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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童年作注     文 / jiaoyang
发表时间:2007.01.11 17:59:40  
 
 



  清淡的情愫,清爽的亲情。

-- 方央   
2007.01.13  

   一、 门插关儿 木栅栏儿
  
   从有记忆到离开故乡到河南念书,老家那个院子一直都一个样子,屋子门后用木门插关儿 ,大门是木栅栏儿。如今想来,只是一种情结作怪,才念着那个老院。
  
   门插关儿,是门后的一块横木,睡觉前插上,就把夜色隔在院子里了。两扇木门是旧的那种黑,要是出去就在门上把门掉拉一搭扣(农村简易饿一种锁,用木棍儿一捅就开)就可以,以后才换了锁。门下三层砖垒的台阶,院子里都是土当地儿,怎么扫也是土;而屋内也是土当地儿了,扫地前先洒点水不至于起尘,簸箕扫出来的总是土,有的人家在土上铺层青砖,这样却好看些。
  
   冬天黑的早,如果不弄玉米、 不包棉花桃大家都早早插上门插关儿,在灯下说会话,便上炕进到被筒里。家里人多呢,便一东一西两个人分头睡在一个被筒里,土话叫挤暖和儿。屋与屋之间用个棉帘子隔开,用家里织的和劳动布相似的那种灰,让人看了十分舒适的灰。冬夜,月光和星星一样高远,皎洁轻盈,照在一方院子里微寒明绰的白,这时村子寂静恬淡,几声狗吠就更静了。
  
   早上从炕上起来,先是去拔了门插关,然后洗脸梳头梳头。早饭都在炕上吃,菜是火圈(炉子)上热的,又吃了热腾腾的玉米饽饽、白粥饭(白玉米粥),大人小孩子都喜滋滋地吃。冬天一般是咸菜、白菜白菜炖粉条、炒萝卜,过年才可以吃点肉。那会豆腐真好吃,将豆腐切成块放在盖量板上在夜里冻一宿,第二天硬嘎嘎的炖到白菜里,当然油炸的豆腐大人是不肯做的。
  
   每次出门,先锁上门掉拉,才带上门栅栏儿,有时也会锁上锁。每每从地里回来,沿了那个小胡同走回家,木栅栏儿上的木棍、树枝便觉得亲切得不得了。小时候我特勤快,扫完屋子、院子,连整个胡同也扫一遍,用铁锨铲了垃圾放在手推车上,推回倒在猪圈沤肥。平日里鸡鸣、狗叫和炊烟,就是简单的日子,记得80年后日子渐好起来。
  
  
   二、 剪羊毛 织布机
  
   姨妈家喜欢喂羊,一般十至二十几只。春天比较暖和时,姨父先哄哄羊们,让羊躺在地上,腿也蜷好,再拿来剪子一撮一撮地剪,细致而耐心;等一阵子你再看羊,浑身呢被剪子剪得光秃秃的,羊毛被剪得短到及至,看了只觉得可爱好玩,羊身子是真难看。我家只喂过山羊。姨妈将羊毛用纺车纺成细长的羊毛线,有时也去庆红舅舅开的染布坊那染了颜色;用竹子针织成毛衣毛裤,相对粗糙暖却暖的。姨妈的针线活向来快而细致,常令我羡慕不已。
  
   我现在的家里,有一个粗布格子单做的褥子。是蓝、蓝灰、深蓝、暗红的方块格子组成,素净的很,冬天铺了一点也不冷,是姨妈织好带到河南的。姨妈习惯留齐耳短发,两侧用夹子夹着,大眼大脸庞,脸色红润,坐在织布机前,梭子从左到右,配合了脚下的两块木块一踩一踏,一根根线挨着另一根线密密麻麻的,粗布的颜色便显现出来,连蒸馒头的布也是织出来的。织布机声不吵人,听起来甚至悦耳,我连试试也没试过,母亲也会织,织得比较拉嘛(方言,粗心),也没姨妈在织布机上显得优美利落。织布机占地不少,约2、3米长2米宽,没仔细观察过,只记得姨妈母亲织布的场景。
  
   那时铺盖、 被面,多是一种艳丽大花的洋布和家里织的粗布,引了白被里、絮了棉花,厚厚实实。春秋一般小孩子穿夹衣夹裤,也是织的横竖条或方块,两层,颜色较暗。有的人家炕的一头,横着摆个柜子,上面放被褥;有的典雅,有的素朴。我自己家炕上只有被褥,四周墙上贴着旧报纸,或那种竖条挂屏人物画和方块样的戏剧画,一个场景一个场景的依次接下去。外面屋子的灶台每逢腊月二十三贴上灶王爷灶王奶奶,总被烟气给熏着,给香味冲着。
  
