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我的身体和思维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一种由心理波及身体，由现实波及梦里的改变，这改变缘于一份莫名其妙躁动的感觉衍生。我知道这躁动感觉的由来，是从我看见老父和翠爷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开始的，准确说是两人“揉面”揉在一起的情景，被我在隔壁的房间的土砖缝里“偷窥”全部过程以后，我就开始滋生了一种感觉。这感觉确实已经存在，但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描叙不清楚。它来的那么突然，长得那么迅猛，好比雨季菜地上栽下的苕藤秧，雨水一淋太阳一晒，苕藤就“蹭蹭”地疯长了一地的，宽大的叶子，翠绿翠绿。我捂都捂不住它的膨胀扩散，从开始嫩绿的小芽，到现在粗壮的枝藤，翠绿的叶子爬满了我的全身血脉，以至于爬进我夜晚千奇百怪的梦境中。
　　
　　平平淡淡昏昏慵慵的日子一天天地过，许多今天记忆还很深刻的东西，比如狗熊今天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狗蛋还差我几个“纸标”没归还于我这样的小事情，哪怕是和隔壁村的“细崽们”玩“红军抓土匪”游戏，我们大获全胜的大事件，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忘记了。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忘性之好是一种幸福，这样可以使我一次次忘记父亲抽打我的教训，而一次次地犯偷吃翠爷家菜地“黄瓜”的错误。惟独这份躁动的感觉，时不时冒出来纠缠于我，有时候很清晰，有时候很模糊，恍如我站在后山的山顶，整个周围是飘渺轻薄的云雾缠绕着我的身子，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的存在，就是无法握住它们的实际成分，如同我无法把握眼前这同样飘渺轻薄的感觉一样。
　　
　　 别以为看见我静默傻呆着，就以为我很安定本分，这绝对是错误的！我被躁动所烧烤的饥渴，如同我家这只饥饿的狗“虎子”，在炎热的中午吐着长长地舌头卧在我的身边，乞求得到我手中被啃得已经非常干净还舍不得放弃的肉骨头。我也伸展着想象的长度，渴望体验着一种亲手触摸女人的滋味。我还无法把握这感觉的性质，是当我看见父亲如松树皮一样的老手，揉搓着翠爷坚挺白嫩的奶子时，翠爷这个最喜欢把我（当然是我小时候）抱在怀里的女人，平时健硕挺拔的身子，一时间软得像春天池塘边的柳树枝一样的摇摆柔弱时，我所看见的一切让我产生着一种全新体验的强烈刺激，如同一束束电流触击着我的肌肤，麻麻的痒痛一样，如同一道道潮汐淹没着我的魂灵，隐现的浮沉一般。
　　
　　我无法明确这感觉的真正内涵，是有两种强大的力量在我思维里冲撞着、斗争着，时而是我对他们这份陶醉其中的愉悦的好奇性占了上风，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滋味，就像第一次看见别人穿上白色的“的确良”衬衣，特别把那白色的袖口翻折起来的神气劲儿，我就好想自己拥有一件，体会这份感觉一样；时而是我对我父亲的强烈的不满，有着一股酸酸的醋味儿，两年前“过家家”狗蛋当上青梅的新郎，拥抱她的那一刻时，我就是有过这种酸酸的感觉，但这次感觉又不大完全一样。我知道自己懦弱的个性很少会用暴力去争取我所喜欢的东西，但一旦我所喜欢的东西被别人占有玷污时，我又会十二份的感觉不舒服，像是一把钝刀切割着“粘板”上的肉，怎么割怎么不痛快。
　　
　　 随着感觉的发芽到现在的蓬勃生长，我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想象的空间和身体的某个部位偶尔滋生的麻痒痒的快感，以及在我每个长夜里根本无法排列组合一切的毫无逻辑的梦境发生。我有时候在梦里，明明知道我所看见的赤裸的我白天想看见的东西是什么，可我醒来后一切都是如此地模糊不清，毫无根据。这使我很苦恼，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臆想着模糊的一切，而无法真实地触摸，使我陷于长期的萎靡与困惑之中。我不是一个善于打听的人，我也不相信，或者我根本不愿意去相信，狗熊和狗蛋兄弟俩经常在我面前提起的，他们晚上在自己床上偷偷看见他们老父和娘伊赤裸着身体所干的“好事”。但有一点，他们越是这样跟我说起，越是激起我想体验抚摩那赤裸肉体的神秘感。我一得意自己是聪明狡猾的，言行于心而不露于色，不会像他们兄弟俩那么笨，把两个大哥哥大姐姐的名字画在青砖墙上，中间用粉笔画上一个粗粗大大的Ｘ字，明人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后来被哥哥姐姐知道了，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我隐藏自己蓬勃的实验欲望，像屋檐下掩藏的壁虎，偷偷在寻找着机会下手。
　　
　　 我家歇房的门口是口老式的天井，宽一米，长两米，深半米左右。天井周围是大小不一的石块，被村里的人的屁股磨得又白又光。一般吃饭午睡的时候，这里是最好的歇息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坐在这里乘凉拉家常，村里村外什么新鲜的事这里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爷娘婶子们干活回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也懒得擦洗身子，撩起宽大的破旧汗衫，让松垮硕大的奶子蹦出来，和着咸酸味的汗水，直往儿女的嘴巴里塞。
　　
