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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不早，眼见着今日作法已不能继续，晏慈便打算还是先回东园弄她要继续收集那些放出去的白瓷瓶，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便不会放弃。婆婆见拦她不得，只有无奈地多叮嘱几句：“你万事小心，若有任何异动千万不要莽撞先走为上，保全你自己要紧！”“恩！”晏慈拜别婆婆匆匆忙忙地又返回长安城。
　　
　　外面，这场连着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一片山色空朦湖光潋滟。晏慈看着远处天空中那道淡淡的彩虹，不禁有些怅惘。曾几何时她也可以如那道彩虹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但是现在？她可以选择么？是否从那一滴水滴落的刹那开始，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没有开始，无端端跳出来的只有零星的记忆，象前世的一块浮土，在今生里继续？
　　
　　她低低地笑了不置可否，只是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纤长白皙的手轻轻地滑过路边的扶柳。早春，柳枝上已三三两两地冒出了许多新芽，芽头上还缀着些晶莹剔透的雨珠，在柳枝的摇曳中又悄悄地一滴一滴地滚落。她看得有些怔住了，忍不住伸出手去接着，那清凉的水滴便在她的手掌心中滚动着然后慢慢地散开、滑落从她的指缝中又溜走了。
　　
　　晏慈专注得有些出神，并未察觉身后忽然多了几个人影。就几步间一条沉甸甸地乌金锁链已不由分说地甩了上来，两个公差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地冲着她嚷嚷道：“你就是那个东园弄的晏慈晏姑娘么？有人告你谋害他人性命，我们奉命拘捕你，有什么话你和我们新来的大人去说吧，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想不到，婆婆所担心的说来就来容不得她半点休憩。晏慈冷冷地看了一眼，也不分辩，他们不过替人办事，她倒想看看这位新来的大人是何等人物！
　　
　　长安城的首府衙门设在北门，所以从南门到北门无疑是穿过了整条长安街。一个弱质女流被枷锁拷着在公差的押解下走在长安街上，显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路人聚集在两边对着晏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哎，听说她杀人了！”
　　“啊？！不像啊！这么柔弱的姑娘也下得了手？”
　　“是呀，你看她的那双手，就好比是诗里说的那般什么肤如凝脂好像轻轻吹口气都能破了似的，怎么拿得动刀子啊！”
　　“谁说她用刀子啊！我打听过，她就是那个东园弄的晏姑娘，据说专门给长安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们调制一种千金难求的独门药水。叫，叫什么来着？”
　　“‘潋滟’！”
　　“对，对！就是这个古怪的名字。”
　　“这是什么药水啊！能要了人的性命？”
　　“嘿嘿，听说是种春药，能叫人神魂颠倒飘飘欲仙！”
　　“呸，别听这无赖瞎说，我们家那口就在崔府里做活，他前两天还和我偷偷说，最近好像崔家的大小姐整个人都变了模样就像是换了个人，那鼻子眼睛眉毛就像捏泥人那样重新给捏过一遍，弄得近来崔府天天是门庭若市。”
　　“怎么？就是崔尚书那一直未嫁的老姑娘，崔大小姐么？”
　　“是呀，我家那口还说，他看见过好几次服侍小姐的丫鬟翠儿悄悄地从东园弄出来，手里好像就拿着一个小白瓷瓶，藏着掖着的拿给小姐喝。”
　　“哎呀！这药水敢情好啊，喝了能让人变模样……”
　　“对呀，何止崔大小姐，听说长安城凡是有钱有权的夫人、小姐们私下里早已用上了这药水，年轻美貌了不说还能勾住男人的魂，为此最近这蝶舞坊的姑娘们可是生意冷落了不少。”
　　“哦呦，再好的药水，害死人还不是一样得吃官司！”
　　“是呀，我听说这回死的还是堂堂的侍郎夫人……还有她的小情人……”
　　“嘘！小声一点，这可不能乱说的！”
　　
　　坊间的传言就如同三月柳絮漫天飞，还没有等进公堂盖棺定论，早已在片刻间传得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晏慈也不理会依旧如平常一般，浅浅地笑着轻盈地走着。她一件淡淡的紫碎花小褂袄一身乳白的暗纺绢丝的罗敷裙，发髻微拢乌黑发亮的长发上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插了一支清绿的玉簪，一颗水滴状的坠子不经意地垂至额前在光下隐隐地透着奇异的光芒。不过引起众人瞩目的却是她那双鞋子，才停了雨的大街上仍有不少坑坑洼洼积着水，不时有路人走过溅起水渍。晏慈并不避让也不绕开，而她那双白色的绣花鞋干净地竟然一尘不染，净白得让人啧啧称奇。
