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此火高高举起
这一年,海子的大弟弟以高考四百七十分的成绩再一次名落孙山,距离本科分数线只差十分,但可以报考专科。家里把这一情况发了份电报告之海子,让他帮着弟弟填报志愿,只可惜海子并不在学校,他在外面流浪。等海子拿到过期的电报单子时,安徽的高招工作已经结束,查曙明和家人没有妄自做主,命运又一次阴差阳错地将他拒绝于大学的门外。
海子为此事十分内疚,时常责怪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哥哥的责任,他发疯似的将痛发泄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我不应该背上这个流泪的老盲人/补锅,磨刀,卖马,偷马,卖马/我不应该抱着整夜抱着枪和竖琴/成为诗人和首领”。
随着《太阳》创作的深入,海子的精神幻想也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面对外界的人和事,总是显得冷漠。他“以梦为马”,沉醉于创作的激情与浪漫中,流浪于祖国的山川城寨、村庄、溪流中。
祖 国
(或以梦为马)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 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 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 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 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 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珍爱 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
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 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 一滴不剩 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马
踢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 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至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 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海子相信天才短命论。无论是叶赛宁、雪莱、菏尔德林、韩波、克兰、狄兰、席勒、马洛、普希金、莫扎特、马雅可夫斯基还是梵高,“最优秀最高贵最有才华的王子往往最先身亡”,这些人在短暂的生命历程里铸就了辉煌与不朽。
1987年,海子的作品发表相对顺畅了些。1987年第二期的《巴山文艺》、第八期的《山西文学》及第四期的《十月》等杂志上,均有其作品发表。
然而,海子重视自己的长诗《太阳》,他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其中。5月,北京西山批判会对海子的长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海子不是作家协会会员,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会上,一些作家协会的诗人们给海子罗列了种种罪名,他们对这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多加指责,批驳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事后,敏感的海子从各种渠道收到了信息。
海子病了。
他舞着自己的被单在宿舍里狂叫,酒瓶堆满了墙角,委屈的泪水留给了骆一禾。
我是勇敢的王。
我是。
我不是。
气功,是排除心灵空虚的灵丹妙药,那是一种非凡的魔力,北京练,查湾也有同样的舞台。
1988年寒假在家中,海子向大弟弟展示了自己的特招,发功时耳垂可以随意摆动,这一难以想象的境界让弟弟目瞪口呆,海子欣喜地告诉弟弟说,他可以借助这一神奇的力量在《太阳》的王国里逍遥地驰骋万里,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海子拿出他的诗稿和论文让弟弟认真读个通遍,弟弟看后很感动,虽然他不能尽懂,但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火焰的存在。
弟弟说哥哥带我在你的世界里畅游吧。
海子说那可不行,你没有通行证。
那怎么才取到通行证呢?
你闭上眼睛?
可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啊,除了黑色。
你就在黑色的海洋里寻找吧。
怎么寻找啊,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这就对了,你的思想必须揭开黑夜的笼罩。
开玩笑,我怎么能揭开呢?
把它当作幕布。
唉,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舞台的红色,还有呢!
还有什么?
天空的蓝色。
继续梦幻吧,直到看见所需要的世界。
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世界吗?
那可不是一个简单命题。
难道又是什么天机吗?
是的。
那你说说。
“告别了那美丽的爱琴海
诗人抱着鬼魂在上帝的山上和上帝的家中舞蹈
上帝本人开始流浪
众神死去。上帝浪迹天涯
告别了那美丽的爱琴海
何日俯伏在赤道上
水滴也在燃烧
血液起了大火
船只长成大树
儿子生下父亲”
不可思议——你的逻辑。
这是诗人的思维,把精神垄断的优势部分变为诗歌。我们挣开眼睛——其实是陷入失明状态。
那什么才是不失明的状态呢?
幻象,幻象的根基或底气,是将人类生存与自然循环的元素轮回起来加以创造幻想。
那么古怪的文本,请具体说说。
拿任何一部伟大的诗歌来溯源。如基督复活与四季景色,可能爱琴海西风诺岛——希腊世界——或者说,盲人荷马,他仅仅停留在经验世界,仅仅停留在经验的生存上,没有达到幻象的生存(这应归功于地中海水的清澈和岛屿岩石的坚硬),更没有到达真理与真实。
你所崇拜的歌德到达了吗?
