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梦
文／冰心
今晚，我又开始做那种被日本鬼子追杀的梦，明明没有经历那个年代却始终被这样的噩梦缠绕。今天却不似以往明知是梦能够强迫自己醒来，而是在万分惊恐中惊悸而醒。那梦境，清晰如在眼前，以至惊醒后还久久不能清醒过来。我想，那不是梦，那是我在梦中回到了我的前生。
我是一个还穿着大红肚兜的男孩子，与母亲失散后随着众人被日本鬼子抓到了集中营。周围满是血腥与杀戮，幼小的我惊恐万分，藏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望着那厚重的栅栏门发呆，我想念我的母亲，却不敢哭出声音来。突然，我看到了一张与生俱来就熟悉亲切的面孔在栅栏门不远的隐蔽地方焦急的张望，那是我侥幸逃脱憔悴的母亲，冒死趁黑夜来搭救我来了。我欣喜万分悄悄的扑向我的母亲，幸运的是我瘦小的身躯竟然穿过了那栅栏的间隙，母亲一把拉起劫后余生小小的我，顾不得拥抱和亲昵，疯一样的飞奔而去。
茫茫黑夜，风声鹤唳。呼啸有声的狂风吹起母亲残破的衣襟，母亲的表情是那么的慌张和惊怖，母亲的容貌是那么的熟悉陌生和年轻。层层荆棘刺破了母亲和我狂奔的赤脚，疯狂逃命的我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突然，小小的我一脚踏空，似乎跌入了万丈深渊，耳边只余留母亲一声凄惨撕心裂肺的呼唤：“儿啊！”
让我跌入其中的是一口四壁墨黑深不见底的井，令人望而生畏的是，那井不是一个，而是一个套着一个一如十八层地狱。每一层井里都有一个通道，每一个通道后那深邃的空间里都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声，而我就那么一层层的一直坠落至最底层的井底。惊恐万状的我不敢去探究那些哀号的声缘，只拼了命地手脚并用沿着那漆黑湿滑的井壁向上攀登，我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远离这恐怖，我要找我的母亲！
深渊般井口的上端，已听不到母亲那凄惨的呼喊，也失去了母亲那飘摇的身影，可我依然拼命地向上爬，爬……
一只魔爪，一下把小小的我抓离了那井壁，我被突然悬空的双手双脚徒劳的挣扎着，还是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当我忍住疼痛抬起惊恐的双眼向上看去，只见一个长着猪头一般毛烘烘的脸和五短身材的矮壮的鬼子，正瞪着凶狠的一对猪眼凶巴巴的狞笑着对着我，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细高个的伪军，我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们把我拖离了那黑井，提着一袋垃圾一般丢到了一个平原上荒芜的草地上。那碧绿的野草竟在这个季节全部枯萎了，到处枯黄一片。他们把我丢在一条大水沟的旁边，凶狠的鬼子一把把我丢在水沟里，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狞笑着高高举起了闪着寒光的军刀。我的眼睛余光无助地望向了旁边的伪军，只见他两眼望着小小的我，眼中满是怜悯痛惜，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我感觉得到他在为我说话求情。那凶狠残暴的猪头鬼子立刻放下军刀，没有劈向我而是暴怒的转向那伪军，狠狠的瞪着他，然后突然伸出右手，嚎叫着袭向了伪军的左眼，只听的那清秀的大男孩惨嚎了一声，他的左眼已血淋淋的被拿在了猪头鬼子的手中。那猪头举起血淋淋的右手，看着那血淋淋的眼球，哈哈地狂笑起来。忍住巨痛的清秀伪军愤怒的一伸手，把闪着仇恨光芒的刺刀连同一大块枪把刺进了猪头鬼子的胸膛，猪头鬼子嚎叫了一声，一个倒栽葱扎进了水沟里，死沉的身躯重重地扑倒在我身上。被眼前这一切措手不及的事变惊的发呆的我尚未转过精神来，那清秀男孩早已飞步赶过来，左手捂着眼睛腾出右手一下把我从猪头鬼子的身下拉出来，忍痛带着我又死命的飞奔逃命。
刚刚跑出不远，身后就传来了鬼哭狼嚎的追杀声，奔跑中我回头一看，一群鬼子呼喊着朝着我们的方向追了过来。我们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个小村庄，转过一个墙角，眼前竟是一片闪着寒光的刺刀林，又是一群鬼子。急忙退回拐过另一个墙角，只见面前是一个不大的操场，操场上，列成三个方阵的伪军队伍正在操练，杀声阵阵震耳愈聋。见此情景我呆住了几乎停滞了脚步，只觉得那清秀男孩的手先是一哆嗦，然后更紧紧地抓住了我，脚步继续坚定的冲着那三个方阵的间隙毫不迟疑疾步跑了过去。出乎意外地，我们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一路畅通的跑出了村子。
