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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宋薇选择了离开，永远。
女人是要男人宠爱的。在我和宋薇的交往中，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此刻，在我敲出这些字句时，似乎还能如在近前的感受到她语气里的怨气和不得不舍。对于一个对你毫不设防，完全交付信任的人，我庆幸的同时，也感到一种莫名的责任担在肩身上了。在有了写她的故事的意图后，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回我：希望能借你笔下生辉，把我写得完美一些。
我在今夜回忆她的故事片断时，始终有几个情节不能忘记，而当时的我是表情愕然：原来那些暴虐的画面就在我现实生活的身边。
宋薇在我眼里是一个勤劳精明，持家有道的女人。她在一个小学校的附近，经营着文具店。那些在校门口等候放学铃声的空荡时间，我会落坐在她的小店。看着她进出忙碌的身影，想象我在她的境遇下，能否有这样的从容不迫，井然有序。更早些时候，有一次，孩子因为发烧喂药，她曾经很和气的端来了温热水。这个小细节让我记住了她。每每故意买些小东小西的，照顾照顾她的生意。就这样一来二去，渐渐熟稔起来。
宋薇显得成熟，是个心事不外露的人。身边的老公给人的印象倒也随和。因为孩子们的缘故，我们的友谊也在不知不觉中加深着。这样的情形下，家长里短的，也常常唠些心里话。这个盛夏的一个晚上，托了暑假里生意清淡的福，她给自己奢侈的放了假，也就是提前了几个小时关门。走在这个繁华小城的街头，她不禁叹起气来：唉，都不知道多久没逛街了。灯光下，略施了粉的宋薇，闪着动人的光晕。那美丽还在，没有被生活的艰辛夺去，哪怕衣着素朴，哪怕皮肤晒黑。
长长的街道，话题也渐渐延伸开去，前方的灯火尽头，是深深的黑，就像宋薇越来越低沉，有些冷透的语气。
从来没有想过和他结婚，没有多深的感情基础。那时年纪小，一个人身在异乡，总感觉特别孤苦，所以哪怕小小的的关怀也会让我感激不尽。那时，我刚和他认识没多久，碰巧我生病了，他和他家里人对我特别的关照和呵护。病好了之后，单纯的我，感恩万千，就这样轻易许给了他。
婚后，他也没有个正经的职业，我想着开个店一起经营，只要两个人齐心合力，日子会慢慢好过起来的。他是家境由殷实跌落到困顿的弟子，大手大脚过惯了。文具店赚的那些薄利，经常被他偷拿了去，吃喝玩赌。看着孩子的面上，我都忍了。没人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样的的日子，我穿着很多年前的旧衣服，有的还是姐妹们相送的，挤在窄小的门面里过活，这些我从来都不怨。这个社会，人都活得越来越现实，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个家，或者走什么捷径来赚得财富，我不怕苦，从小父母在身边，我却生活在姨母家，太多的经历，早已炼成了我的坚强和独立。我想靠自己的努力让生活过的好起来。可是却摊上这样一个不争气的男人。这些苦我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最可恨他的狠心。我记得有一次，因为一件小事我们发生了争吵，半夜，我突然呼吸不过来。原来他竟拿枕头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强烈挣扎过后，惊恐万分，问他为什么，他却毫无愧色的说，不好好过，干脆死了算了。
听到这里,我的呼吸早已屏住，有片刻的不敢确信，以为这些都是影视片中发生的情节。只是宋薇颤抖的声音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就发生在她的身上。若是知情懂爱，对共枕同床的爱人怎下得了如此毒蝎心？我压抑着内心愤慨，看着宋薇。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失了神采，有些不堪的回忆化泪流了出来。
