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公主大惊,扑倒在地上,扶起徐文远的脑袋,惊叫着:“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沈寒蝉翻开他的眼皮,看到他的瞳孔已经扩散,而且按按他的心口,也是没有半点跳动,脉搏也没有了。她扶住激动的荣昌公主,沉痛道:“公主,他已经死了。”
“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啊,我还要给他官做,我还让他帮我重振朝纲,他怎么可以死呢,他不能死啊,大明还需要他啊,他是怎么死的啊,呜呜……”荣昌公主这两天其实已经对徐秀才芳心暗许,结果看到这样的意外发生,大受刺激,痛哭起来。
沈寒蝉看看徐文远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白变成灰白,现在又继续变成黄白,变的蜡黄,她急忙扶起荣昌说:“公主,他是替你中了剧毒!”
“啊!”荣昌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瞪圆了双眼,刷的抽出身上的佩剑,咬牙切齿道:“好啊,看我不活活剁了你!想杀我灭口,保你的官职,我让你给徐公子偿命!”
沈寒蝉急忙拦住她说:“公主,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是那个丫鬟把参汤端来的,难道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小丫鬟?!”荣昌公主问。
“那也不一定啊。”沈寒蝉嗫嚅道。
“胡说!”公主冲了出去,不顾沈寒蝉的阻拦。
公主直冲吴翔羽的卧房。
翔羽正安分呆在书房里看着《道德经》,还口口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只见荣昌公主一脚提开他的门,大叫一声:“吴翔羽,你的末日到了,我要杀了你为徐公子报仇!”然后一剑刺过去。
吴翔羽吓的急忙躲在了桌子底下,大叫:“公主,你干什么啊!”
荣昌公主踢翻了桌子,对着东躲西藏的吴翔羽乱刺:“你好大的胆子,我金枝玉叶的身份,你都要谋害,我看你迟早要谋反。今天我干脆杀了你!”
吴翔羽本来会武功,而且还不弱。但是一直不敢对荣昌公主动手,现在他看这公主发了疯似的全无理智,一味的要命打法,实在忍不住还起了手,做了抵抗,但是公主一见,火冒三丈,几下杀招过去,马上让吴翔羽招架不住。
最后,吴翔羽无奈只得投降,但是他委屈道:“公主,你就是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我一直安分在屋子里足不出户、闭门思过,你为什么就要给我一个谋逆的罪名呢!”
荣昌公主含泪说:“今天早上,你让一个丫鬟给我送来一碗参汤,我让徐公子喝了,但他一喝就中毒而死,你说,不是你的指使还有谁!”
“我没有啊!我!我要求当面对质!”吴翔羽大叫。
“好,我给你机会,走!”荣昌公主道。
她把五花大绑的吴翔羽押到了大厅,让他和他老婆跪下接受审讯。还有哆嗦着的那小丫鬟也被押来了。
荣昌公主当堂要求三人对质,丫鬟一口要定是吴夫人让她端来的参汤,是给公主喝的。
吴夫人也死活咬定自己没在参汤里下毒,全是一片好心。
荣昌公主终于不耐烦了,审了一个时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先入为主认为吴翔羽就是凶手,她杀心已起。
这时候,沈寒蝉上堂而来,还带着易容的赵小薇与程珩,他们身后有两个仆人,抬着徐文达的尸体。
沈寒蝉说:“公主,徐公子不是吴大人所杀。”
“什么?”荣昌公主惊问。
沈寒蝉一拍手,程珩站出来说:“徐公子中的毒,根本就是冥教的‘黑寡妇’。中毒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咽气,而且脸色会变,由红润变成苍白,灰白,黄白,蜡黄,所以,这种毒药是冥教的专用!吴大人根本就不可能和冥教勾结,所以,我怀疑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难道是这个丫鬟?”荣昌公主问。
丫鬟身子如筛糠,抖的不能再抖道:“公主,我冤枉啊,我不会杀人啊,我连鸡都不会杀!”
