　正是那发亮的果仁
　　
　　为你开启一路芳香
　　
　　而你只为芳香而宁静
　　
　　活着 走着 舞着
　　
　　
　　
　　那排卵似的群山
　　
　　依次掠过青灰的天光
　　
　　巍巍峨峨地吃进太阳
　　
　　吐出一抹流黄
　　
　　
　　
　　我 只为一掊锥形的小坟伫望
　　
　　
　　
　　三
　　
　　站起来！那堆松软的土壤
　　
　　立体地傲对苍穹
　　
　　北归的大雁
　　
　　冲决于昏冥的箭镞
　　
　　祖先们忙于他石器的裸逐
　　
　　坠落的涧壑
　　
　　班驳的齿伤
　　
　　换来山顶洞外敞亮的篝火
　　
　　无暇为褪尽了毛爪的后世
　　
　　缝一件血衣
　　
　　
　　
　　夜游的鸱鸺
　　
　　当惊诧于他原始的嗥叫
　　
　　红狐伸长脖颈
　　
　　垂涎陶釜里蒸煮的热食
　　
　　骄傲的瓷器再一次抖擞口沿的泥土
　　
　　反归你荣光的胴体
　　
　　
　　
　　四
　　
　　黄昏吹着箫走来了
　　
　　酸枣寒透的尖刺
　　
　　支零着一簇叮叮作响的赤豆
　　
　　时间骑一匹瘦马
　　
　　嶙峋成一种定式
　　
　　今晚的妖风将裹挟起高原的尘沙呀
　　
　　我只担心你房屋的顶椽
　　
　　你冥台的头顶命灯
　　
　　是否悠然地吹灭
　　
　　
　　
　　你活着的尸身
　　
　　随黄沙上扬，弥漫天际
　　
　　连同蚕蛹外的薄衣
　　
　　一起撕碎
　　
　　一起重组
　　
　　一起降落
　　
　　
　　
　　雨天里厚积的泥土
　　
　　有丛花排列着歌咏蜜蜂
　　
　　
　　
　　五
　　
　　站起来，赤足的五趾
　　
　　如划桨者般叉开
　　
　　步量这一歇的脚程
　　
　　旋梯升腾着闹市的灯火
　　
　　再一次鸣响古老的筝弦
　　
　　为了给遗忘者以暴挺的神经
　　
　　你反复弹奏着死亡的号角
　　
　　菩提阔大的叶片上
　　
　　有一颗热辣的露水
　　
　　沿着脉络游走
　　
　　尽管心筏在江心一味的打旋
　　
　　你解开的包裹
　　
　　当有冥睡的婴儿
　　
　　作着慈航的梦
　　
　　
　　
　　六
　　
　　大悲悯的洪流
　　
　　将堤暗豁开
　　
　　藻类和鱼虾晾在浅滩上
　　
　　贝壳的开合
　　
　　连接着木鱼的敲击
　　
　　
　　
　　阳光呈发散状
　　
　　激凌射出
　　
　　所有隐逝的情节
　　
　　如同草灯，纸马
　　
　　訇然颓倒
　　
　　只有创口的流血
　　
　　汩汩地显示它不竭的韧性
　　
　　
　　
　　七
　　
　　啧啧这崦嵫山
　　
　　这月牙
　　
　　这东海的谰波
　　
　　呈三角对峙着
　　
　　飘渺的旗尾在天地的暗角
　　
　　摇响哑语般的铃囊
　　
　　众神的部落里
　　
　　穿响着鸣镝
　　
　　神鸟项下的一座座仙山
　　
　　正露出她黝黑的脊背
　　
　　向欢呼的人群游移
　　
　　
　　
　　你不会误了约会的刻钟
　　
　　歪斜的梁厦扶正了吵吵嚷嚷的哭喊
　　
　　有人在重复打造一付天梯
　　
　　一付不再毁置的天梯
　　
　　
　　
　　九
　　
　　这是一尊高大的泥塑
　　
　　他深深凹陷的眼窝
　　
　　有暴突的瞳睛
　　
　　苍髯下流萤乱飞
　　
　　他手执着圆规
　　
　　划定春天的园囿
　　
　　闷热的土地在发酵
　　
　　在倾吐冰化的泡沫
　　
　　草芽在奔跑、 在拔节
　　
　　群鸟四起，在罗织一袭绿色的纱衣
　　
　　那个手握曲尺的大神
　　
　　退却到悬崖边，目瞪口呆
　　
　　忽一声大叫扑向人群
　　
　　将田畴畦垄飞快地切割
　　
　　
　　
　　有了黄种人
　　
　　有了红种人
　　
　　有了黑种人
　　
　　有了白种人
　　
　　有了愁运的蚂蚁
　　
　　有了打围的田鼠
　　
　　乌龟时常爬过分界线
　　
　　缩头缩脑地四处张望
　　
　　有了冰雹
　　
　　有了分水线
　　
　　有了嘤嘤的蜜蜂和苍蝇
　　
　　朝向鲜花和牛粪
　　
　　
　　
　　十
　　
　　随便捧起一掊泥土
　　
　　随着指掌的慵懒
　　
　　自缝间流下
　　
　　那灰暗的颗粒中保准有你祖先的骨殖
　　
　　你期盼的热切的眼神
　　
　　构成了恒河沙数
　　
　　谁是你存在的依据
　　
　　那键盘的敲落糅合了你的祖先
　　
　　肉体的形声
　　
　　世界是你的是我的
　　
　　宇宙有你我无限的遗产
　　
　　
　　
　　偶而它哲然一笑
　　
　　反衬的是你的光辉
　　
　　我们共同饮用一个容器
　　
　　我们共同的生存
　　
　　依凭那容器的双耳和三足
　　
　　
　　
　　十一
　　
　　时光躲在叶子的背后
　　
　　乜视着灿烂的群星
　　
　　骨肉完成了他最初的组合
　　
　　这DNA 这钛链
　　
　　这钙
　　
　　这水
　　
　　一切原始的材料
　　
　　母亲任意的从她的养水中分离
　　
　　父亲以他神圣的杵杆
　　
　　搅和了天空的霓云
　　
　　涂抹出门庭庄严的华彩
　　
　　而我们并没有放弃父辈的工作
　　
　　本能开启的门扉
　　
　　为那滤当蚊蝇的纱扇
　　
　　按装一把牢靠的抓手
　　
　　
　　
　　十二
　　
　　看，多好
　　
　　麦子在青葱的叶子间生长起来了
　　
　　为了赶赴圣日婚嫁的筵席
　　
　　在河边，牦牛似地汇集
　　
　　
　　
　　灶膛醒亮着
　　
　　为最后的晚节，预备炊事
　　
　　那懂事的火花
　　
　　在待娶的新娘的笑靥里
　　
　　唱响了他脆长的歌声
　　
　　庄严的水啊
　　
　　又似在母体中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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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