　　 歇房门槛是木头做的，半米多高，累累的痕迹记忆着岁月的沧桑。大热天的时候，歇房进门就是一张大竹床，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年了，反正打我有记忆开始，这竹床就季节性地固定在那里，如同这炎热的夏天季节性地固定在村庄的空气中一般。竹床的篾条整体呈淡黄色，中间的部分却泛着黑青色，那是长期被许多困醒的人背部的汗渍成这样的，这张竹床，我父亲困过，我母亲困过，我兄弟姐妹困过，当然还有冬梅也困过。
　　
　　 慢慢长大了的冬梅搬去和她奶奶一起困醒了，她奶奶有个习惯，晚上冬梅要是睡觉不老实，摔胳膊蹬腿惊动了她奶奶，她奶奶就使劲地掐她，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冬梅于是经常一晚上就倦缩在被子里困不着，第二天中午吃完饭后，就早早地占领我家的竹床补上一觉（她自己家的一般没她的份）。原来我中午想困醒的时候，就把她赶起来自己困，渐渐地我不再赶她走，让她困在我家竹床上。当她困得很烂的时候，我却假装坐在门槛上，并起双腿，把头埋在缝隙间假寐。没有人怀疑我根本没睡着，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地打量着熟睡的冬梅。
　　
　　 冬梅喜欢侧卧在竹床上，臃肿肥胖而白白净净的身子倦缩着，窄小短促的衣衫，将身体凸凹的部分堆放显露得淋漓尽致。汗衫的领口开得很低，绕过肥硕的脖子，眼光可以将胸前两堆眩目的白肉一览无余，特别是这样侧卧的姿态，更是显得波涛汹涌。我就坐在门槛上，选择最佳的视角“偷窥”着，我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何等的肮脏，行为是何等的丑陋，我不止一次地告戒自己在冬梅醒过来一切都结束以后，绝对不可以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偷窥”。可她再一次躺在我家的竹床上时，无论我刻意地让自己离得远远的，我的双脚鬼使神差般的把我拖回来坐在门槛上。
　　
　　 我痛恨着自己不坚定的立场，痛恨着自己经受不住欲望的诱惑，就好象嫁到城市的姐姐每次回娘家，我都会偷偷地翻她的包找吃的一样的诱惑。更让我感觉到恐惧的是，一个绝对大胆妄为的念头在我的心里第一次冒出来以后，就像池塘水面上的浮萍，再也抑制不住地疯长起来，我都为自己懦弱的本性中居然有着这样执着的念头而感到恐惧不安。为此我的内心世界一直没有平静下来，“试”还是“不试”的决定左右着我的思维，在我脑海里交替着浮浮沉沉。
　　
　　 正当我烦躁不安的时候，冬梅的大弟弟狗熊又发现一件神秘刺激的事情（我痛恨着他老是知道这些我想知道而被他快一步知道的事情）。他说他晚上和弟弟狗蛋睡一张床，学着他们老父和娘伊，不穿衣服搂抱着一起“揉搓”，居然很快把两人的“小鸟”搓得翘起来，硬绷蹦的，胀痛着想撒尿，非常刺激非常好玩。他想教我试试，我没同意。我当然不会苟同与他一起，骨子里我一直认为我应该不屑与他们为伍。我绝对不能输给他们，于是我不再犹豫，我决定偷偷执行自己准备一试的决定。
　　
　　确信冬梅已经睡熟，有微微的鼾声。我抬起头来看看大门外和狭窄的巷道，暂时无人来往，只有“虎子”偎在屋角，吐着长长的舌头看着我。狗是不会告密的。我感觉双脚下到地上的时候，一直是麻木和颤抖着，不知道是不是在门槛上弯曲久了的原因。天气依旧炎热，树上的蝉儿今天的声音叫得格外的响亮，叫得我的心“嘣嘣”地往外跳，于是我憋住呼吸，我怕自己一呼吸，心脏会被呼出来。天真热，汗直往下淌，狭小的歇房让我第一次感觉是如此的压抑，于是我故作轻松随意走到屋子后面的大铁柜里拿东西，然后再故作轻松随意走出来，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我返回站立在冬梅身边，我看见她突然翻了个身，好象马上就会醒来，戳穿我丑恶的“实验”。这可把我吓得不轻，脑子里一时间处于真空地带，想跑都迈不开双脚。好在我还是醒悟得快，趁她眼睛没有打开之际，我一步跨过门槛，以最快的速度奔行在通往后山竹林的小径上。
　　
　　 我开始在考虑着后果，如果大家都晓得我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的面子何在？我的脸往哪搁呢？我得尽快了解冬梅是不是真的因为我而醒来的事实，这样我好早作准备。事实证明我不过是虚惊一场，过了一会儿，我偷偷溜回来打听风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冬梅不过是偶尔翻个身，继续睡得死沉死沉，四周依旧寂静无人。我再一次嘲笑自己的心虚和胆小，“虎子”嘲弄般地瞟了我一眼，懒洋洋的神态依旧偎在屋角里歇息。于是我不再犹豫，直奔歇房而来，立定在竹床旁边。冬梅换着是仰卧着，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胸脯，被我贪婪地看在眼里。我的眼前出现一种幻觉，依稀回到小时候我被翠爷抱在怀里，她那宽广柔和温暖的胸膛，是我曾经感觉最安全的一处港湾，还有那能够让我肆意抚摩的放纵。我的手什么时候开始伸向冬梅的胸前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站在门外我更无从知道，我只听到炸雷地一声喊叫：
　　 “你要干什么？”
　　 ......
　　
　　 父亲的一声断喝，终结了我的“妄为”，也给我换来一顿暴打，更是长时间让我留下难以启齿的“臭名”，这才是最可怕的。身体上的疼痛，只要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而精神上疤痕，在我今后的岁月中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消失干净。于是我变得更是沉默寡言，习惯低着头走路，夹着尾巴做人，没有人真正晓得我的内心在想什么，没有人能为我解释许多积压于心的谜团。我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潜伏在僻静阴暗的角落中，期待着再一次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