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隔着薄窗帘，给整个屋子涂了一层新鲜的白粉。拉开一侧窗帘，光线一下子跳在了地心，扑在五色斑斓的鲜花上，康乃馨、黄月季、百合花重又振作了，抬起头向外看。时钟悠闲单调地读，母亲的脸庞忽然沉浸在一片灰暗里。
　　这幅图画是怎样美好！阳光清明，鲜花美丽，母亲活着，即便永远这样沉睡！
　　母亲一息尚存，我的灵魂就有安静的归宿感，这大概就是灵魂不死的存在的价值吧。
　　我又听到母亲年轻时清丽动人的歌声，有时捏着我们的两手，比划着节拍，有时迈着轻盈的步子，边走边旁若无人哼唱，那两个小酒涡始终泛着甜甜的涟漪，时而笑声微风一样吹来，我就会陶醉在那温暖奇妙的感觉里。
　　母亲多久没唱歌了？两年，三年？那次做完手术，她还哼唱过吧？她仰着头，面容憔悴却很兴奋，是自然愉悦的韵味。年轻的母亲是医院的百灵鸟，还有个常来家的王叔叔也愿唱歌。那时我大概十多岁。
　　“你多有意思，说你王叔叔的嘴唇像松紧带！”母亲哈哈笑，跟我一起回忆。
　　母亲教过我们姐妹打拍子，我们却不感兴趣，只会似懂非懂瞎比划。我常想母亲一定走错了行，当个歌唱演员一定行。
　　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鸣叫，我长吁了口气，有些失神。元旦过去了，我不得不再回到工作岗位上。
　　“我要走了，忙完主要工作，就回来。”
　　“我看妈没什么事，你走吧。”姐姐道。
　　“还有许多东西没写完呢，等我回来再接着写，好吗？”我望着母亲说。
　　母亲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我一时死不了，别担心。有她们呢，别影响工作。”
　　“妈说不吃不喝能坚持半个月，你姐夫说不可能。妈要打赌。你姐夫说我可不敢赌。”姐姐笑着说道。
　　“真的，我说真的。”母亲举起右臂，在空中强调了一下。
　　世上有这种赌博吗？
　　在荒凉的雪野外，向北疾驶的大巴车上，我陷入深深的愧疚。医生说，如果这样下去，她不会坚持到春节。
　　“妈，你感觉一生中有什么遗憾吗？”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