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闻三峡情歌美妙无比，独具特色。尢以“赶五句”最为有名，醉心迷人，终于有机会随友人进三峡实地领略。朋友带我到香溪河边一户人家，未进门先闻犬吠。友人边喊主人边赶五句：“情姐住在溪潭坪，喂个黄狗叫沉沉，别人来哒咬得死，情哥来哒不作声。狗儿也有两样心！”第五句赶的妙，言此意彼，由表及心。
主人唤住狗儿，热忱把我们接到屋里，递上凉茶。我们把扇子搁下。主人知道我们是来听歌的，便以扇子为题，唱道：“一把扇子两面黄，两边画上姐和郎。郎在这边看着姐，姐在那边望着郎。姻缘只隔纸一张！”这最后赶的一句，立意构思均得到升华，我们领略到了“赶五句”的精妙。
我们继续沿溪而上，进入一片桃林。这里盛产六月桃，村民正采果上市，我们选购几斤，坐在溪边一边纳凉，一边吃起来。忽然桃林中传来歌声：“桃子没有李子圆，郎嘴没有姐嘴甜。去年六月亲个嘴，今年六月还在甜。甜哒一年又一年！”太精彩了，我忙把口中的桃子吐了，嚼东西会影响听觉的。果然，桃林中传出姑娘的嗔怨声：“高高山上一树桃，情哥上树把桃摇。过路大姐检一个，躲在家中细细嚼。不害相思也害痨！”我已经心醉神迷了。突然一枚清香的桃子扎在我手上，友人做个鬼脸说：“你已染上相思病了！”
大概是路过桃林的歌手对歌，歌声渐渐远去。我想：“也许是美的东西不可多得。”友人却语也惊人地说：“真正具有峡味的赶五句我们还没听到。”我问“峡味”是什么味。他说是“麻辣”味儿，也就是“野”味儿。
第二天，友人带我翻山越岭，到了号称鬼门关的空岭滩，听了一场骂仗歌，“野”出了味。一个后生唱：“姐儿生得白如鹅，一对妈子①像秤砣；白日里挎起满崖跑，黑夜里留给小郎摸。越摸心里越快活！”虽然看不见人，歌声却很清晰，一个女声接歌：“要摸你就快来摸，摸了给你熬汤喝。喝到嘴里烂你嘴，吞进肚里像毒药。看你快活不快活？”应对自然，口狠心辣，好一幅利刀嘴。后生又唱：“不怕高山不怕岩，死心扑进姐儿怀。巧把鞋子倒拖起，只见人去不见来。神仙公公也难猜！”女声对唱：“要来你就黑哒②来，莫穿袜子莫穿鞋。阳沟③后面学猪叫，唤你三声就进来。剜你心肝当酒菜！”
赶五句，赶的就是最后一句，也是最精彩的一笔。这一句往往打破听者的心理定势，或意料之外，或妙笔生花，或艺术翻新，或点石成金，因而获得意外的心理效应。赶五句又因最后赶了一句而使三峡情歌生辉。
注： ①妈子：女人的奶子。
②黑哒：夜晚。
③阳沟：屋后面的滴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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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次最艰难的旅游，做人就是给自己做一份旅游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