歌德接近了边缘,他的古典理想,也就是追求这种经验的生存(此时此刻)——此时此刻最为美好的经验生存。佗斯妥也夫斯基贯穿着基督教的幻象,而尼采可能是沙漠和先知的幻象家——其实他们在伟大幻象沙漠的边缘,基督世界的边缘,他赞同《旧约》中上帝的复仇,他仅仅更改了上帝的名姓,并没有杀死上帝,而只杀死了一些懦弱的人类,他以攻为守,以刃为床,夺取幻象诗歌的地方。
听你这么说,没有人能到达她的中心喽,你自身也在追求幻象吗?
幻象是人生为我们的死亡惨灭的秋天保留的最后的一个果实,除了失败,谁也不能触动他,人类经验与人类幻象的斗争,就是土地与沙漠、与死亡逼近的斗争,幻象则真实地意味着虚无、自由与失败(——就像诗人的事业和王者的事业:诗歌),但决不是死亡,死亡仍然是一种人类经验,死亡仍然是一种经验,我一直想写这么一首大型叙事诗:两大民族的代表诗人(也是王)代表各自民族与生命力为代价进行诗歌竞赛,得胜的民族在诗歌上失败了,他的王(诗人)在竞赛中头颅落地,失败的民族的王(诗人)胜利——整个民族惨灭了、灭绝了,只剩下他一人,或者说仅仅剩下他的诗,这就是幻象,这仍然只是幻象。
那你会不会很绝望?
如果幻象等于死亡(换句话说,沙漠——沙漠只是包围沙漠自身),每一次落日等于死亡——那么一切人类生存的历史和生活地平线将会自然中止、永远中止,这就是诗人们权利,最后的盾牌。我,只能上升到幻象的天堂的寒冷,冬夜天空犹如华美凛冽而无上的王冠一顶,照亮我们黑暗用污浊的血液,因此,在这种时刻尼采赞成歌德,“做地上的王者——这也是我和一切诗人的事业”。
你诗歌可怕而虚无的王,我感到寒流的迎面扑来。
我瞻望幻象和天堂,那些坐在寒冷的天空华堂和大殿中漠然的人们,天堂,是华美无上和寒冷的,而我们万物与众生存在的地方是不是藏有欢乐?
天堂不和世间同样存在着华美无上和寒冷吗?
集体可以永恒一切,我们要在天堂里集体拥抱。
正当海子和弟弟聊得不亦乐乎时,父亲走了进来,“你把胡子剃了。”
“怎么了?”海子问道。
“你说怎么了,年纪轻轻的,一大把胡子。村上人说闲话,说老子没有养多少胡子,儿子胜过了老子。”
“什么话?!”
“你甭提人家说什么,那么多的胡须看着确实不习惯,你去理发店给我剃了。” 父亲说完就带上了房门。
“哥,我陪你去吧,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啊。”
“哎,好吧,剃了就剃了吧。”海子只得遵照父亲的意愿。
剃完胡子,海子和弟弟跑到老表家吃中饭,海子一餐喝半斤八两老白干儿不在话下。海子和他们渴酒时很豪爽,酒兴上来时,脱下大衣,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将瓶中的白酒哗哗倒入大瓷碗里,大口大口地干,颇有电影《红高粱》中西部好汉的样子。
“喝,什么都是大水!”
