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得好死（四）及尾声 　　　　文 / 江月

发表时间:2003.07.23 22:59:34  

　　（四）
　　
　　
　　 陈小英在医院里渡过了最难熬的日子，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了，她自己觉得可能是何贵给了她希望，所以她能够撑下来。在她病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何贵天天给她打电话、发短信，鼓励她占胜病魔，但是随着她病情的好转，何贵的电话和短信反而越来越少。陈小英因为心情愉快了许多，也没多想，以为何贵肯定是生意上的事太忙了，再就是忙着收拾家里等她回家。
　　
　　 陈小英好想呼吸新鲜空气，好想回家，好想看妈妈，好想同何贵好好过日子啊。一个人只有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那些原来让陈小英窒息的家庭生活现在却让她感觉是天堂一般。
　　
　　 整整45天，陈小英出院了。虽然戴着口罩，虽然被医生叮嘱在家继续隔离，但是心情的舒畅简直就是没法表达的。出院前陈小英给何贵打电话，想让他来接自己出院，可是家里电话没人接，何贵的手机不在服务区，陈小英感觉有些奇怪。经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消毒后走出医院大门，陈小英终于畅快地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虽然没有人来接她，但是感觉仍然不错。
　　
　　 陈小英决定走路回家。
　　
　　 在一个公园门外，陈小英坐在椅子上欣赏着绿绿的草坪和鲜艳的花，想想自己进医院的时候还在是很冷的初春，而现在已是一片盎然的春意了。
　　
　　 她突然想给王天顺打个电话，她认为这个电话至少有两个原因，一是要跟王天顺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她不再做他的情人了，二是自己既然因非典住院，必然是王天顺传染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么长时间的情份了，过问一下也情有可言。
　　
　　 首先打王天顺的手机，是关机的，陈小英觉得有点不对头，王天顺是做生意的人，从来都是24小时开机，跟陈小英作爱的时候都不曾关机，手机响的时候，他甚至可以赤裸着身体很从容地应付电话。
　　
　　 陈小英感觉有点不妙，把电话打到王天顺家里，没有人接，打到办公室，仍然没有人接，陈小英有些慌了。她翻着手机上存的电话号码，找到王天顺的一个管业务的副经理小周的手机号码，拔过去，小周接了。陈小英问王天顺的情况，小周说，陈小姐啊，你还不知道啊，我们王总得非典死了，已经死了半个多月了，公司已经停业，我们都在家隔离呢。
　　
　　 陈小英大脑嗡地一下，感觉一片空白。说实话，陈小英对王天顺不能说没有感情，虽然她从未说过爱他，但跟他在一起感觉总是不错的，两个人每一次单独相处她都是充满激情的，每一次都感受到一个纯粹的女人的满足。王天顺死了，陈小英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不知不觉地，陈小英流下泪来。
　　
　　 过了好久，陈小英重新走上回家的路。她的脚步快了一些，她现在非常想回家，非常想得到何贵的一个拥抱。
　　
　　 打开家门，陈小英发现很零乱，有一种发霉的味道，好象是好久没住人的样子了。她喊了几句何贵，没有人应答。桌上放着一封信，是何贵写的，陈小英拿起来看。
　　
　　 “小英，听说你好转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我却似乎不是好事，本来我也希望你能够好起来，可是这些天，知道你快要出院回家了我反而决定了一件事。我们离婚吧。我承认我有些窝囊，但我也是男人，我无法容忍你跟别人男人勾搭，而且那么长的时间让我蒙在鼓里，我忍不下这口气！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你同意的话就签个字寄给我的委托律师，所有手续他会办理，我就不再见你了。”
　　
　　 陈小英愣了好半天，总是觉得恍忽，总是觉得很不真实，她甚至把那信翻过来翻过去地看，总是觉得不象是何贵写的。
　　
　　 陈小英在杂乱无章、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呆了两天。头梳脸不洗，渴了喝生水，累了地板上睡，饿了冰厢里柜子里翻点吃的。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老是觉得稀里糊涂的。
　　
　　 第三天一早，陈小英开始梳头洗脸了。虽然脑筋仍然有些木，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会一个人在家里，但她不去想，她只道自己是活着的。
　　
　　 电视上在介绍医生护士对非典病人如何如何好，又介绍了许多医生护士为救治非典病人不幸以身殉职的事迹。然后又说到现在非典定点医院急需大批义工。
　　
　　 陈小英拿起电话拔通一家非典定点医院，说自己要报名做义工。很快那家医院就答复了，让陈小英带上相关的资料马上去上班。陈小英一下子觉得心情好起来，她把自己的一些材料拿好，换洗衣服收拾好，又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最后把钥匙和手机放在何贵的信上，然后关上门走了。
　　
　　
　　不是尾声的尾声
　　
　　
　　 现在已经是7月份了，全国的非疫情已经全部解除，连北京那么严重的地方都已经双解了。一度停止流动的人又重新开始流动，旅游热闹起来，做生意的也开始火爆起来。
　　
　　 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陈小英呢？她去非典定点医院做义工然后就没再出现，究竟她现在在哪儿呢？以我对她的了解，她重新进入非典医院其实就是想找死，而且还为自己的找死给一了个最为伟大而光荣的借口。我怀疑她在医院肯定会有意疏忽保护自己，故意不按规定作好防护，目的就是再染上非典，所以，她死于非典，直接送进火葬场火化后深埋，这应该是陈小英自己设计好的结局。虽然我们知道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关于非典病人痊愈后又染病的记录，但我们也知道，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一个自己想找死的人，还怕死不了吗。
　　
　　 这个结局似乎不太合理，是吧？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又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