“未必吧!”沈寒蝉冷冷道。
这时候,赵小薇冲上去,伸手击向跪着的丫鬟的天灵盖,丫鬟急忙闪避,却不知赵小薇这是虚招,她顺手在这个丫鬟脸上扯下了一块东西。
原来是个人皮面具,丫鬟急忙闪身向后,直起身子,她的真面目露在了众人前,清秀的瓜子脸,丹凤眼睛微凹,薄唇细腰。赵小薇笑道:“武林中,除了我赵小薇,就属冥教上有名的易容高手秋无影和我有一拼了,呵呵,秋师姐,好多年我们都没见了。”
秋无影冷冷一笑,忽然扔下一个烟雾弹,在众人被烟雾遮住视线的情况下,飞快的施展轻功,逃跑了。
伴随着秋无影的消失,荣昌公主也冷静了一点,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其实吴翔羽还是很忠心的,否则,他现在手握扬州的重兵,真想杀她易如反掌。她再看了看死去的徐上善,叹了口气,泪珠盈眶。她叹道:“吴大人,刚才委屈你了,本宫现在可以证实你虽然失职,但是忠心一片。日后一定要好好当官,要爱民如子,你懂了吗?”
吴翔羽立刻磕头道:“下官听公主教诲,如同又上了十年寒窗才能获得的学问,我一定好好听公主吩咐,爱民如子!”
荣昌公主这时候才把视线投向程珩和赵小薇,冷笑道:“现在还要说什么呢,刚才不是已经自己把自己的身份吐露了吗?”
沈寒蝉立刻跪下道:“公主,是我的错,我骗了您,他们的确不是普通的百姓。”
程珩站前一步,作揖道:“公主,您可能没忘了我,我就是人称‘巫山神君’的程珩。”他把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揭,露出原来俊美的面容。
赵小薇也揭了面具,散了头上的髻,长发垂肩,杏脸星眸,菱角小嘴,似笑非笑道:“我是赵小薇,‘千面观音’的女儿。”
荣昌公主微微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和沈寒蝉串通一气,潜伏在我身边干什么?”
程珩道:“公主,我是一片忠心,想投靠朝廷!”
“呵呵,你连自己的师父都敢谋害,我怎么会养一条狼在身边呢?”荣昌讽刺道。
“公主,我与少林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来话长。我跟缘无大师间的事情,来日自当向您禀告。他虽然收养了我,但是他不允许我投靠朝廷,我的一身本领难道就要埋没在江湖草莽之中吗?”程珩道。
“呵!”荣昌公主冷笑一声,但是她想到现在身边只剩沈寒蝉护驾,急需人才。于是勉强答应了程珩的追随。等回京之后,再处理他。
马上,这几人乘上骏马,飞弛前进。
两天后,五人到达淮安,他们在淮安的镇淮楼的墙外看到了江户川和荣昌公主平时接头的暗号,一个用粉笔画上的一个皇宫似的手掌大小的图案。
公主看那图案的颜色甚新,估计是画上不久。五人上了镇淮楼,在第二层,就见到了接头的一个线人,他悄悄告诉公主,现在江户川就在徐州等待公主的来临,请公主定夺主意,他已经把六大派包括天蝎镖局的家眷和弟子全部捉住,并将峨嵋、华山、昆仑、少林派和天蝎镖局的人押入京城,现在还有泰山派困在台儿庄,未来得及押向京城。
荣昌公主听了,不发表意见,她现在急切要见到江户川,于是,他们马上就赶向徐州。
这等人到达徐州后,便急上云龙山。在一个亭子处,他们见到了江户川。事前,沈寒蝉曾经问过荣昌,朝廷怎么会让一个日本武士来干涉中国朝政?