  
   三、 花花草草 鸟
  
   清官店村在平原,只要开花的植物我就以为是花,散着草香味的便是草,就连芝麻花、 蓖麻花、洋槐树花也含了香味的,说白了源自对土地的一种热爱吧。真可以戴在头上的并没有一种花,倒是牛屎饼花红的粉的挺艳,又以运闪家的最多,春天的末尾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将花摘几朵,花萼端撕出几片,用手掰开花萼,粘在额头正中,一边学公鸡咯咯地叫“咯咯咯咯,打鸣鸡儿”,这样任意臭美一通。
  
   草,当数星星草、 狗尾草、野稗招人喜欢。我最喜欢野稗,长得敦敦实实,茂密,晒干的野稗草可以编成草墩子,坐着很好,特别是夏天坐在树荫下时。晒干的草用铡刀铡成段喂牛马,磨成草面喂猪,每每背个粪筐拿着镰刀在地里或路边割草,草的清香直入口鼻,砍得足够多了便用绳子系住,镰刀扎在草里,一路背回家,猪和骡马都喜欢地嚼着一些草,嚼出草味来。有人浇地时,渠沟里是清澈的井水,用手捧了喝,天上的云彩也就掉下来了。
  
   鸟,以麻雀、 燕子、老鸹为多。麻雀在哪儿都叽叽喳喳闹嚷嚷一堆,啄了谷粒草籽就飞;燕子春天飞回来,在谁家做窝谁家就有福儿。农村的电线杆都不很粗,甚至木头看起来老旧,但每每那麻雀燕子在电线上面横了一串儿,一大长串儿,那才叫好看呢;我喜欢这样活泼的生机,小小的心里以为那是爱情串结的情感。我也掏过麻雀窝儿,现在却爱每一只鸟,和我喜欢每一朵花草一样。
  
  
   四、 棒槌儿 白粉帘纸 烟卷
  
   母亲家里有个大铝盆,快40年了。在老家时就用这个盆洗衣服、床单、被面、被里,用个木头搓板使劲撮,等洗好的东西快干时,便到小赛家去,在她家的青石板上用棒槌将被面、被里、单子槌得平平展展,学会了我也弄得蛮好,现在我还是喜欢用搓板洗衣服。
  
   我那时的作业本是用一张大的白粉帘纸,用剪刀裁成32开,用线逢了;等写完作业,再用剪子把作业本铰开,每页对折了再逢成64开的小本儿作演草儿,两面都可以用,基本上一点也不浪费。 有一点是,如果语文作业写了错字,老师一罚就是20或100遍,得玩命写才能写完,手指好疼;再后来才有了田字格本,可以练字,不过小孩子们真正练字的一个也没有,亏了老师的苦心。倒是偶尔会引起我的对于童年的怀念。
  
   我大伯和妈妈都抽纸烟,若没旧书或报纸可撕,他俩就用我写过的作业本撕一条下来卷。我小小的年纪便会把烟丝放在纸条上,斜着卷过去,尾巴捻成一个长尖儿,头儿那鼓囔囔的,中间用手指蘸了吐沫一抹粘住,用火柴“刺棱”下划出一朵焰,再点了烟卷,大伯母亲就呱嗒呱嗒地抽了起来,有些呛人。父亲和大伯是在父亲确诊肺癌晚期后才戒烟了。母亲得了食道癌后还偷偷地拣几个烟头吸吸,我明知道却不敢说,吓唬下她而已,思多了我要落泪的。
  
   我家种过烟叶。夏天开花,叶子很大烟棵有一人高,痉的顶尖是漏斗形的花,筒部粉红或白色,裂片红色,非常好看。下霜前采回,晒了晾干,捆成捆去供销社那卖或赶集卖,可得一笔钱。烟叶挺好闻的,那时一点怅然也没有,这两年却闻不了烟味。
  
  
   五、 大姑 小姑
  
   大姑在马坦村,离我家4、5里,小姑在西郎西村,18里远。大姑是爷爷的另一个妻子生的,后来死了才娶的我奶奶,奶奶来时带了叫跟发的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他对我大伯和父亲极好。之后大些他去当兵,死后追认为烈士,奶奶每月可领点抚恤金。爷爷四几年因不肯离家逃荒,活活饿死了,一块门板把他抬了出去埋掉。奶奶抚养四个孩子不容易,她的眼睛天生近于瞎,只能扫见点地上的一条逢儿,用母亲的话说奶奶“我跟头骨碌几十年,把他们奶活大,不容易噢!”
  
