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农历六月二十九,据说是个非常吉利的日子。爸和妈就带着六样大礼来送巧饼。大家说着客套话,你来我往,也算相谈甚欢。
晚上,老公回来了。我惊喜于他比往常早了十分钟到家,便喜滋滋地问:“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妈已经在下午来过了,晚上他不用虚应故事了,他已经劈头砸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吃完饭收拾一下衣服我送你回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不做任何解释,只说,你妈叫你回去住几天。下午连打了三个电话给我,我还以为是谁呢。我完全不敢置信。刚刚在这里大家还聊得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世界就天翻地覆了?我一下子沉默了,惶恐,不安冲击着我的心房。我食不知味地嚼完了饭,拒绝了昨天他精心炖煮的飞鸽汤。
回到房间,我打电话给妈。不愿当着他的面,坚决把他请出了房间。“妈,你刚刚打电话给他了吗?是你叫我回家吗?为什么?”“我看你精神很不好,而且又感冒了,叫他送你回来住几天,妈带你去看医生,把身子理一理。”我傻了,原来妈真的说了。“你怎么这样说话啊!你这样说我怎么办?下午在这里大家还这么客气,谁知你一回去竟然说这样的话,叫别人心里怎么想?”“那我怎么讲?我担心自己女儿有什么错?”“你至少应该说自己想女儿了,想让她回家住一两天。下午才来看过女儿,晚上就叫女婿送女儿回家,这种事谁接受得了?”我心一急,话又说得冲了。当我顾及了这边的人的感受,又忘了那边的人的心情。妈立刻歇斯底里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我跟你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打电话给她说清楚。你别来了别来了……”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尖锐地抱怨,数落这些日子来她所忍受的我给予的冷漠和打击。最后在一声“让我去死了吧”的话音中挂断了电话。我又一次惶恐了。我怎么又伤害了她?怎么又是我的错呢?我打电话给妹妹,听着她的分析、劝慰,听着我的错、我的不孝。天哪,夹在两家人之间,最难做人的就是我了!我这个笨蛋,如果学不来八面玲珑的手段,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我难堪地在众人目光中走出家门,坐上老公的车。我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生怕让他发现我红红的眼眶,湿润的眼角。“让你回去不高兴啊?”不管他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我都不想示弱,“高兴极了!”我们沉默着。“回去不要乱吃药。”“我叫你回来再回来。”“好好在家住几天。”我不理他。不管他怎么想,我觉得这次我是被他赶回了娘家。我没办法开口,一开口,眼泪肯定会决堤,哽咽的声音也会出卖我。我一直望着窗外,你注意到了吗?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讨厌我?有没有后悔娶我?以往叫我回家的话是赶我回家还是真心想让我回去休息?
到了家门口,我真想甩下他和那些七夕礼物立刻走人。但是又担心这样的举动会招来邻居的好奇,只好等着他,还给他关门。到了门外,他帮我叫了门,放下礼物就走了。我不想要那些东西,但又不能任它们扔在门口,还是忿忿提到了楼上。迎接我的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妈一看到那些礼物,刚刚平息的情绪又一次爆发了。“我立刻送你回去!立刻送你回去!……”已经不记得她还说了些什么,单是这一句,就让我强忍的泪水终于毫无忌惮地冲出了眼眶,再也无法忍受了,我大声哭着喊道:“我不回去!你叫我怎么有脸回去?你把我当什么?”她也急了,“你不走我走!我去跳河!”我伤心极了,“你别走,你别走!我走!要走我自己走!你们不要送我!”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就是离家出走。如果没有爸爸和妹妹对妈的劝阻和安抚,我只有在外面过夜了。我不能留在这,我也没脸回那个家。身上仅有两百块,省着点用应该能撑个七八天吧?不敢想象将来被老公发现我在外面是怎样的情景,我只知道现在只有如此解决难堪。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我就在她的抱怨和数落中煎熬了。两个月来累积的不满,在这一刻如火山爆发了。平时可能待我如公主,但这一刻,我连人都称不上了。总是这样,骂起人来谁也没办法把她拉出那个牛角尖。而我决不能回嘴。这时候任何话都是火上浇油,都是她折磨你的另一道伤口。每每这时候,心里更加悲哀。这个生我养我的母亲,我多想好好和她沟通,我多想像朋友一样和她聊天。可我只能怜悯地看着她,难过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我无法打开自己的心,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身边所有的亲人!
老公,我不要对你也这样。我一定会努力对你坦白,对你说出心里所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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