当海子说出这句话时,老表们心里已经有了个底。而在老表家醉酒是常有的事,老表们都不想让海子多喝,大过年的,免得惹出什么事来,大家在一起喝酒图个欢喜吉利。
可是海子每次酒喝到兴头上来,总是觉得不过瘾,一旦酒喝光,老表们把空酒瓶在他面前晃荡时,他硬纠缠着老表再去买。无奈,老表们只好尊重这个“大学老师”的意愿,奉陪到底,直至一醉方休。
醉后的海子,像个小顽童,歪歪倒倒,硬想要回家,几个老表僵持不过,只好扶他回去,海子甩开他们的手,逞能地说自己行。他就这一路上跌跌撞撞,在经过水稻田边的小田埂边上时,终于栽进泥巴田,全身沾满淤泥,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弟弟只好搀扶着失态的哥哥,引得路人窃笑不止。
回来后,父亲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海子只得躺在床上不敢吱声一句,事过后,老父亲也没有过多的指责了。
1988年的寒假,海子在家中全身心地投入到《太阳》的创作中去,每天只睡一小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写、改、思考。也许是急于求成的缘故,这时的海子对于写作已经到了不要命的地步,在海子的生命中,写作等同自己的呼吸。
母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地写作,都工作好几年了,莫不是学校交待给他的任务,还是工作分内的事情?她以为儿子写作就是为了工作,或者是为了工作而写作。
农村信息闭塞,加上生活的孤寂,海子和父母亲商量,用自己的工资和家里凑的钱买了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海子喜欢看些新闻类节目,他想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儿。
此时的小草,由于不满他的爱人海子长期飘浮不定,近乎流浪艺人的生活,毅然决然地决定退出这场爱情游戏之中。
务实的小草知道,和一个诗人生活在一起,只能享受到一种精神上短暂的罗曼蒂克,而作为一个女人,则更需要一种稳定的,有足够物质来保证生活质量的平常人家生活。
况且自己的年龄已经老大不小了,她不能经受青春逐渐在时间的退化中失去应有的光彩。
海子平淡而有痛苦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不想拖累任何一个人。
不想。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四川达县的女孩子闯进了海子的生命,她是海子的诗友,名叫苹苹(海子在诗中把她称为AP,窃以为是英文单词Apple——苹果的前两个字母,苹果寓意香甜,在这里为她化名为“苹苹”),苹苹和海子早在一年前有了通信交流,她和海子之间的感情随着通信次数的增多由当初的崇拜发展到爱恋。
1988年初,海子提前结束了寒假,带着自己的《太阳》诗稿去了一趟四川,他想会一会之前通过书信联系的“袍哥们”,听听他们对自己创作的方向的见解。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见他日思夜念,还没有见过面的苹苹。
四川是豁达的,他赋予了海子莫大的精神力量。而海子最到接触的诗歌刊物和诗人也都和四川有关,1986年3月,由四川省大学生诗人联合会主办的《中国当代诗歌》推出继"朦胧诗"之后的"第二次浪潮",同年5月,《非非》在四川创刊,主要成员有周伦佑、蓝马、杨黎等,而后的《汉诗:二十世纪编年史》也在四川创刊,主要成员为石光华、宋渠、宋炜等,19 87年3月,由廖亦武执编的民间诗歌出版物《巴蜀现代诗群》印行;5月,由孙文波等主持的民间诗刊《红旗》也在四川成都创刊。他面见了众多在中国诗坛上有影响的四川诗人欧阳江河、万夏、廖亦武、尚仲敏等人,并和他们愉快地谈论诗歌、谈论生活、谈论天地、谈论神灵、谈论宇宙。
4月份,海子到了四川沐川,宋渠、宋玮两个兄弟诗人热情地接待了他。并且在宋家的房山书院住了近一个月。房山书院门口是一条小溪,背靠郁郁葱葱的青山。它共分四部分,进门是一座小巧的花园,接着便是几间大瓦房,其中两间用作藏书和居住。静极了的房山书院,清澈的小溪从门前经过,月光洒满整个书院,不时飘来兰草的香气。穿过几间大瓦房,就是一座很大的花园和一排厢房,花园里有几棵樱桃树和一些花草。海子在樱桃树下一边吃着沐川上好的早茶,一边谈着一些房山的旧事。沐浴着温熙的春风,海子在这里继续他的《太阳》创作。
海子的爱恋连同他的心随后飘向达县。
苹苹来了,她像甜美的赞美诗,一下子又把海子卷入多情的旋涡中。
海子献诗道:
是谁这么告诉过你:
答应我
忍住你的痛苦
不发一言
穿过这城市
远远地走来
去看看他 去看看海子
那个牧羊人
也许会被你救活
你们还可以成亲
在一对大红蜡烛下
这时他就变成了我
我会在自己的胸脯找到一切幸福
红色荷包、羊角、蜂巢、嘴唇
和一对白色羊儿般的乳房
——节选《太阳和野花——给AP》
苹苹“救活”了海子的失重的心灵,海子梦想着“在一对大红蜡烛下”和苹苹“幸福”相伴,而海子却无以丢失他赖以生存的教师工作来到达县和自己的心上人厮守,缠缠绵绵过后总要分离的,海子带着无比的眷恋吻别了他的苹苹。
刚回北京的海子就接到了苹苹从四川寄来的相思之果:
“海子:你好!
