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城 　　　　文 / jdfd1125

发表时间:2006.05.27 14:39:43  

　　 他没有姓名。判断他，只需要这样简单的感官。
　　 肩上的背囊并不重，但蓬松的外观让人觉得很累赘。淡米色，麻制。在衣服上留下浅浅的勒痕，陷入了他的躯体内。戴着副蓝色边框的眼镜，坐在车厢的长凳上。气氛使他孤立。尽管没有人过问他的行迹，但在车厢内，背着这样的大旅行袋是独特的。甚至，这列车根本不经过火车站或者是机场。
　　 他听着有点发旧的索尼MD。很异样的音乐。过响的音量透过耳廓穿入清新的空气中，想要分辨，却似乎从未遇见过这般古怪的旋律。由春转夏的季节。阳光很明媚。周一的中午。没有高峰时人山人海式的拥挤。此时的车厢里没有太多的乘客。所有人都懒散地坐在冰凉的长凳上。空调十分强劲，阻挡了外界的热量。只是阳光依然强烈，女士举起手中的杂志遮挡。他就坐在长凳靠栏杆的最边缘。直到有机玻璃让他无法再向右边移动。
　　
　　 城市不断地流动着。无论是在白昼还是在黑夜，都会给你这样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个被抛掷起来的乒乓球，于是就在某个接口上来回地盘旋。告诉过自己，这不是想要的生活。却无可奈何。心底是一片泥坛，或是纯粹的沼泽也罢，让灵魂越陷越深，最后找不到自己的确切方位。
　　 午后的Café小店，有过一段时间的光顾。没有晚间的夜灯，店面的装修依旧算得上漂亮。总喜欢夏天进入时冷气瞬时给予的爽朗。两耳咻地一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有穿著时髦的妇女手捧时尚杂志漫无目的地翻阅，也有同龄人快速地书写，手边放着一些关于历史的书籍。当然，这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为自己点的美式咖啡在五分钟后摆放在了面前。店内的音乐似乎很久远。也许是哪个已逝去的歌手所演绎，从其沧桑的喉间就能感受到一个时代。店主是个看上去年轻的白领。平日正常上班，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亲自照看店面。她时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书写着一些。
　　 只是过了不长的时间，自己终结了这样的生活。尽管不同于两点一线的生活，更多地誊出了私人空间，但在黑夜里一个人闭上眼的时候，却还是觉得缺乏必要和空洞乏味。于是，便总是将自己反锁在屋子里。除了用餐和洗漱，其余时间不和任何熟识的人接触。门外时常有人打扰。时常是在自己埋头书写期间。时常隔着门发生争执，然后用力地丢下手中的笔，奋力地跳到床上，或用被子捂住头痛哭一场，或是坐在床边打开窗莫名地思考。
　　
　　 车门的中间是橡胶质地。在关闭的同时发出很清脆的声响。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粗厚材质的眼镜边框，满脸皱纹，没有更多的特征。很平凡，更可是说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的平凡。穿着很素的衣服，有些污垢和损坏，也许他并不善于洗涤和修补衣物。
　　 座位对面原本就坐着一位老人。看得出年龄，但显得较年轻。很传统地，用一整块布裁剪成的背袋后面装着一个孩子。也许是她的孙子吧，只是猜想。孩子长得很漂亮，柔软的胎发，黑中带有些许棕黄色。有时，阳光也是位艺术家，让那孩子看上去十分精神。再加上那炯炯有神的瞳仁间透出一股灵气，煞是令人恋爱。而且，他特别爱笑，看看埋头阅读的阿姨，再瞧瞧坐在身前的外婆，都会露出迷人的微笑。果真迷人。所有车厢内的乘客都时不时地去注视那个孩子。
　　 他在那孩子的一边坐了下来。正午的阳光很猛烈，直射入车内似乎令他很不习惯。总是推耸着他的远视眼睛，在一道道的反射光圈后，他的眼睛看起来特别大。他遇见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也遇见了他。他们互望着，然后同时笑了起来。那孩子还没有长出幼白的牙齿，但笑得依旧灿烂。他也笑得像个孩子。面部密集的皱纹更是连结在了一起，成为了一道更大的鸿沟。他躲到有机玻璃板后面，然后突然露出头。把手作成拱型，遮住脸，然后呼地移开，显出很怪异的表情。那孩子笑得更大声了，他也在座位上嘿嘿地笑。
　　 孩子热忠于转移视线。时不时地环顾车厢，把每个人都扫视一遍。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一个年轻的男子。听着音乐，看着对面长凳上发生着的一切。嘴角略微上仰。
　　 年老的男人也许是要下车了。一面作了怪相一面和那孩子挥手告别。孩子的外婆也许是察觉了，也很善意地向他投去了微笑。他站立在门边，直到列车停下才终止自己的耍宝。突然有一种震撼。也许那孩子会立即将他抹去在自己的记忆中，但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处处都受到关爱。当然不显与幼时。只是，在成长后，他人会用更成熟的方式来表达意见和心境。
　　
　　 这座城市的夏天是宁静的，同时也有着些许惹人恼的喧哗。在白天的最后一刻喝完一杯水，然后躺倒在那里。想要和世界断绝所有的关联。关闭手机，切断电话线，拉下电闸。用一把手工的竹制扇子给自己扇凉。形式上的回归不代表一切。这是睡去后才能得到的真谛。因为我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与世隔绝的。即使你有这个决心惩罚或者奖赏自己，而你却永远无法与这颗旋转的星球脱离。
　　 只能祈祷冰箱里的酸奶没有变质，能让我再吸一口。家里没有人的时间是惬意的。有人追求物质上的自由，有人则偏爱心态上的自由。缺乏其一是不幸，缺乏所有则是一种毁灭。你能失去追求理想的信心，失去追逐潮流的渴望，但任何缘由都无法使你停下你追求生活的脚步。无论是消极或是积极，我们都在行走着。正好像，行走在这样一个夏日午后的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