她解释说,这个日本武士的东洋刀法非常厉害,在六年前,他一人漂泊到中国,独立特行,武功高强,被东厂总督冯保发现,纳为己用。后来她想学武功,大内高手的功夫她看不上,冯保就向她推荐了这个日本人。江户川也算是她的半个老师了,的确给她教了不少厉害的刀法,但是她的内力不够,而且平时身上的事情太多,没有工夫多练习,否则的话,荣昌公主她也算的上是一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了。沈寒蝉又问那朝政为什么让他也插手呢?荣昌公主却不详细解释,似有难言之隐。
现在江户川详细说明了自从荣昌公主在“水竹居”前暗示让他去逮捕六大派的家眷后,他便顺利的以武力分部队暗地一举攻破华山、泰山、少林、峨嵋、天蝎镖局和昆仑六派。只是把六大派分批送回京城不大容易,所以泰山派还困在台儿庄,需要有人前去押解。
荣昌沉思片刻,她这个时候想的很多,其实当初她是看东厂干涉朝政的范围越来越广,比朝廷最受重用的亲军组织锦衣卫还要威风四面。锦衣卫的指挥使刘玉昆是她的亲信,私下向她汇报了东厂滥用职权,祸国殃民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东厂冯保原是大内总管,但是后来取悦皇上,又有一身好武功,便做了总督这个位置,职位是“司礼监”,这是明朝特务组织地位最高,权利最大的指挥机关了。荣昌公主想和他抗衡,只有民间私访,面上还不敢和他闹僵,私下极力拉揽人才。这一次,她发现冥教的反动浪潮一年高过一年,已经快不可挟制了,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入身峨嵋,易容为李诗涵,以徐达死后抄检入宫,几百年无人破解出秘密的《满江红》为线索,让武林人士自相残杀,然后纳为己用,但是没想到,她还是太年轻,把事情搞的不可收拾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发现其实她做的这一切的失败原因之一就是冯保在背后做祟,她出宫这么久,难免宫中又有什么事情,还得先回宫,沉吟片刻,荣昌公主道:“不如这样,既然五大派已经押解入京,沈姑娘就带着程赵两位大侠先去台儿庄接受泰山派的押解工作,我要先回京,关于六大派家眷的安置,回京再做商议。这一切,千万不能再坏事,特别要防着冥教。我们兵分两路,路上一定要小心身份,不能泄露。”
众人接令,于是大家兵分两路,沈寒蝉、程珩、赵小薇快马赶向台儿庄。
他们到达台儿庄时,天气变暖,已经是四月底了。这天,他们见到了台儿庄县令萧乾,萧乾告诉他们泰山派正关押在地牢里。
沈寒蝉不及歇息,便和萧乾一起来到地牢,她看到地牢里一间大牢房里关着四个男女,一个楚楚可怜,丹凤眼,瓜子脸,樱桃小口,长挑身材的女子是泰山派三弟子何绾华;一个珠圆玉润,浓眉大眼,团圆脸,下巴上有一颗红痔的女子,身量不高,是泰山派五弟子杜青青,旁边呆着一个长相朴实,沉默稳重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是泰山派四弟子鲁方直,还有一个长的油头粉面,机灵阳光的青年男子是泰山派二弟子白初六。
四人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毕竟他们是泰山派的重要人物,其余的小弟子们都被关在别的牢房里。
萧乾告诉沈寒蝉,他们被江户川大人逮住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用铁链捆着,怕逃走。
沈寒蝉想了一想,便回去找程珩,为了安全起见,给他们使用曼佗罗睡神散。
程珩应允。
他让狱卒在四人饭食里放了这一药物,暗地里看着他们昏昏沉的睡去,毫无知觉。
这一切做完,已经是傍晚了,沈寒蝉他们只能明天动身北上了。
这夜,沈寒蝉睡在萧乾给他们准备的县衙的厢房里,却是久久不能入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干脆坐了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月色很好,她不禁走出屋子,看着夜色,诗兴大发,吟诗道:
“窗前明月光,窗内人彷徨。
窗外月明夜,盈盈湖水凉。
湖内青烟里,几枝荷叶昂。
湖边绿柳处,一影假山长。
慢步出厢房,悄然怕响扬。
轻风引我路,静思伴花香。
举首月移西,莲云如旧梦。
旧梦总不去,萦心似剑伤。”
“哈哈,好诗,好诗兴,好诗意!”沈寒蝉正黯然吟诗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沈寒蝉刚才彻底沉浸在吟诗的意境中,猛地被这一声音打断思路,不禁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原来是程珩!
程珩还拍着巴掌,似笑非笑看着她问:“举首月移西,莲云如旧梦。旧梦总不去,萦心似剑伤。这话听着很有意思啊,让人浮想联翩,师妹,你这个旧梦能不能让我猜猜,是什么旧梦,可是我们师兄妹曾经学武于少林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旧梦?想不到师妹还这么眷恋旧情,和我一样!”说着便步步走近。
沈寒蝉霜脸色一沉,转身背对他道:“我说的旧梦是噩梦,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你别自做多情!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无非就是利益交换!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点!”
