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疆弹琴》(摘录)(续前)
(作者: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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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要呆在这里不走,是因为,新疆朋友实在太好客,为我们安排了一项重要活动----去果子沟吃羊肉。因此,想走也走不了的。
……没什么吃的东西,上来一大盘面粉烘烤出来的玩艺儿,吃上去干巴巴的,这就是新疆人最著名的食物——馕。老实说我对这东西实在不敢恭维,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常吃的压缩饼干。据说这东西作为干粮非常实在,你长途泼涉一个月,放在身上根本不会坏掉。这我绝对相信,不过,这年头还用得着这种“坏不了”的食物吗?又不是红军长征。……
……之后又上了手抓饭,于是笑话百出,冰哥没有掌握要领,饭粒都从衣领里掉了进去。由此可以得出一个深刻的结论,饭,并不是人人都会吃的。话,也不是人人都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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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车子得开四个小时,沿途经过一些建设兵团,因此,哥几个就有关建设兵团的话题进行海阔天空般的神聊。说老实话,“建设兵团”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下午开了车,在大草原的各处随便看了看,是的,主要以看为主,看看山,看看树,看看草。看山主要是看颜色,不同的高度不同的距离不同的光线下山的颜色各不相同。看树主要是看原始森林,大约就是些连绵不断自生自灭的云杉松树之类的吧。看草主要是看在微风吹佛下象海浪般翻腾摇曳的草原景观。兰天白云青山绿草,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凡目力所及之处,都堪称一幅美丽的油画。这草原虽然大,却与内蒙古那种一望无际的草原不一样,这里其实是群山环绕的“盆地”。……
好在每一个年龄段的人对快乐自有不同的理解,这根本不是一个需要他人来瞎操心的事,每个人,只需管好自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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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草原是那样的安详,就如一个腼腆的少女一般静静地沐浴在晚霞的余辉之中,……我呢,上了越野车漫山遍野地乱开。我前面说过,我在去新疆之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在原野上开车,离开“路”。……兜风正来劲的时候,一个场景把我吸引住了,于是我停下车,走了过去。知道是什么吗?足球。哈族小伙在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坪上踢球。这让我的脚痒痒的,虽然没有穿球鞋,但顾不上这个了,我把裤子卷卷高,就加入了其中一方。这方面我是专家,球场上是没有什么陌生人这个概念的,对球痞子来说,只要你球技好,他们就服你。这可跟混论坛是两码事,因为球场上是不存在“剽窃”的,也不存在打哈哈,一个动作,大家就能看出你的半斤八两来。是驴还是马,当场就得用实力说话。说老实话,这里面有两三个小胡子脚法相当不错,只不过似乎战术意识稍有缺憾,也不能怪他们,我估计这批家伙每天就在这么简陋的场地玩球的,很少有比较正规的战术训练。我当时的感觉就象是跟一帮电视上看见过的中亚球队在踢球,呵呵。
如何博得女孩子的欢心?这是一个很有实战性的问题。当然了,前提是,你希望让那个女孩子开心。那么,都有些什么诀窍呢?……当我们的哈萨克老师认真讲解时,我皱着充满智慧的眉头频频点头并哦哦哦,阿荣与兵哥两只草狗也张大了两张愚蠢透顶的嘴,听得聚精会神而忘了吃。
问问题也是有讲究的,既便是外行,你也不应该问出让别人觉得不自在的、或毫无意义的、或显得粗鲁而愚昧的问题,你应该让人觉得虽然问题是幼稚的但确实是一个存在的问题,你应该让她有回答的兴趣,你的问题本身应该具有趣味性,或者说你将要获得的答案本身具有争议性。你的提问应该是柔和的,既便被问者回答不了也不应该是尴轧或觉得丢脸的。永远都不要忘了一点,你向她提问题仅仅只是为了引起她回答的兴趣,为了使她更好地与大家融合在一起,而不是真的要从她这里获得答案,因为这是在吃饭,而不是在上课。你跑了五千公里以处的大草原是来玩的,不是来学习的。而对陌生女子口若悬河夸夸其谈是极愚蠢的,但倘若张口舌结一问三不知或只知道吃,也是极不妥当的。
在女孩子面前你应该是有知识的,但这种知识不应让她感到有强大的压力,你应该让她感觉到你刚好知道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而你有疑惑的一些问题恰好是她所知道的。在她面前你应该是有修养有礼貌的,但这种礼貌却不应让她感到拘束而惴惴不安,你应该让她感觉到双方的这种礼貌是初识时应该表现出来的。愉快的时间,往往过得非常快,阿坤与大学生的交谈已经变得非常融洽了,笑声不断。这边交谈的内容也从较为严肃的文字问题转向你为什么头上要裹一块头巾这类人情味较浓的话题,老师突然变得有些羞涩,说这是哈族女子已婚的标志。我们再看那大学生,嘿,果然没有头巾,大家都乐了。
结尾
