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等待（秋语） 　　　　文 / 寒鸦

发表时间:2006.09.10 01:10:47  

　　深秋的夕阳站在山顶的时候，下坠的速度就显得特别的快，像一个投掷在空中的篮球，“哐咚”一声就掉到山背后去了。一点都不理会梅子的心情。
　　
　　 梅子在村头的小路已经站了很久很久，保持着一种姿态凝望着远处山下马路的转角处。每一次有人影闪现出来，梅子的心都会一阵惊喜，接着是一阵失落，像滚烫的开水里翻腾的汤圆，一会浮上来，一会落下去。渐渐的看久了，心情也就渐渐的麻木了。
　　
　　 山里的黄昏，太阳一下山后，天就黑得特别快。黑暗就是躲在幽谷间的幽灵，只等太阳一落山，就肆意的窜出来，统治着属于它的世界。梅子感觉今天天黑的比以往更快，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拽住太阳的尾巴，让它不落山，让它的余晖好照耀着她的羊羊归来。
　　
　　 羊羊该回来了吧？不会没收到我的信吧？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吧？随着天越来越接近黑了，梅子的心越来越乱，时常是踮起脚尖来看着马路，可依然没有他的影子。信的地址不会错的，原来梅子给他去过信，都收到了。信寄出去，也把梅子的心寄了出去。这几天只要有空，她都会找机会，走上十里的山路来到镇上的邮局（和她家的猪栏差不多大的地方）。里面那老头打老远的看见她就喊：“没来，没来信。”
　　
　　 天完全黑了，娘伊喊梅子回家吃饭。梅子糊弄了几口，就告诉娘伊想单独呆上一会，拴上闺房的门，摔下身子躺在大红锦绣缎面的被褥上。被褥是崭新的，鸳鸯绣枕也是新的，墙面也新刷了石灰水，就是平时最破败的木窗也被整修过，涂上还散发着气味的油漆。一切都是新的，可就是梅子的心高兴不起来，她还在想着羊羊。
　　
　　 羊羊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是村里最聪明，最帅气的男人，是村里和梅子同年龄的姑娘们梦里出现最多的白马王子，可梅子知道羊羊只喜欢她，正如她也只喜欢羊羊一样。梅子已经十八岁，人长得水灵漂亮，身材发育高挑丰满，是十里村闻名的“一枝花”。梅子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嫁给羊羊，能成为他的女人，占据他温暖的怀抱，享受他温存的抚摩，为他生子养女。想到这儿，梅子的心里泛过一丝酸楚，一些无奈。
　　
　　 娘伊在轻轻的敲门，门缝里塞进来娘伊挤扁了的声音：“梅子，没事吧你！要娘伊进来吗？”梅子回了一句没事不用，外面又恢复了宁静。
　　
　　 梅子静静地想着和羊羊在一起的往事。小学三年级那年，有一次在操场上，梅子和同学们一起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当时羊羊就是那可恶的老鹰。梅子个长，一般排在最后面，也最有可能性被“老鹰”抓到抱在怀里。梅子喜欢被“老鹰”这样抱着的感觉，也就喜欢上排在最后面，占据最没有人愿意站的位置。那时候天总是高高的，蓝蓝的，草地有泥土的青青味，菜园的橘子花开，很香，被柔和的风儿淡淡的传送过来。
　　
　　 那次游戏快结束的时候，梅子一不小心，被伙伴们甩了出去，碰巧踩上了一条狗的尾巴。狗的样子很狰狞，嗤牙露齿地向梅子扑来。梅子吓坏了，后退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近在咫尺的恶狗。伙伴们都在闪躲，只有羊羊的身子挡在她的前面，手拿一根小木棍，和高大凶猛的狗对峙着。狗最终咆哮几声退了下去，梅子得以长嘘一口气。望着眼前瘦小的身影，梅子第一次领略了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是从那一刻开始真正爱上羊羊的吧！梅子想着。
　　
　　 外面有急促的狗叫声，难道是羊羊回来了？梅子腾起身子，穿上鞋，晃过镜子的时候不忘照上一照，拉开门栓，冲入夜色中......很快梅子就耷拉着脑袋回到房里来。
　　
　　 夜越来越深，仿佛是一件黑色的外套裹在梅子的身上，越深一层就越紧一层，裹得梅子的呼吸都透不过气来，紧得梅子越来越没有信心。难道羊羊真的赶不回来了吗？梅子一次次地问着自己。
　　
　　 梅子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和羊羊临分别前的那天晚上，梅子就会跟他在后山整整呆一晚上，好好的说话，好好的在他怀里躺着。那天晚上的月亮真圆，整个浩淼的夜空就只有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光洁的月华如同梅子光洁的皮肤一样白皙细腻。竹林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嘈杂的声音，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那天晚上梅子最幸福，第一次被心爱男人亲嘴了，有着橘子花的味道；第一次被心爱的男人抚摩了，有着云里雾里的感觉。第一次羊羊教她背一首词：
　　 村姑儿，红袖衣，初发黄梅插稻时，双双女伴随。
　　 长歌诗，短歌诗，歌里真情恨别离，休言伊不知。
　　
　　 梅子从来不喜欢记什么诗词，而这一首被她背得滚瓜烂熟。
　　
　　 外面已经很安静了，隔壁娘伊微弱的鼾声都可以清晰的传到梅子的耳朵中，而梅子依然毫无睡意。看来羊羊是真的赶不回来了。也许学校有什么事情耽搁，也许明天会赶回来的，梅子这样安慰着自己。梅子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会失眠，没有羊羊在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失眠。
　　
　　 梅子再次独自哼起那小词，哼着哼着，脸上就有湿漉漉的感觉，梅子知道那是不争气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
　　
　　 梅子再次听见外面狗叫的声音急促地联串起来，像是被人朝狗屁股上闷上一棍子的叫声。隐约中梅子听见有人在喊叫：“梅子，梅子，我回来了......”
　　
　　 梅子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是羊羊，是那太熟悉不过的声音，是那让梅子魂牵梦绕的声音在呼喊。梅子的身子再次冲入夜色中，眼泪也再次肆意开来，淋湿了梅子崭新的衣服，淋湿了梅子心里不能搁过今夜的声音，是必须亲耳对羊羊说的声音：
　　 “哥！你快回来，梅子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过了今夜，明天我就是别人的新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