我想，他的性情，可能和他父亲有些关系。嫁过来之后，才知道他父亲脾气暴燥，经常打他的母亲。我在同情婆婆的处境同时，却不知道，这样的惨事也成了我的家常便饭。我永远记得，那一天，他发了疯似的竟把汽油洒在我身上，还浇了一地，扬言要烧掉一切，同归于尽。萱萱，就在跟前啊，看着这样的场面，吓得直哭。我是不怕死的，为什么要害我那幼小的孩子？可能是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他最终没有点火。但我却是彻底的怕了，我不怕过穷日子，却是怕了这样的非人生活。我知道他第二天一定会深深的痛悔，一定会说自己又犯错了，一定会说要改掉，但我却是不敢再信了，我不知道哪一天会死在他的手上，我真的怕了。这一次，再不要有一丝复合的可能。我们曾经离过一次，因为孩子常常哭闹要他，我最终委曲求全了。他虽然对我打骂，却是疼爱孩子的。我想我为自己留下的这个惟一理由，也是对这段婚姻还心存希望吧。但是经过了眼前这一幕，那个理由站立不稳了，这一次，我选择离开，永远。
我已是满满的惊愕，我想起了电视剧里那个反复无常，面善心狠的医生，而此时有一张多么相似的面孔，就在我朋友的生活里！我连声说：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宋薇却笑了：我们都在伪装，他伪装温馨，我伪装幸福。我不想装了，累了。其实我生存能力很强，我不会因失败的婚姻倒下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自己的。
这一段在我看来极度阴暗的婚姻，在我灰色调的描绘下，因了这一抹自信的笑，有了些许的光亮。
那段时间，我们经常有超过一个小时的电话交谈，矛盾挣扎叹息又果敢自信镇定，我一一接收。那些为了女儿算了吧的劝慰显得空洞而无力，更多时候，我保持沉默。她也许更需要我的安静和倾听，想着，这是否是一种脱离了实质的支持？
在拒绝了我的邀请，暂住另一个朋友家中后，新近她又租了房子住下。仅有的一次重大挫折面前，她显得忙碌不已。一边是要收拾的零乱的周围环境，一边是要整理的无序的繁杂心态。我知道，她很难。不过，也有少见的坚忍。孤身的来，又零丁的离开，一直都是决然。只是面对幼小女儿的问题时，那眼泪却是再也藏不住了。在自己还没个落脚点的情况下，她忍痛放手了对女儿萱萱的监护权。那一刻，她在心里暗暗起誓：等到境遇一有好转，就把女儿接到身边！
我准备了善意的谎言，以同学过生日的名义邀请，把离开多日的女儿送到她面前。这么多天来，她一直拒绝那个以复婚为筹码，才能见孩子一面的男人。而只有身为母亲的人才能体会这样的想见不能见，是一种多么切肤的痛。萱萱的头发有些零乱，穿着一条旧黄的裙子。本就瘦小的个子并没有多大改变。我的眼角泛酸，这样的见面，该是有眼泪的吧。没有。我看见的还是宋薇那一抹固有的笑：我的女儿，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的，等着妈妈。若大的广场，人来人往，我的视线始终没有脱离开她们似乎久违的快乐身影。我想被这样的快乐感染，但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挡着……
再次见到她，已然另一个宋薇了。皮肤变得白晰，头发也换了颜色，眼睛里闪着奕奕的光。这个曾经多么渴望被宠爱的女人，终于学会了宠爱自己。她告诉我，她四处筹资，已定下了一个门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早点赚到钱，为女儿赢取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看着她坚毅的面容，我忽然对勇气这两个字有了重新的理解。原来女人也可以摆脱藤附的命运，也可以是树。这颗树以自信为枝，以坚忍为干，在挫折的沃土里，正渐渐生长出一些崭新的生命叶片．．．．．．
（多年前，我也曾经书写过一个以男人为天，却不得善果的女子。我在我的题记这样写着：女人与其卑微，被动的猜度，应对，不如高尚的为自身增值，这样才能拥有人生的最大把握。落笔，突然就记起了这一句。我不知道我的朋友什么时候能看到这篇文字，如果得见，我想把这句话送给她。）
作者签名:
一直很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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