一连十几天都是阴天,有时飘一点小雨,街上还是满地泥泞。洗了衣服晾一个星期还不是很干,这样一来唯一的好处就是街上灰尘少了。
还是每天上班,拔拔算盘,登记数据,空闲就拿出一本书,看一会儿便神思恍惚,愣神发呆。
想想四年多就这样结束了,从前常常弄不懂自己怎么会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不随潮流,宁可孤独,也不愿改变自己的天性。到现在我觉得我想通了,不再为自己的固执而忧虑,我要说:生活本无意义,我将永不抛弃上天赐予我的美好的天性,将永不放弃对幻想的美好的追求。也许我是意识这一点的时候,才开始写诗的。开初的那些诗看来全是自白式的,其实我并不喜欢,只不过是心境的记录,我想表达的是天性受压时仍然要倾向和拥抱的东西,所以当我读你的诗时,才那么令我感动。你的有些诗我还不是很懂,但只要体会出一种感觉也就可以了,不知对不对。
海子,跟你在一起很愉快,但一想到分离,想到相隔太远,我的心就沉重起来。你说‘我们是两个孤独的人,要照顾好自己’,你不知道这话使我多么难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快乐地在一起,互相照顾体贴,好好地生活呢?尤其是,我还从来没有象爱你这样爱一个人,这样心疼一个人。
我写不下去了,期盼你来达县。”(本信一字未改,包括标点符号)
1988年6月,海子着手创作《太阳•弑》诗篇,也计划着他第二次进藏的旅行。7月16日,他打马行装上路了,这一次,仍是作为一个私人旅行者的身份来西藏的,他把重点的线路放在了藏南。海子和一平、王恩衷三人结伴而行,在青藏线上晃荡了好些日子,进入拉萨。在拉萨作了简单的休整之后,准备进入西藏腹地,对其他地方做进一步了解和认识。
海子此行是想对西藏玄秘的文化作更深入的了解。来拉萨的第二天,他便找到了任职于《西藏文学》杂志社的编辑、女诗人姗姗(海子的诗中把她称为H,窃以为是英文单词Haw——山楂的第一个字母,山楂代表熟美,如同带刺的玫瑰而不可及,在文中化名为“姗姗”。)由于骆一禾的工作关系(骆一禾在他的编辑主持的《十月》杂志中的“十月的诗”重点推出过包括海子、姗姗等有质量的诗人的诗作。)在此之前,海子跟姗姗通过几封信。
姗姗大海子十岁左右,离异后独居于文联家属院的一处套房。但海子对姗姗一见钟情,可能是前生约定,也可能是今生的姻缘,海子爱抚的心承架不住由文化崇拜而自身幻想意念所抛撒出的绣球。
姗姗对西藏文化的熟悉程度和对人类文明的自我解读是海子没有预料始及的,而流淌在姗姗诗歌中那种天然的血汁以及对生命的纯天然锤炼都是海子激赏的前因,见面后的仰慕之情又把他那劳累的心神肢解。海子在接近凌晨时分来到了姗姗的门前,在犹豫不决中鼓足的勇气最终让他敲响了姗姗的大门,而刚在20分钟之前他和一平与姗姗长聊过后离开这里。
“谁?”在听见敲门声后,姗姗习惯性地应了一句。
“我,海子。”
“怎么,你还没有睡吗?” 姗姗在说这句话时开了门把海子迎了进去。
海子的话题涉入了藏文化以及对某一问题的疑惑时,姗姗都给他做了独到的见解,闹钟在嘀嘀答答声中提醒了倦意的姗姗,海子却没有离开之意,而钟摆的振幅运动丝毫没有阻止指针的逆旋转,直到嘀嘀答答声响彻透明的房间。海子顿了顿,“大姐,我想留宿这儿。”
“不会吧,”姗姗甚是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你是我的女神,我需要你的温度。”海子捧起了姗姗的脸庞。
“海子,请你冷静些。” 姗姗甩开他的双手。
“我很冷静,可是我无法拒绝你的芳露。”海子单腿跪在姗姗面前。
“你起来吧,我们之间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只要你在我的面前,什么都可以变为可能,无限的可能。”
“你太幻想化了,海子,我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了,而我是个现实的女人。”
“那不是幻想,是我的理想,是你勾起了我对生命的欲望。”
“这不是我的罪过。”
“当然不是你的罪过,请你成全我的渴望和梦境。”
“又在胡说了,不是?” 姗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胡说,是我的真情实意。”
“我能理解一个浪漫主义者的情怀,可是我,我真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把肉体当作一回事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的经历比你多,你当然不能透析我的感受。”
“我无法洞彻你的博大,但我想拥抱着你的翅膀飞翔。”
“你会掉下的。”
“不会,你会带我滑翔远方。”
“可惜我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
“不是,只不过你不想赐予我而已。”
“海子,让我们重新回到现实的草原吧,在我下逐客令之前,你仍是我的好弟弟。”
“别,千万别,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那种切肤之爱吗?”