身后鬼子的追杀声并没见减弱，反而更加强大的响了起来，声音愈追愈近。我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黑夜里的风儿仿佛也在帮助着我们这一大一小。疲于奔命的我们鬼使神差竟然又跑回了那条躺着猪头鬼子死尸的水沟旁，我和他对望了一眼，跨过水沟继续前行。没跑几步，一队日本浪人押着一群中国男女青年迎面走了过来。那些中国男女青年都被反绑着双手，两个一排的站成一队，个个遍体鳞伤，昂首阔步地走着。再看那些穿着和服的日本浪人，个个目露凶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手里都拿着那种日本军刀，还有一个长相阴险精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特殊的兵器，是那种长枪式的刀铲。长长的杆，杆头是一个铲子形状的飞快的刀头，他那紧握着刀铲的手青筋蹦出，显得很有力道。
迎面撞到他们的我们不由得停住了奔跑的脚步，那些日本浪人一看情形二话不说，打头那持军刀的浪人手起刀落，首当其冲的我的救命恩人霎时倒在了血泊中，死时他仍然紧紧的拉住我的手，我被他带的也跟着倒了下来，我眼看着他的脸，一只眼睛是可怕的血窟窿，另一只眼睛愤怒的圆睁着。我欲哭无泪的坐倒在他的身旁，呆呆的仿佛不知身在何方。这时，那砍倒清秀男孩的日本浪人仿佛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开始下手准备屠杀那些青年。最前一排的两个男青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扭回头冲第二排的一对男女青年喊到：“哥哥，姐姐，我们先走一步了！”只见那日本浪人手中一道寒光闪过，两个男青年的喉间多了一道红红的血印，然后一声没吭的向前扑倒下去。那一男一女几乎同时痛呼出声：“兄弟！”只见那男青年突地飞起一脚，把那个持刀狞笑的浪人鬼子踢了一个跟头，惨嚎出声。后面那持刀铲的鬼子浪人一见，飞步赶了过来冲那男青年迎面就劈了下来，男青年身子一扭，躲过了这迎面一劈。那鬼子浪人见一招没劈着，手腕一抖，第二招又狠狠地招呼了下来，男青年起身一跳，哪里知道捆着的绳索牵绊了他，他被带倒在地。鬼子的第二招也走空了，那鬼子嚎叫起来，几欲疯狂的把刀铲对着那男青年的头直剁了下来，男青年身子平躺脚下用力一蹬，身体直直地向前窜了一截子，刀铲又走空了。然而毕竟他被与其他人穿连在一起捆着呢，鬼子的刀铲再次剁下来时他没能躲开，这次刀铲直冲他的喉咙下方，只看到一道寒光，男青年的头几乎被切了下来，刹时气绝身亡。那鬼子浪人并不住手，一下下的继续切剁了下去，不一会儿，男青年的四肢就被斜斜地切割成了几大块，惨不忍睹触目惊心。那屠夫鬼子抬手把那些尸块拨拉到一边，魁梧男青年的尸首如卷饼一般翻了过去，旁边那女青年也被那凶残的鬼子浪人同样切剁成了几大块，鲜血顺着刀头流淌，瞬间染红了大地，在低洼处积成一个血洼子。切剁完那女青年，屠夫鬼子仿佛刚刚想起了我，嘻嘻笑着朝着我走了过来。
再也忍受不了这惊恐，大叫一声我从噩梦中惊醒，却还是惊恐的打颤，被子里早已是冷汗涔涔。
这样的一个梦，我不相信是梦，因为对于梦来说，我从来没有记忆的如此清晰，过后还念念不忘。我想，那只是我在梦中回到了前生。我就是那样地死去了，小小年纪还穿着红肚兜的我就惨死在了日本鬼子的手中。一直觉得我这个年龄应该不再“愤青”，可每当知道有关日本挑衅或者滋事中国的信息，或者仅仅听到或看到日本这两个字，我就气愤填膺。记得以前读过一篇文字，说人会在某个特殊的时段回到前生，还会隐隐记得前尘往事。也许，是因至此吧。也许，造物主怜我前世死的凄惨，才在今生给我一个幸福完美女儿身，虽然也有风雨虽然不尽如人意，最起码我是健康快乐地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这与我渺渺人生，足以。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当收到又一组令我敏感字眼的时候，我依然是气愤填膺，我也深深地希望，希望所有的中国人都不要忘记自强不息。因为过去，我们曾经被惨杀。
2007年4月21日星期六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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