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相托(续)
舒真真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桌面屏幕播放的,仿佛是尘封岁月的纪录片,它把最真实的东西展示在我的面前。
“雪丫——我的孩子!我要我的雪丫——我要——我的孩子——”
这是雪雁在凄厉地呼喊着。她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憔悴不堪。
卫冰束手无策地站立一旁。
保姆端来一碗莲子羹,喂给雪雁,雪雁手一扬,悲戚地喊道:“不!我不要——我要我的孩子——”
保姆收拾打翻在地上的碗、羹。
“雪雁,不要这样!啊!孩子还会有的,明年再生个大胖小子。啊?养好身子要紧!不要难过了!”这是卫冰母亲,她坐到雪雁床边,向站在门口的护士招手示意。
护士给雪雁注射了镇静剂。雪雁喊累了,渐渐合上眼睛,到梦里去寻找她的孩子去了。
……
夜里,卫冰温柔地抚慰着雪雁。
“雪雁,别难受!啊?孩子没了不要紧,你的身体才要紧。咱们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啊?好!睡觉吧。”卫冰轻言轻语地劝慰道。
“不!卫冰哥,孩子会回来的!你说,你说是不是?会回来的!啊?”雪雁执拗地说。
“对!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好,睡吧!咱们睡觉!啊?”卫冰附和着、哄着雪雁。
“这么久了,都三个月了,雪丫咋还不回来呢?她到哪儿去了呢?雪丫,妈想你啊——”雪雁喃喃自语地说着,缓缓躺下。
……
夜深人静。
雪雁在睡梦里喃喃自语:“雪丫——雪丫——”,她的眼泪湿润了脸颊。
卫冰睡眼惺忪地爬到雪雁身上,欲行房事。
“谁?你是谁?你要干啥?”雪雁一把推开卫冰,呆愣地喊道。
“是我呀!雪雁,我是卫冰。”卫冰醒过神来,抱着雪雁柔声说道。
“卫冰?你是卫冰哥?”雪雁呆呆地问道。
“是啊!我是卫冰。来,咱们好久没有亲热了。”卫冰说着又要趴到雪雁身上。
“不行!卫冰哥,你听,咱们的孩子,雪丫,她在叫我,我要去找她!”雪雁说着猛地坐了起来。
……
卫冰办公室。
卫冰正在阅读文件。门,静静地推开,又静静地关上。卫冰母亲走了进来。
“妈妈!你来这儿有事?”卫冰急忙请母亲坐下,沏茶奉上。
“我问你,雪雁怎么回事?半年多了,怎么不见动静?怀不上了?”
“不是!雪雁情绪时好时坏,总念叨着要孩子。”
“那你就抓紧让她怀一个嘛!怀上孩子不就好了吗?”
“不成啊!每次要做的时候,她马上就发疯一样要去找雪丫,怎么劝都不行。”卫冰沮丧地说。
“发疯?”卫冰母亲想了一会儿说,“会不会是患精神病了?啊?”
“不至于这么严重。她只是想雪丫给想的。时间长了会好的。慢慢来吧!”
“慢慢来?不行!那要等多久?”卫冰母亲摆摆手说,“再说,雪雁这孩子要是真的患精神病,即使怀上了,将来孩子也会有问题。算了,你们离婚吧!”
“离婚?这怎么行?好好儿的怎么离婚呢?”卫冰吃惊地问。
“不要优柔寡断!你想办法说服她离婚。我去给她爸妈打个招呼。”卫冰母亲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站起来说,“就这么定了!”
……
屏幕突然关闭了。
“后来呢?”我急切地问柳雅。
“他们很快就离婚了。雪雁回到自己父母家里。其实,不离婚又能怎样?那里能给她什么呢?”柳雅平静地对我说,“可是,对于雪雁来说,毕竟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尽管她父母小心翼翼地精心照料她,也带她去医院看过医生,最终,她还是疯了,住进了省精神病医院。后来有一段时间病情稳定,看上去有些好转,她爸妈就接她回家去住。外面毕竟比医院里要好得多吧?可是,没多久,雪雁病情加重,她爸妈只好无奈地把她送回到精神病院。她好像在那里才能得到平静和安宁。就这样一直到今天,你看——”
我低头看见,精神病医院一间病房里,雪雁双手搂着一个布娃娃,嘴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雪丫!雪丫!妈妈的宝宝——”她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的眼睛没有一丝光芒。她的生活,她的世界,好像都只剩下手里那个被她叫做“雪丫”的布娃娃。
“她太可怜了!”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抬头对柳雅说道。
“是啊!可惜的是,作为他的女儿——雪丫,我却始终不知道她一直在为我忍受着煎熬。现在知道了,却又没有办法帮她从苦难里解脱出来。”柳雅看着我说,“所以,姐姐,你要帮我呀!”
“我?帮你?能行吗?我——”我一时语塞。
“能行!你一定能行。而且,只有你才行。”柳雅信赖地看着我说。
“可是,怎么帮呢?”
“首先,你必须是真心愿意帮她。”
“那还用说,我当然愿意帮她!”
“还有,告诉你妈,不要怨恨她。过去的一切,都是那个恶婆造成的。当年的雪雁并不知道你妈妈的事情。”
“不会的,妈妈不会怨恨她的!她受了多少罪啊!”
“具体做法——”
“是啊是啊,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你经常去看她,是代替我去看她。慢慢跟她熟悉起来,告诉她你就是雪丫,叫她妈妈。”柳雅说到这里问我,“你愿意吗?你能做到吗?”
“愿意愿意!妹妹,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
“你跟她熟悉起来之后,你会有机会到她的房间里去,也会有机会像女儿一样照料她,哄她睡觉。那时候,如果——”
“如果什么?你说呀妹妹!”
“在她熟睡的时候,你,也就是我,她的女儿,雪丫,哭了,发自内心的哭了。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滴在她的脸上,她的嘴里……”
“哦,要这样啊?我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但是我愿意尽力去做。”我说。
“是的,这不是能够刻意做出来的。这取决于自然的天性。”柳雅停顿一下说,“假如真地做到了,她,生我的母亲,就得救了。她就会完全苏醒过来,就可以快乐地生活了。因为——”
“因为什么?妹妹不要卖关子。”
“因为你喝过了圣水,就是那河里的水。加上你的真诚,你的眼泪就是最好的良药。”柳雅说着又卖起关子来,“不过——”
“妹妹又来了,快说吧!”
“她可是真地把你当作雪丫,当作她的女儿了。你可不能解释说你不是,那她就又会回到精神病院去了。”柳雅这时格外郑重地说,“你要想好啊!”
“妹妹放心,姐姐愿意!”我大声说道。
可是,我话音未落,柳雅不见了,小木屋不见了。我醒了,还躺在自己床上。
……
舒真真讲完了。我看见她的眼眶里挂着泪花。
“多奇怪的梦啊!老师,你说,这都是真的吗?”舒真真望着我问道。
“那么,你愿意去做吗?”我问。
“当然愿意!这是我妹妹的托付啊。”
舒真真回去了。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得很好。
(本集完。请关注下集。)(写于2005年12月30日23:29:38)
------------------------ 积攒人生六十年,黄金时代写华章。
蜡炬纵有泪干时,不肯空耗三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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