“这是两种不同的爱,我对你的爱是首位的,只不过另起一行而已。”
“不,我想要的是第一列的第一行。”
“我生命里的原则不可能会是那样安排的,你得原谅我,我既不会欺骗别人,也不会欺骗自己。”
“我会很痛苦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关键是我们如何排遣。”
“我不愿把痛苦留在拉萨。”
“即使你不把它留在拉萨,伤害的是我,难道你愿意让大姐受到莫大的伤害吗?”
“不想,可是——”
“可是什么,太晚了,这左邻右舍的看到可不好,海子,你可要为大姐想想啊。”
“哎,我,我走了。”海子失落地离开姗姗的家,一个人在门外徘徊了半个小时,而后一股激流又涌入了他的心窝,海子又叩响了姗姗的大门,然而,这一次,姗姗再也没有开门,也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晨星眨了眨眼睛,海子绝望地踏着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返回住地。
醒来的海子无比尴尬,他自知失礼了,是自己一时的冲动还是感情的升华?拉萨河可以作证。
但海子自认为再也没脸去见梦中情人———姗姗,姗姗成了他心头中的一座女神雕像,圣洁、神圣不可侵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海子快速地离开拉萨去了日喀则,在朝拜了扎什伦布嘶后,又去了更远萨迦寺,他看到了亘世罕见的经书,海子热血沸腾,只可惜他看不懂藏文字,但堆放的经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足可以让他相信这就是神奇的宗教奥义的灵魂,密密麻麻的灵魂,他们依次排列,直至到达海子的心脏。
再向里深入,海子到了喜马拉雅山脚下,他目睹了神秘的“天葬”,天葬是藏地古老而独特的风俗习惯,也是大部分西藏人采用的丧葬方法。
藏族的丧葬形式是经历了历史变化的,据藏文史籍记载,在远古的“七天墀”之时,诸王死时是“握天绳升天”,“如虹散失,无有尸骸”。这种情况同藏族人当时的认识有关,当时藏族人认为其祖先来自天上,死后归天。
藏语称天葬为“杜垂杰哇”,意为“关(尸)到葬场”;又称“恰多”,意为“喂鹫鹰”。文中“恰”是一种专门食尸肉秃鹰,谓之“哈桂”。据此可知这种“天葬”亦可谓之“鸟葬”。
仪式让他心惊肉跳,站在天葬台边的海子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这种冲击促使他的生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这种变化直接影响了他对生死轮回的认识。
在返回的路上,车子中途抛了锚,海子下了车,他走到一个玛尼堆前,里面有许多精美绝伦的石佛雕像,海子顺手拾拣了两块,这两块浮雕石佛后来被海子带回北京,放置在昌平的宿舍里,海子对它们敬畏无比,经常烧香跪拜它们。海子死后,这两尊佛像也随他的遗物被托运至怀宁老家,现在镶嵌在他的坟墓边上。
------------------------ 我要的不多,无非是眼光中拥有你我;
我要的不多,无非是俩心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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