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是对你们整体讲话，而是与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每一颗心灵的沟通，所以请你敞开你的心灵，我将象幽灵一样，象贼一样地潜入你的心房，你无须惊讶。
　　而且我的话语在我的心灵内部是和睦共处的，到达你的心中，也请以平等相待。
　　今天我要讲的是秘密，生命形式的秘密。我要把自己的发现拿来与大家分享，让大家来共享我个人的喜悦。并能从此展开对自己生命的反思——作为一个精神事件来反思。
　　我是个有信念的人，在今年的一篇文章《思想的内部秘密》一文中我有一段话：“我愿意做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且是个清醒的理想主义者，用理想和信念来对抗强大的现实，同时，热煮着自己的血，默默地忍受心灵的惊变和苦难。”
　　我之所以持有信念，是因为我要与现实进行对抗，我知道我的许多信念是并不合乎现实标准的，这我很清楚。但我仍然固执地持有它，这是因为——我确信现实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后的真实，我之所以拿信念来进行抗拒，就是为了抵达那最高真实的核心。为此我持有这些信念，比如我相信人性本善、相信有永恒的生命、相信有永存的光、相信一切存在过的事物永远不会消失等等，另外，我相信宇宙间还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其中，最高的秘密是造物的秘密。
　　我幼年的时候经常有一些奇思异想，大概在10岁左右吧，我一直被一些问题所困挠，譬如，我为什么会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生存有什么意义，我将要到哪里去，我来之前和我来之后有什么两样等等。我前段时间看到一张照片，是我们祖孙四代在80年代初拍的全家福：我爷爷这一代，我父亲这一代，以及我自己这一代，还有比我更年轻的下一代，以我这一代人居多，兄弟姐妹有30来人，我在看照片的时候，突然发觉在自己身上有着一种异样的东西笼罩着，我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在笼罩着我，于是我把那个年代的照片全拿了出来，进行比较研究，后来惊愕的发现，那笼罩着我的东西是：忧郁，一种深深的忧郁笼罩着7岁的我。在整个相片上，我看到那些同龄的兄弟姐妹个个笑逐颜开，只有我，以我的莫名的忧郁生活在他们之外，好像生活在世界之外。今天想来，我却十分兴奋。能发现自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是件多么令人幸福的事啊！希望你们也有这种发现。
　　
　　我刚才讲最高的秘密是造物的秘密，我幼小的时候就开始被它所困惑。后来，我在此有一个重大的发现：实际上，我的存在已经使造物的秘密得以泄露，因为我作为受造物、被造物就是从造物的内部出来的，它必然携带着内部的信息。这个“我”是带引号的，它可以指我，也可以指你和他，带有普遍性。所以，造物的秘密就在生命的形式中得以泄露。
　　我想起了一个成语：“一叶知秋”。人们平时都会说及秋天，可秋天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秋天呢？无非是通过秋风秋雨，通过一片落叶而得知，大自然唯有通过落叶这类形式方能告诉我们它的秋天。而在此时间是无意义的，它是人类社会的理解形式，是历史的隐密表达，是人类感受事物的主观形式。一句话，它是人类的形式，而不是大自然的形式，因而，只对人类有意义，所以，人类可以重新定位秋天，改变时间，比如可以把春天叫做秋天，将夏天命名为冬天，但这并不能改变大自然，以及它的四季循环的内部规律。在此，落叶就是形式，自然的形式，而秋天作为自然的秘密，却通过一片叶落得以泄露，正所谓“一叶知秋，触微知机”。（“风吹草动”同样说明这个道理：风是无形的、隐秘的，却由草动而知之。等等）
　　
　　苏格兰人卡莱尔说：“对我们来说，如果我们敞开我们的心脑，睁开我们的眼睛，上帝不也是通过每一颗星星、每一片落叶而为我们所见吗？我们承认每一客体都具有一种神圣的美，每一客体都是一扇使我们看到无限本身的窗户。”