   大姑、大姑父对我家特好,小姑家穷老是从奶奶家往她家拿东西,显得小里小气。大姑的女儿杏花姐姐,每次回娘家路过清官店,也会上家里坐半小时,放下点吃的。大姑笑时最慈祥,她比姨妈对我还好,是那种对谁都亲的老人。小姑矮些,高颧骨、瘦脸儿,和母亲有些小矛盾,小姑父50多岁时中风瘫痪,两年后死了,她的7个儿女拉扯大真难。战述表哥2000年死了,才50多岁,一辈子没结婚,小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姑2001年去世,75岁,有病也舍不得去看。
  
   大姑父也是在床上瘫痪过几年就死了,老两口十分幸福,对大姑真是天大的打击。她99年去世,死时81岁,死前仍是和蔼的温柔样。大姑父的妹妹今年96了,一辈子没儿女,年轻时供侄女杏改上大学,现在老太太跟着杏敏或杏改,侄女们对她挺亲,也不枉她对她们牵肠挂肚几十年。
  
   陈年旧事,就像手上的一杯酒,暖着人世苍凉和心底的短暂孤单。行云流水且做歌,疏星朗月到梦游,我是这样地放纵自己。我的姑姑们也会念了宁宁的。
  
  
   六、 粉条 马
  
   小学四年级时,家里生产队的一匹马分到我家养。生产队,在东头靠南处有个大院子,牲口、农具都在那,冬天做红薯粉条也是在那的房子里。母亲爱吃老家的粉条,不管谁回老家或是姨妈来新乡都得给她带来一捆或半包,然后买了猪肉炖大锅菜;母亲做菜一般,最好吃的是炖鸡肉、炖排骨和大锅菜。
  
   做粉条的过程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先将红薯在机器上磨烂,磨成浆,过了箩,然后在缸里打澄,揿成粉面。将粉面晒干,和成稠面糊,在瓢上钻几个眼,在大锅里不停地烧着开水,稠面糊从瓢眼上漏到锅里,将它煮熟;再找到头儿,将粉条团起来,用竹竿穿成一盘串,在房顶上晒,一天即可晒干。好像煮时都是晚上,在明亮的黄光里。
  
   粉条宽细都有,做菜很筋道。一般都是四周村里的农民拉了红薯来加工,加工剩下的渣子可以喂猪。红皮白瓤的红薯出粉条多,红瓤的红薯甜,却出粉少,一般不用这种红薯。4斤多红薯出一斤粉条,我小时粉条一斤七八角,肉也是七毛一斤。
  
   回头说那匹马。除了喂草、喂料提水外,还用铁锹铲了他的粪扔到猪圈里,夏天我偶尔还得给它用扇子轰苍蝇。大伯在生产队喂过牲口,对它们可细心,我也常跑去玩儿,一进去就是一骨子牲口味,久了却习惯。我和那匹马朝夕相处,颇有情意。
  
   那年冬天小姑家的儿子小闸表哥要结婚给了信儿来。一大早,天还黑蒙蒙,将马套车,顶上用弯过的长竹片扎了几根,蒙了单子,底下铺了褥子,也放了被子盖人,以防赶路天冷。大伯用鞭子吆喝着赶马,走了十八里到小姑姑家,母亲也带了小弟也去了。冬天田野里什么也没有,小碎西风冷喳喳的,只有树木高高大大立着,我是一出门就喜欢,所以看什么景什么景好,现在也这样。
   后来马回了生产队,我和它也就很少见了。
  
  
   七、 榆皮面
  
   06年5月初母亲还在三附院化疗,和邻床的阿姨聊天,说起以前穷时吃的榆皮面。最好是靠近跟部的榆树皮,将外层的剥去,里面的榆树皮在碾子上使劲碾,时间久了就可磨成面儿,再用筛子筛了,即是榆皮面,黏糊筋道。高粱面掺上榆皮面可以蒸窝头,擀面条、包饺子,或者加了红薯面、米子面等。
  
   每年春天,我除了摘榆钱外,偶尔也捋一把榆树叶吃,没觉得不好吃,却原来榆树皮也可以吃。这时天阴着,因为写这几句倒想起母亲来。三附院墙外的花坛没人管理,几年下来野生的榆树快成林子了。下雨时,叶上空灵湿翠,常让我想起老家院子的几棵榆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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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徐博达 Re:为童年作注 回复时间: 2007.01.13 11:09

    方央的点评简洁到位,此文清淡而富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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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人: 漫步长天 Re:为童年作注 回复时间: 2007.01.12 10:25

    童年总是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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