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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世界20     文 / 风雨夕
发表时间:2003.10.11 00:16:34  
 
 

  两种世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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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已经很久没去网吧了,我几乎把那里的人和那里的事儿连同Internet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仿佛都是上个世纪的事,让我对此非常的陌生。
   金刀客打来电话,说李惠生病了,刘大海陪着她去了北京;李颜伟也走了,和魏亚辉在南边合开了一家公司。现在网吧没有人照看,让我过去管理管理。我问他李惠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还需要进京。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妇科方面的病,反正得住一段时期的医院。
   是的,我已经几个月没来这里了,从小说中走出来,置身这个环境,简直陌生得难以想象,陌生得好像不在同一个生存的时空。整个网吧现在已经杂乱无章,东西胡乱堆放,地上到处是长短不一的烟头和食品袋,一排土头土脸的电脑显示器上布满灰尘,像大街上卖了几天都没卖动的猪头。  
   我来到二楼,对着墙上的一幅照片呆看了半天,那张照片是今年李惠过生日时拍的,上面所有的人表情喜悦、神采飞扬。看了一会,情绪一落千丈,深感人生无常,盛宴必散。
   我一屁股坐在一台电脑前,心情慢慢变得沮丧。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剑一般刺在身上脸上,令人头晕目眩。眼前一条时空之道,不同寻常,挥之不去,呈现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稍后,我便步入其中,盲目地向前走着。这条通道像极了电脑屏保中的那个迷宫,赭砖围墙、实木地板,不停转折、变化无常。我不停地走,却又不停地出现错综复杂的路口,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叫人眼花缭乱、不胜其烦。迷宫内最初静谧无声,安静得似乎能听到细菌在成批地繁殖,过后便清晰地传来聊天室的喧哗声和江湖里的嘶杀声。我心神恍惚地走着,怎么也找不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在某个路口,我不小心一脚踩到一泡狗屎,仰面跌倒在地,后背被一个异物硌得生疼,伸手一摸,居然是一块硕大的银子。正兴奋时,那块银子化为一堆蜘蛛,四处乱窜。我吓得连忙甩手,手脚忙乱地扑打全身……在另一处路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绿漆木门,与暗红色的砖墙配在一块,有点像阴曹地府。我推门而入,里面门窗紧闭、鸦雀无声、烟雾缭绕、气氛异常。一块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前,端坐着数以百计的各式男女,像是在召开什么会议。他们服式各异,坐姿各态,而脸形却千篇一律、十分雷同。天花板上呆着的一盏灯火散发出依稀的令人烦躁不安的微光,微光衬以黑暗,把这里装饰得犹如坟墓一般。众人幽灵般沉浸在阴郁的氛围中团聚,见我进来,纷纷扭脸看我,所有目光刀子般一齐聚集在我的身上,毫不客气地上下搜索,叫人直冒冷汗。我尴尬地矗立了一会儿,突显孤立,窘得手脚无处置放,只好狼狈走开。刚走几步,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追上来,拍我的肩膀,说他们一个叫坛主的领导想见我。我摇了摇头,继续走路。那厮见我对他不感兴趣,只好耸肩作罢,转身离去。我走至一个转角处,一扇门自动打开了。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和人物都让我感到熟悉。刘大海、李惠、金刀客、李颜伟、小怪、王路军、中国精英、亚辉、亚丽以及许多我叫不出来名字却熟悉其人的男男女女,围着一张巨大的台球桌上在打球。说梦痴人、何悠尘、落叶知秋和另一个家伙在打麻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们每一个人在夸夸其谈时的每一个手势、动作以及滔滔不绝讲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却唯独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都不理我,对我的进来和我的存在视若无睹。我有些恼火,冲他们骂:你们为什么不理我?都他 妈聋了?喊了半天无济于事,仍然无人理我。于是,我走到一扇门后,拉开拉链冲着门后的墙脚处撒了一泡尿,然后心满意足、兴灾乐祸地提上裤子扬长而去。在一个冰冷阴暗的角落里,一群人从四周涌了出来,苍蝇一样围着我窃窃私语,目光轻蔑、神态傲慢,所有声音汇集成一团,我听出来有点像批语。这些批语在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越发比比皆是,却无法听清楚一句,让我焦躁不安。我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细问他们,怕被对方耻笑为弱智,只好表示沉默,静待后续发展。一个让人看不清脸部的女孩走过来,对我说,这里很好玩,很不错,很热闹,你留下来吧。我凝视了她半天,便觉浑身虚脱,魂飞魄散。