　　所以，我们一旦通过每一客体，找到了它的形式，也就找到了秘密的内部真相，可以这么说，生命的秘密就藏在形式里面，或者说，秘密就是形式，形式就是本质。我又想到了平时生活中的剥笋经验，我们从外面看到那重重叠叠的笋片包裹着整只笋时，很想知道这里面最底下到底包裹着什么，于是，我们开始剥，发现剥了一层里面又是一层，然后再剥，就这样一直剥到最里头，结果发现了一个无！一个空！最后，除了形式外，它一无所有！
　　不过，这“无”并不等于没有，它能无中生有，这是中国道家发现的秘密，也是印度宗教哲学的核心信息，就象数学里的那个零，它是一切数字之母；就像一滴无色之水，却包含着辉煌的七彩。空和无，也是哲学和宗教的终极谜底。　
　　那么这种空和无如何诞生出生命、诞生出形式呢？简单的讲就是：“太初有道，道成形式”。我们做这么一个假设，在宇宙开端之前，如果有个上帝的话，那么当他的灵运行在虚空之上时，我相信他肯定是彻底的寂寞，我非常同情他的孤独，他那么高强的本领，那么大的能量，却那么寂寞。如何打发这寂寞的日子呢。唯有通过“无中生有”来彰显他的大能，他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看光是好的，就留了下来，这是上帝创造宇宙的第一天。光就是形式，形式第一天就彰显了出来，（“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见蔡邕《九势》）。所以，我们说：“太初有道，道成形式”。这道就是空和无，空和无就是道。我曾经在《一个神秘主义者的精神断片（一）》中记有一语：
　　“虚无蕴蓄着万有，正如沉默酝酿着语声，亦如鸟巢拥围着睡鸟，子宫隐藏着婴孩。”
　　这“万有”和“语声”便是宇宙生命的形式。
　　而人就是形式，是生命的高级形式，我们通过它，就能找到洞悟宇宙苍生、天地万物的道路。上面我们已经说过，我们所见到的任何事物都是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向我们显示的象征，但与这些东西相比较，更主要和集中的象征、显现，便是人！德国著名诗人和神秘主义者诺瓦利斯云：“宇宙中只有一个神殿，这就是人的身体。任何东西都没有比这一高级形式更神圣。在人面前屈服就是对这肉体上的启示的敬慕，当我们把手放在人的身体上时我们就接触到了天国。”是的，我们自己就是巨大之谜，是谜中之谜，是无限者不可思议的神秘居所，它辉映着永恒天国的神秘幽光。
　　
　　在古希腊，人们十分崇拜太阳神，在太阳神的庙宇上刻着一句十分著名的箴言：认识你自己。这句话就是我们今晚要抵达的目的地，因为它饱含着不朽的智慧。
　　事实上，自我并不狭小，我们每一个“自我”都是通道，它能够通往两个方向：一是通往人类精神王国的通道；这一点，西方的心理学，尤其是弗洛伊德这一系学派，已经在做，并做得很好，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思潮翻天覆地的改变，与这个方向有着巨大的关系；二是通往宇宙苍生、天地万物的通道，这是齐物论的思想，也就是中国古人所云的“天人合一”和印度古人所说的“梵我一如”；庄子早在两千年以前就表述过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而我们当代人反而退步了，失去了与大自然本身的这种神秘的联系。我记得在十九世纪末有一个印度哲人，曾经面对一座大山，长年盘坐，冥思幽秘之境，后来通体光明、悟得真知：一旦心灵与大山相通，这座大山就教给了他生命的智慧。于是，人们将这座普通的山唤之为神山或巨灵！（新加坡诗人陈瑞献先生还曾把他的一篇著作译为中文，由长江文艺出版！）这种古往今来都曾有过的事件，我丝毫不愿把他们神秘化，而宁愿相信宇宙间的每一件事物都具有它的精神意义，宁愿相信我们渐次消失的能力是无比重要的！
　　所以，对自我挖掘得越深，则通道越宽，世界也将变得越大、越深邃！而且我对自己的挖掘，也就是对你的挖掘。
　　其实我们说生命是世界的一种表象、一种形式，那死亡何尝不也是一种表象和形式呢，不过那已经是另外一个话题了。OK，我们先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