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夫妻
　　
　　——献给母亲节，因为几乎所有的母亲都是从婚姻开始。
　　
　　她和他是相爱结婚的，她一直相信。
　　
　　那个当时还没有钱买一枚戒指的男孩，圈了一株小草给她戴上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天堂的钟声不是来自天外
　　伊甸园就是人和自然
　　夜露默默地滋润花朵
　　火狐穿过淡青的草原
　　
　　她喜欢这份升自于心底的和谐和安宁。她对他说，如果火狐要穿过淡青的草原，那一定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如果火狐和草原不可分割，那你就是火狐我的生命，我就是草原你的家。
　　
　　婚姻是归宿。因为他们渴望有自己的一间小屋，长相厮守。在离开浪漫的校园工作之后，他们就如意地结婚了。那时候，他们以为自己足够成熟，现今回首，却看到一脸的稚气，不由好笑和感动。
　　
　　她的心思淡泊。他会把赚来的所有都交给她，说，都是你的。她就很满足。
　　而他喜欢她埋头做点针线的样子，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在她光洁的脸上，他就格外地感动。
　　
　　他和她同是计算机专业。他的脑子很活，很有想法，而她的技术实现能力很好，所以，他有时候把额外的工作带回家来，她帮他完成。他的能干使他在他们单位里突显出来。
　　
　　在能干的声名下，他有点成了工作狂。有一次她为他编写了一晚的程序代码，第二天吃不下饭。她以为只是累了。恶心，一直不好。其实她怀孕了。
　　
　　她忽然很惶恐。如今回头想想，也许还是因为太年轻吧。她还没有准备好要一个孩子，他也是。她请了病假，他们就去打胎。
　　
　　吃那种药，那种摧毁生命的药。连吃三天。那种药刚吃下，就呕吐不止，被吐出来。她什么也吃不下。她的面色枯黄，从床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三天晚上，她的腹部剧痛如割。那个小生命终于被迫从她的身上撕扯下来。
　　
　　她没有休息就去上班了，因为她只请了这几天的病假。可是她还是不对劲。一直有血，即使不是经期。一直有。流了好长的时间，她很害怕。一个人去了医院。是药力打胎不净，必须人工清除。
　　
　　女人大概是注定要经历疼痛的。她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眼前成片金色的花朵，几乎晕倒。她已经失血太多了。扶着墙挨到椅子上，坐下来，哭不出。
　　
　　他依旧很忙，她在自己单位的工作也已经渐入佳境。
　　她喜欢黄昏的散步，他喜欢看球。她喜欢读书，他喜欢运动。
　　婚姻剩下了什么，大概只是吃饭睡觉。
　　
　　他在事业上好像成熟了，被借调到公司的总部。节假日可以回家看她。
　　她又怀孕了。她怀孕的时候好像心情非常不好。每晚给他打完电话，就无端的落泪。她又发现不对劲了。流血了。这个胎儿是多么脆弱，她的一点点哀痛它都感觉得到。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个可怜的胎儿已经掉了。
　　
　　他于是非常渴望孩子。希望她给他怀一个健康的孩子。她说等一段时间好吗？可是他等不及地要一个孩子，他发了很大的火，只要一个孩子。
　　
　　她忽然很平静，信命吧。她想，命里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吧。她想她以前全错了，她不该拒绝孩子，更不该哭泣。她应该为了一个健康的孩子，祈祷和微笑。
　　
　　她也不明白，许多人为什么会要不到孩子。而他们想要，就又有了。
　　这个孩子，使她心情平和起来。她祈祷自己内心月光一样的温馨和宁静，祈祷孩子健康平安。
　　
　　她一直坚持心静如水，漫步，与怀着的小宝贝私语。当清晨她从阵痛里醒来的时候，从容地洗了个澡，告诉回家陪她的他说，我们可以去医院了。
　　
　　生育之痛是撕心裂肺的。没有人能帮你忍受这痛楚，没有人。只有自己。
　　可是她早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小生命，忍受这一会儿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顺产。一个可爱健康的男孩。七斤九两，漂亮饱满得犹如满月的孩子。
　　
　　她住到了自己母亲那里。母亲照顾她和孩子。她忽然发现母亲是多么伟大。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就是母亲。
　　
　　后来，她把孩子留在母亲那里，自己出来，到他调来工作的城市也找了一份工作。他忙她也忙。闲暇，他仍然热衷于运动，热衷于上网。他像一阵风，是没有任何心事的人，打球一定要尽兴，上网一定会爆出哈哈大笑，生气也一定要发泄得毫无保留。
　　她则是溪水，静静流。有时间就去看看孩子的成长，自己空余就看看书，上上网。
　　
　　今天，她买一袋米回家，米很沉，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就想起了他。那个一边上网，一边看射雕的人。
　　
　　她想，婚姻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呢。有一个人还是快乐无忧的，总还算好。
　　
　　
　　2003-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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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生只合虚度
譬如盛夏疯狂的蝉鸣　譬如花开花谢
譬如无人的旷野间那一轮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