   快要窒息的时候,我摆脱了这里阴郁而嘈杂的气氛,向另一个通道走去。在通道尽头,眼前一片明亮,心情随之豁然开朗。这是个军队大院,准确地说,是我参军时的那个地方。这里好像正值初夏,成排的广玉兰盛开着白花,衬以硕大肥厚的绿叶,绿白交映;营房前苍翠的松柏丛后面一带步步高和月季花朵繁盛,争奇斗艳。嘹亮的军号吹响了,悠扬而催人泪下。大喇叭里也播放出雄壮的歌声:中国,中国,鲜红的旗帜永不落……碧云蓝天下,“八一”军旗迎风招展,一列方队在走正步。战士们英姿飒爽,手持上了刺刀的自动步枪,迈着整齐而威武的脚步:一、二、三——四!方队中,我认出了所有的人,他们是我多次梦中怀念却又无法联系的战友们,其中一个人是魏亚辉。远处营房二层的阳台上,毛主席和首长们在挥手致意。我沸腾了,激动得浑身颤抖,急忙跑过去向连长敬了一个军礼,迫切要求归队。连长转过身,表情冷漠地对我说:你已经被开除军籍了,回家去吧。我委屈万分地擦着泪,最终还是止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一个女人娉婷走来,不声不响地替我擦着脸上的泪。等我抬头看她时,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整个部队大院都消失了,一切复归于无。
   另一个场景随之出现,这是一个学校。我突然变小了,从游泳池里爬出来,穿着背心裤头,背起书包,嘴里叼着白糖冰棍,傻笑着向“武空86436部队机场学校”走去。教室前的操场里,玲儿、李惠、高银燕、王英她们一群女孩子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跳皮绳。女孩们轮番充当运动员和木桩,累得满脸通红,劈头汗淌,嘴里念念有词儿:小伙子小伙子真——棒,长得潇洒漂——亮,可惜是个和——尚,一辈子嫁不了姑——娘。此时,莫湘军、孙小明、王延海他们一帮坏孩子一脸狞笑地靠近她们,上前把女孩们一个个推倒,然后抢走皮筋儿,兴高采烈地在其他同学面前卖弄战利品:这皮筋儿好,做百十把弹弓足够了。玲儿拉着李惠,哭哭啼啼向班长刘大海告状:莫湘军他们身为班干部,却带头跟我们捣乱,还抢走了我们的皮绳。刘大海从来看不起女孩子,认为她们既无聊又麻烦。他扛着脸,置之不理,后来问烦了,恶狠狠地喝斥道:该!我走过去对玲儿和李惠安慰一番,然后向马路口一个岗亭走去。我指着远处的刘大海对站岗的战士说:他是叛徒甫志高,你能干掉他吗?战士抠开枪套,警惕地顺着我手指的方向问我:在哪?我踮着脚尖使劲儿地指着远处:那不是吗?战士看了一会,把枪插回枪套,摇了摇头:那不行,他是个孩子。我哀求他:他就是小一号的甫志高,你给他一枪吧,好吗?就一枪。战士板着脸,目不斜视,不为所动。我凶相毕露,翻脸威胁他:你敢不听我的话,我让我爸关你禁闭!战士连忙问我:你爸是谁?我傲慢地对他说:机营股股长。战士听完,迟疑了半天,最终把枪从枪套里抽出,拉枪机上膛,拨开机头,举枪瞄准。我激动地搓着手,心想:刘大海,这回你终于完蛋了。却不料那战士把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响,先是血顺着耳腮处迅速淌了下来,然后,他像个木桩般轰然倒下。我吓得浑身哆嗦,知道闯下了大祸,便耷拉着脑袋匆匆跑开,强作镇静、若无其事地看另外几个孩子丢沙包,心里盘算着这个谎该怎么撒才能圆得天衣无缝。
   正在胡思乱想,另一个门打开了,高银燕从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进那间房子,一群孩子搬着小板凳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霍元甲》,我进去时,它正好播放结束。孩子们意犹未尽,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切换到“武汉市电视台”。正值暑假,这个台特别讨好儿童,播放的全是动画片,如《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森林大帝》、《铁臂阿童木》、《聪明的一休》等等。我们一直看,不停地看,边看边对故事情节进行讨论。最后一个节目是《闪闪的红星》,看到潘冬子英勇顽强地与敌人斗争,我们都哭了。看完,刘大海说国民党现在还活着,就在北边那个山头的洞里苟且偷生,随时有可能下山抓小孩活剥。我说你放屁,国民党早被我爸爸他们开枪打死了。刘大海说你才放屁,你爸你妈都放屁!国民党又活过来了,现在正在和牛魔王商量如何杀害人民,不然还要解放军干球呀?我说刘大海,滚你吧,国民党现在跑美国去了,明天我找孙悟空收拾他们。刘大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当胸给我一拳把我打趴在地,然后骑在我的身上,边打我边对其他孩子说张夕喜欢吹牛逼,天天吹自己是孙悟空变的。高银燕、李惠、玲儿吓得哭作一团,尖叫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告老师去。我被刘大海抽了两耳光,正在想办法还击时,突然刮起了狂风,飞沙走石,乌云像一只巨大的熊瞎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把地球坐得严丝合缝——周围漆黑了。黑暗中,传来一阵朗朗的儿哥声:锄禾日当午哇,汗滴和下土哇;谁知盘中餐呐,粒粒皆辛苦呀。
    
   停电了,金刀客说。
   我睁开眼,像个盲人般摸黑站了起来,打着火机,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这才知道已经是傍晚了。  
   玲儿送来了盒饭,我一边麻木不仁地吃着,一边让玲儿带金刀客回家去吃饭。
   一个小时后,金刀客回来了,说来电了,你怎么没开灯?