清晨的那拉提草原,就象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婴儿,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只有清澈的眼睛骨噜噜地转个不停,好奇地张望周围的一切,空灵而悠远。空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薄雾,象乳白色的轻纱,草上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随着草儿的轻轻摇曳而颤抖,空气,是清冽而微甜的。偶儿有走走停停到处闲逛的马匹,嘴里打着含糊不清的喷嚏,惊得树林里的鸟儿扑哧扑哧地飞起来,那不知名的鸟儿个很大,五彩斑斓,煞是好看。短暂而轻微的声响,反而更加衬托了草原的宁静。
屋里自来水坏了,只好到后面的小溪里洗脸,这反而让我这个懒胚有机会领略到了大草原清晨独特的风韵。草原上地势平坦,小溪缓缓地流动,不慌不忙地惝洋在小树林中,滋润着整个草原。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流淌着一朵朵的白云。这样的水无疑是绝对纯净的,让人情不自禁想掬上一口。
我突然觉得现代城市里面人真的很可怜,出了趟门,见到一草,一木,一山,一水,这些大自然中最最平常不过的东西,竟会有一种莫明的感动,从而感慨大自然的恩赐,只能说,我们的世界,我们生活的环境,被破坏的实在太不象样了,那些原始的,未被污染未被糟蹋的地方,实在是太少,太稀罕了。记得法国人拍过一部名为“迁徒” 纪录片,讲述的是鸟儿随着季节的变迁而追寻自己家园的故事,那是一部催人泪下的电影。自有人类历史以来,人们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变成鸟儿,这个理想经过人们不懈的努力,几乎已经变成了现实,但这只是从飞翔的角度而言的。但是人们希望象鸟一样生活,是不是预示着,人们最终也不得不象鸟儿一样被迫不停地迁徒,去寻找失落的家园?
这个悲观绝望的念头,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我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悲观主义者,我总是为自己能及时地调整心态而自豪万分,我总是为自己能抑制情绪的波动而洋洋自得,我总是为能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实际问题而沾沾自喜,然而,如同幽灵一般纠缠着我的悲观心理,竟是我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梦厣,它的出现,根本不需要所谓特殊因素的刺激,它自始至终伴随着我,如附骨之龃。我是一个貌似乐观而实质上极度悲观的人?我所有的一切玩世不恭是缘于我对现实的彻底绝望?我所有的处世态度竟然是因为我认为世事的不可为?我将无数的时间与精力花费在球场、牌桌、酒席、书本、萤屏、棋盘或虚拟的网络之中,就是为了逃避现实或麻醉自己?
是这样的吗?
新疆我来过了,期盼中的快乐,我也果然享受到了。虽然我也发现,有许多事情纯属我对童年美好记忆无理的夸张,但也确实得到了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应该说,此次新疆之行,喜忧参半。事实上,山还是那样的巍峨雄壮,天还是那样的高远蔚蓝,草原还是那样的热情宽阔,牧群还是那样的自由无羁,那里的人,仍是那样的纯朴自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变的,只是我,发生巨大变化的,只是我。我由一个相信一切的天真烂漫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习惯于质疑一切的俗不可耐的成年人。
我的变化真的有那么巨大,以致于我几乎不敢相信童年的我与成年的我竟是同一个人?
是的是的,我肯定长大了,现在的我,绝对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堂堂男子汉。我受过良好的教育与严格的训练,我拥有冷静而理性面对世事的能力,我为日趋成熟稳定的心理状态而自豪,尽管那种状态似乎离“自由”境界越行越远。在一次又一次的观察中,我发现自己观察的角度逐渐从仰视、平视直至俯瞰。而观察角度的变化,又让能让人的心态更为平和,它直接影响待人接物的方式。
得饶人处且饶人,哪怕这种“让”有可能是以损失自己的利益为代价,但这不应影响“让”,因为它应该是人内心的一种理念:与人为善和为贵。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咄咄逼人,小鸡肚肠,事事争先,正逐步离我远去,先从言行上,再从内心深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我真的长大了吗?好象又不。尽管我总是自栩“成熟”。且不论我是否真的达到了成熟的境界,便是我的内心,至今仍顽固地拒绝成熟。我曾对我的朋友说我其实就象一个大男孩,说这话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可能会犯错误而埋伏笔,而是,大男孩,这确确实实是我对自己的评价。当然,这指的是童心。爱冲动、爱闯祸、爱出格、喜欢自行其是、听不进教诲、逃避责任,叛逆、抬杠,抵触,不肯接受教训,诸如此类男孩的心理特征及行为方式,在我身上始终展现的淋漓尽致,毫无半分收敛与消减。
新疆之行,最终竟让我认识并承认,自己只是个男孩。这一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见鬼,我怎么会没长大呢?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明明是成熟男人,理性男人,成年男人吗?
也许我不该自寻烦恼,也许我的新疆之行满载而归,也许这一切并不只是是矛盾,对人的一生来说,长大的真正意义是什么?是对梦想的维护。不知是谁说过“长大并不意味着童年的消逝,而是童年精神在另一个时空的绵延”,我宁愿相信这话是对的。
(2006-11-13 16:21:55)
------------------------ 积攒人生六十年,黄金时代写华章。
蜡炬纵有泪干时,不肯空耗三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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