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妈妈打来电话,通知我三外婆病危,让我和哥哥赶快到医院去。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纳闷,春节我和杨去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
到了病房,看见三外婆的样子,我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天啊,是什么样的病痛,能在几个月内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她的身体薄得像一张纸,紧紧的蜷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就是那沉重的呼吸声,一声沉过一声,听得我心都揪紧了。我走到病床前,轻声叫她:“三外婆,我是琦琦,你还认得到我不?”听见声音,她睁开了眼睛,眼泪一直流,但是说不出话来,呼吸愈发沉重。我握着她的手,冷的彻骨。
晚上十一点差一分,三外婆走了,她是等到小舅舅回来才走的。从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昏迷当中,怎么叫也醒不来。晚七点的时候,小舅赶到了,他跪在床前叫妈妈,刚叫了一声,外婆清醒了,然后打量着屋里的每一个人,不肯闭眼,一直流眼泪,直到她离开。
在我的记忆中,三外婆是一个泼辣而能干的人。我们家的孩子,小时候都穿过她做的布鞋,也都挨过她的打。还记得小时候我和哥哥去偷吃她供菩萨的水果,结果哥哥被她抓到,狠狠的打了一顿,我逃掉了,多年以后哥哥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孩子们常常笑话她重男轻女,只喜欢小舅舅,不喜欢姨妈,老太太偏偏不承认,说儿子女儿都喜欢。今年五一在成都见到妹妹,我们还笑说要让三外婆给我们今后的孩子也做一双布鞋来穿呢,可是现在,音容犹在,斯人已逝,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泪如雨下。
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如此近的面对死亡。年轻时很单纯,曾经以为对生命知之甚多。随着成长,随着别人生命结束的接连上演,生命到底是什么,已经越来越是个疑问。还记得当初看到陆幼青的《死亡日记》时,心里就在感叹,人要有怎样的勇气,才能如他一样挺起胸膛,直面死亡。不敢相信有人能够在知道自己即将离世的时候,采取日记这样一种方式记下对死亡的思考,坦然地走向另一个世界。至今都还记得书的封面,是一朵极漂亮的象征着生命美好的向日葵,用来做这本书的封面,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世间没有什么比身体的健康和生命的质量更为重要的了。当健康成为生命中头等目标的时候,名与利,这些往日看来最重要的东西会忽然在你心中贬值。身体健康的时候,清风明月,粗茶淡饭,一样会带给你快乐,而一旦健康不在,怎样的权势和产业都和快乐无关。一旦在生命的战场退下,结果还用想吗?
在生命面前,我一直不是一个数量的爱好者但却绝对是一个质量的追求者。在疾病的袭击下,生命的质量越发令人担忧。如果迟迟看不到有好转的迹象,离开也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对自己,对家人,至少还保留着最后的尊严。
在为这篇日记命名的时候,想起了若干年前听白岩松演讲时记住的一句话,大意为:生命原本脆弱,我们只能坚强的活着,并寻找欢乐。用以自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