   我拉了拉开关,这才知道果真来电了。金刀客说这电是他用麻袋从电业局装回来的。我不大相信,盯着他上下翻动的嘴皮呆看了半天,感觉他的门牙有点像马桶被刷之前的颜色。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劝他该洗牙了,不但口臭,那牙上面被烟熏黄的牙垢实在不怎么雅观。
   “你是风雨夕?”《笑傲江湖》MUD聊天室里,一个叫梅玉的大侠问我。
   “怎么这么问?风雨夕还有公的母的?”我反问他。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家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我记得你现在不怎么玩MUD游戏了。”
   “重温重温旧梦,顺便来找一个人。”
   “我知道你找谁。”
   “找谁?”
   “晚风轻款。”
   “我靠!”我回车道,“这是哪本老黄历上的干支?猛一听是够新鲜的。怎么,你最近见着她了?”  
   “没有。她跟你一样,失踪俩仨月了。”梅玉说,“最近怎么样?寻花问柳的功夫可有长进?”  
   “也就一般,免疫功能有所提高,基本不得花柳病。”
   梅玉呵呵笑。
   “你是晚风轻款生的吧?是不是想妈了?”一个叫霸王与鸡的家伙问我。
   “我是她生的?我怎么没印象?”
   “没错,你就是她生的。她生你的时候,我也在场。当时就心说这小家伙哭得真响亮,长大一准是泡聊天室的料,业余还能在BBS里发挥发挥。”
   “是吧,我想不起来,当时我太小,不记得了。最近你怎么样?听说你爷爷和你妈复婚了。”
   “我妈看不上我爷爷,她和我爸好上了。”
   “你妈真够水性扬花的。”
   我疲倦地揉了揉发酸涩的眼睛,有点困。
   时已深夜,整个县城安静下来,悄悄睡去。外面刮起了风,袭来,让人不胜寒意。街上愈显空旷,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
   “好久不见了,想我了吗?”一个叫红玫瑰的女孩问我。
   “想呵,想死我了。”
   “哪儿想?”
   “哪儿都想。”
   “嘻。”红玫瑰打了一个“嘻”字,表示她在笑。接着,她又发过来一句: “你喜欢我?” 
   “当然。”
   “那你说你喜欢我哪儿?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我喜欢你的性格,还有你的气质,还有你写地诗词。”我搔了搔头皮,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胡乱拼凑了一些词儿敲了出去,“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打穿开裆裤那时候我就觉得上帝已经给我安排了一个爱人,那人我觉得就是你。”
   “那人还没生吧?”
   “生是肯定生了,那人就是你,错不了。”
   “我可不喜欢网恋。”
   “是,我更不喜欢,所以今儿我来就是通知你:咱明儿把婚事儿给办了吧,大家都等着呢,着急。”
   “你真爱我?”
   “我发誓。我爱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暗恋着你,就是没敢让你知道,我怕这个爱字一经出口就不值钱了——我们的爱是靠嘴说的吗?得用爱的动作来表示爱。”
   “爱我到什么程度?”
   “爱他 妈哭了半夜——爱死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如果失去你的爱,我的人生将黯然失色。你知道,我这人特坏特不地道,可自从爱上了你,我立马就跟换一个人似的,成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那种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是吗?”
   “千真万确!我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我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皮快睁不动了,想找一根火柴棍撑着。
   “这妞是谁呀?真她 妈有精神。”金刀客伸了伸懒腰,走过来说,“都快下两点了你还不睡?困那么厉害,也不分时候就跟人家姑娘穷逗。”
   金刀客见我不理睬他,搂着一个女孩上楼了。
   “哈哈!风雨夕,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假装纯情充得真像,早就看你不地道,今天试探试探你,这回露馅了吧?果然是个情种。”红玫瑰兴奋得一塌糊涂。
   “你也不怎么样,十足一个大骚货。”我笑呵呵地回车道,“你以为你家小 爷会上你的当?没想到这戏这么早就被你草草收场,我还没有玩够呢。实在是可惜。小爷要去睡觉,你也洗洗睡吧。”
   红玫瑰不再做声,悄然退出聊天室。
   我死而复生地从废墟中爬出来,疲倦地关闭电脑,关闭卷闸门,关闭电源电灯,刷牙洗脸洗脚,再疲倦地爬到三楼。打开卧室,我感觉床上有什么动静,紧张地拉开灯一看,顿时火冒三丈——金刀客和一个女孩子在我床上猫腻!
   “马上从这里滚出去!”我冲他们俩吼。
   金刀客嘟囔着胡乱翻着被子帮女孩找衣服,然后慌慌张张地穿着,穿毕,低头向我要大门钥匙。我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把钥匙摘给他:“以后不要在我这里胡来,我这儿不提供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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