程珩仰天哈哈了两声,道:“哎呀,师妹,不至于吧,不至于已经过了五年,你的火气还这么冲吧!就算我自做多情,可是我很尊重你啊,我没对你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沈寒蝉给他甩了一个白眼道:“我告诉你,我已经问过公主了,她也根本解答不了《满江红》的真实含义,因为这本书的秘密根本就是个传说,它里面的兵书也是假的,真正的兵书在如今统帅紫禁城的总兵将军欧阳宇手里。你想知道的我已全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吗,真相是这样?”程珩有点意外,他有点怀疑,试探道:“师妹,公主告诉你的是真相吗?”
“是不是真相反正她就这么说的。”冷如霜道。
“也许是真相,这样想,倒是很符合事情发展的过程啊,我当初就有点怀疑。”程珩从怀里掏出那本《满江红》,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道:“难道这本书真的是假的?”
沈寒蝉道:“这我没兴趣知道。反正当初我夺这本书也是奉命,如今这本书如同鸡肋,我不稀罕了。”
“奉命,奉你说的那个什么大太监冯保的命?你怎么会和朝廷扯上关系啊?”程珩不死心的问。
“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当年一个人远走他乡,在山西的时候昏倒在地,多亏碰到了当时的山西监矿使冯保,他救了我。”沈寒蝉道。
“后来你就成了他的一个手下是吗?就是东厂的七大杀手之一的‘白枭’。”程珩补充道。
“不错,本来我热毒发作,没有深厚的功力疏导必死无疑,但他配置了一种解药,定期服用,可以压制毒性。”沈寒蝉说。
程珩愣了半响说:“可以这样你就守制于他了,如果他有一天不给你解药,那你不是还要毒发身亡?”
“那也是命里注定的事情了。反正当初师父把我捡到的时候我已经身有毒素,活到现在已经是托福了,这辈子,我最恨的就是被师父赶出少林。小时侯,在少林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啊!”沈寒蝉闭上眼睛,回想往事。
“不!你还有救,真的,我今晚就是趁着小薇睡着,特地过来接着教你《易筋经》后几式的,来,你跟我来!”程珩拉着沈寒蝉手说。
沈寒蝉一甩手道:“你教什么教,我不告诉你了吗,《满江红》没有任何意义!”
程珩一脸心痛道:“师妹,你以为我真的就是那么的人品低劣吗,难道我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感情都半点没有吗?”
沈寒蝉呆了呆,和他一起来到她的房间。
程珩接着把《易筋经》后十一式的口诀全传给了她。沈寒蝉全部默记在心。
程珩又说:“上次小薇不懂事,来这里大闹,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丫头,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师兄,起码我这样想,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师妹。师妹,有很多事情不要只看表面,人生总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回头我会慢慢给你解释清楚的。我要赶快回去了。真的,也许她醒来,发现我不再,又要大闹了。晚安。”
程珩的匆匆回去,反让沈寒蝉又在心里大起涟漪。程珩啊程珩,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二天,忽然天气大变,下起了瓢泼大雨,沈寒蝉他们偏偏不能远行,只能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萧乾为了巴结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特地请来了台儿庄最好的厨子来给他们做山东的特色招牌菜“德州扒鸡”。
但是什么菜现在都让沈寒蝉食之无味,她算着回京的路程时间,不敢再耽搁了。这时,萧乾已经摆出了一大桌的好菜,请他们品尝。但他看到这三个贵客筷子举的不甚利索,便心里不安。而程珩又起哄道:“有好酒,有好菜,只是宴席之上没有丝竹之声,好象少了点雅致啊。”
这一句提醒了萧乾,急忙上传歌姬。
一位身穿粉红纱衣的长发歌姬莲步姗姗的走上前来,后面的丫鬟捧着一个瑶琴。萧乾介绍道:“这是我们台儿庄有名的‘金嗓子’琼姬,请各位欣赏欣赏她的歌艺。”
琼姬抚起了瑶琴,她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而且她的嗓音圆润悦耳,吐出的每个字都好象是珍珠一样落在玉盘里:“凤夕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 昨夜,我看见自己的灵魂披了一件寒裳,拂着冰、踏着霜,迎着冷冷的月光,去寻找冰山下的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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