　　
　　“哎，你们快看她的那双鞋，怎么干净得连一点土都不沾。”
　　“是呀，是呀！你看看，一脚踩下去连个鞋印的影子也没有呃！”
　　“妈呀！我看她八成是个女飞贼，轻功了得！”
　　“不对！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会是贼呢？你看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像个私自下凡来找痴心汉子的仙女！”
　　“呸！哦呦，你们这些男人，就这么点花花肠子……”
　　
　　百姓们胡乱猜测自是不理，两个公差大摇大摆好一副威武了得的样子。似乎是告示天下：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饶你是天仙美女只要你触犯大唐例律，一样抓回去杀人偿命，绝不会心慈手软！等到了公堂，门口早已被看热闹的人挤得个水泄不通。
　　
　　“狄大人，人犯已经带到！”公差们交了差自行退下。
　　“哦，你就是东园弄的晏慈，晏姑娘？”堂上一位四十上下，威严中带着几分儒雅之气的朝廷官员询问道。晏慈抬眉而看，心里不由暗自赞道：果然名不虚传！所谓相由心生，她早已在坊间听闻，新任京师首府衙门的狄大人是朝廷中难得一见的好官，执法严明，刚正不阿。今日一见那眉宇间的两道正气一如蛟龙出世！
　　
　　“是的，回大人，正是晏慈！”
　　“恩，晏慈，你可知本官为何召你前来？”
　　“公差们说，有人告我谋害他人性命。”
　　“不错，工部李侍郎的夫人今日午间被仆人发现，暴毙于自家的的卧房内。在她的床头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瓶内还留有一些粘稠似血的液体。据伺候的贴身丫鬟说，早上夫人曾匆匆去过一趟东园弄，回来后就偷偷把自己锁在了卧房内。送早点的丫鬟无意间在房门外从窗隙间看到，夫人曾背着窗拿起过这个小白瓷瓶放到嘴边。一个时辰后丫鬟再去敲门，发现夫人竟然暴毙于床榻上，于是报了官。本官已经派仵作验过尸首证明是中毒而亡，但不知是哪种毒。”
　　“这么说，大人怀疑是我？”
　　“不，此案疑点重重，本官自当一一调查清楚。晏姑娘，我问你，今天早上侍郎夫人是否曾经去过东园弄向你要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是的，我想大人已从李府的轿夫那里确认过了吧。我不否认侍郎夫人今晨是来过我这里，我的确也给了她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不过自从我住在东园弄，侍郎夫人就一直来惠顾我，长安城的很多夫人小姐们也都经常来问我要这些白瓷瓶。如果瓶里的东西有毒，那么早就出事情了，不会这些年都太平无事！”
　　“恩，那么，晏慈姑娘能否告诉我，你的这些白色小瓷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些夫人和小姐这些年如此趋之若骛？”
　　晏慈微微一笑，这样的问题她早就料到：“大人若要问，我一定如实回答。不过，做人要讲信誉，夫人和小姐惠顾我自然有她们的理由，我曾答应替她们保守秘密。烦请大人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以免小女子两难。”
　　
　　“呵呵”狄公捋了捋胡须也微微一笑，他看得出堂下这女子决非等闲之辈。且不说口齿伶俐能言善辩，言语中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虽然眉清目秀温婉贤淑，却不似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其实，她说得也不错，这件案子毕竟牵涉的是朝廷诰命夫人，也许还不止。如果坊间传言属实，那么那些夫人和小姐的秘密就是关键，这些秘密恐怕是不适合在大白天公堂之上当着这么多看热闹的百姓面前抖露的。这里，毕竟是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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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愿在时间的长河里文字如同流沙，潮涨潮落后那些印记隐隐地延伸着，延伸着，证明我来过，然后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