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接擂]42年，我一直记着您 　　　　文 / 清官店人张建明

发表时间:2006.05.20 22:33:06  

　　虽然，我同您只通过一次信，但我一直记着您的名字；
　　虽然，我同您只见过一次面，但我一直记着您的笑容；
　　虽然，我已由一个中学生而成为退休干部，但我常同人说起您对我的影响。
　　在我的人生中，您没有为我指过路，可我的人生因您而转折；
　　在我的世界里，您没有教我做过事，可我的世界因您而多彩。
　　
　　我同您的通信，恰是42年前的这个时候。
　　一天，县文化馆主管文学创作的张诚老师来学校找到我，说：给雷奔老师写封信吧，他要发表你的诗呢！惊喜中，我从张老师那里知道了您当时是《人民文学》的编辑，在到我们县参加诗会时，从省文学月刊退给文化馆的稿件中发现了我的小叙事诗《赶车曲》，准备在《人民文学》上发表。
　　能让自己写的东西变成铅字，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更何况是在当时的全国文学圣殿《人民文学》上呢！我自己偷着高兴了好几天，并按照张老师讲的给您写了一信。
　　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您的回信：“张建明同志：来信收到。《赶车曲》已代修饰，送工厂排字，勿念。即致敬礼 雷奔 七月七日”。这封正文不足20字的短信，对我来说无异于无价之宝！42年了，我一直完好无损地保藏着。
　　当刊登着《赶车曲》的《人民文学》9月号寄来时，轰动了全班、传遍了学校，随之我的诗名在全县排到了第三位。
　　热心扶持文学青年，发现、发表一篇诗稿，对于您来说，不过是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工作，可对于我来说，这一篇诗稿的发表，却使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转折。
　　当时我已进入高三学年，正是要分科学习准备第二年高考的关键时候。本来我的理科成绩明显优于文科，因为我不喜欢死记硬背，而文科中的外语和历史是必须要死记硬背的。因此，按常例我是准备报考理科的。可就因为您让我在《人民文学》发表了作品，于是自认为离诗人、作家不远了，便毅然扬短避长地报了文科。
　　高考前，填报地方大学志愿里几乎都是中文系或新闻系，没有一个外语专业，却因家贫，为将来不用交学费反能月月拿津贴而最后报了解放军外国语文学院并被录取。在校学的是英语，因“文革”，毕业后被调到军队总部机关改行做起了政治宣传工作，但后来还是归队占外语干部编制。这样，“脚踏两只船”，开始了我的又军又政、又文又武、又写又画、又国内又国外的经常转变角色、不断发生错位的半世生涯。
　　
　　我同您的见面，是在通信后的第36年。
　　虽然，打从我第一次来到北京时就想见您，由于种种原因，这一面却迟迟没能实现。当我准备要出国工作时，我想我一定要见您一面了。于是千方百计打听到了您的住址。
　　敲响您的房门，无人应。邻女说：雷老师刚出去。我重又下楼，见到您。我们稍一对视，便立刻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您说：下楼接你，想你一个当官的，该坐专车来的，没想到你骑车先进来了。我说：在北京，我这算什么官呀！
　　走进您的寓所，出我意料，您的居住条件是那样艰苦，惟有那满屋书架、书柜，才算与您的资历和学识相符。
　　说起我对您的寻找，您说：后来不再做文学编辑了，到一所大学里教课；
　　说起您当年的热心，您说：那是我应份的事情，不值得你念念不忘；
　　说起我的人生因您发生了转变，您似乎有些不安了，问我：你后悔吗？我说：不后悔，不后悔，我还应该感谢您呢！
　　您笑了，仿佛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人都说，历史没有假设，人生没有如果。可我还是想做点假设、说些如果。
　　假设当年没有您发表我诗作的诱惑，我会报考理科，那么我很有可能考上同样不用交学费反能月月拿津贴的哈尔滨军工。因为在那个时代，我们中学“又红又专”的理科生大多被哈军工录取，而我在“红”与“专”上都有着相当的实力。如果这样，现在我不会再是军人，因为我们高考第二年哈军工即不再是军校；我也不会到北京，因为考上哈军工的同学没有被分到北京的。如果不来北京，没有全国文化中心这个大环境的熏陶，又仅靠业余自学，我很可能不会成为画家；如果不学外语，我肯定不能出国去做军事外交工作；如果没有三年国外工作生活经历，我也不可能在去年上半年出版两部文学著作。
　　当然，还有许多别样的假设和如果，也还会有许多别样的前程和生活。正如千千万万的同龄人，他们不是军人、不到北京，也会走出灿烂的人生，也会创造多彩的世界。人生之旅，本不是平直的高速路，总会有沟坎、有岔道、有转折、有黑客，也有机遇和意外，这就需要判断、需要抉择。只要选择的前方不是悬崖、不是火坑、不是污潭，那就无所谓对、无所谓错。因为每条道路上都会有阳光、有风景、有可采摘的花和可收获的果。
　　如果在我的人生中没有您的出现，现在的我肯定会是另一种或好或坏的结果；但既然您在我人生的岔道口上出现了，而我自己也做出了选择，我就不再去计较那另一种结果。
　　忆往昔，虽步履匆匆，却也步步留下了或深或浅的脚窝。老伴儿曾经问我：年轻时你想过当官吗？我说：没有，我憧憬的是当作家、诗人、画家，过散淡文人雅士般的生活。如今，画家梦圆了，文人梦圆了，捎带脚儿地还与“长”和“官”沾了个边。退休了，业未竟，每日衣食住行无忧，每日都有愿做之事可做，时不时与文友画友相邀，或品茗小聚，或谈文论画，或地摊“掏宝”，或结伴寻古……哈哈，这不就是少年时憧憬的散淡文人雅士般的生活吗！此生足矣，足矣！
　　
　　俗话说：知足常乐。我是知足的，因此我常乐、我长乐！
　　6年前，我同您见面时说：我不后悔，不后悔。那是发自内心的。
　　今天，我还要发自内心地说：雷奔老师，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