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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一个人的命运主要由两次机会决定,一是出生,二是升学及就业;若是女子,还有第三次机会,就是嫁人。出生是由上天决定的,生于豪门,就是大家闺秀;生于穷户,就是小家碧玉。升学及就业,也受种种因素牵制,不见得皆由人意,唯有嫁人,主动权基本操纵在自己手中。
如果上苍给我一次完全自主的机会,让我不受时空的限制,自由地选择我要嫁的男人,那么,谁会是我最终的选择?
近代女子为文而名声最盛者,非冰心莫属,她曾评述最佳男人应“情”“趣”“味”兼备,寻常男子,能具其中之一已是难得,三者兼备者,真是少之又少。冰心认为梁实秋先生就是有“情”有“趣”有“味”的男子,我们对梁先生也非常欣慕,但是,历史上有一位古人,跟他相比,梁先生不过是小情小趣小味,而他,是真正的大情大趣大味。他,就是苏轼。
先说“情”。人若无情,不如草木,一个人之可爱与可敬,全在于其之真情,才高如顾城,却以利斧劈死相濡以沫的妻子,这样的男人,为他心寒都来不及,想说爱他,确实不容易。中国古代的男人,把忠孝节义看得重于一切,与妻子的情谊,看得最淡,如《三国》《水浒》中的英雄好汉,以同性的眼光看去,确实值得钦敬,以异性的眼光看去,未免心中酸涩。所幸,苏轼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这样有义无情的英雄。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是苏轼在妻子王弗去世后十年写下的悼亡诗。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本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谁料一朝弃我而去,从此幽冥隔世,轩窗凄然一面,醒来却是幽梦一场,隔着近千年的时光,我们仍能感受到词人无尽的悲痛。天不假年,苏轼先后三位王姓妻子,却都弃他而去,没有一人伴他走完生命的旅程。“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更思卿。”据说这是苏轼怀念最后一位妻子兼红颜知已王朝云而作,晚年丧妻,形只影单,潇潇暮雨,多少落寞与孤独,只向琴中倾诉。自古男儿多薄情,多少男子老婆还活着,就巴不得她赶快死去,有几人似苏轼这般深情?
若能嫁于苏轼,花前月下,与他品诗论词,此乐何及!敛袖研墨,看他潇潇洒洒地写字,此乐何及!待他离去,仿他字迹,狗尾续貂,拊掌而笑,此乐何及!闲来无事,与他闲敲棋子,探讨食谱,此乐何及!羡慕朝云,嫉妒朝云,十二岁到苏轼身边,一守二十余年,不知朝云作何想,我们却总觉得,她是世间第一幸福的女子。
苏轼是值得一个女子用一生的时光相陪伴的男人,而李白,是值得一个女子用一生的时光去等待的男人。
有个词“高山仰止”,在我心里,李白就是一座“仰止”的“高山”。古代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诗坛群星灿烂,到唐代,更是群山巍峨,高峰迭起,每一座山,都是一个我们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在我们心里,却总觉得只要努力,是可以爬上去的,爬不到山顶,也可爬到山腰或山脚,或者我们爬不上去,别人中总有可以爬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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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不是一座这样的山,你站在他的脚下极目仰望,只见绝壁千仞,上接云天,飞鸟不可度,猱猿愁攀援,他俯瞰万物,傲视苍生。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绝望。你最崇敬的诗人是谁?回答这个问题时我从未犹豫过:李白。你对李白的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的回答就是“绝望。”很多人都奇怪我为什么要用这个词,但是只有这个词才可以表达我的真实感觉。
专制的重压与伦理的束缚,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背几乎都被压弯,他们忍辱含耻,成了“仕”,也有人矫枉过正,故意将胸部挺起,挺得背部向后弯去,这就是所谓的“狂士。”一直到今日,诗人多病态。古代的文人中,李白腰杆是最直的,人格最独立,洒洒脱脱,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世态炎凉,岁月增长,都不曾让他迷失本性。
自知留不住,我会含泪送他去,看他衣袂飘飘,消失于天地的尽头,我将如幽居燕子楼的关盼盼,掩上小扉,任外面车马喧哗,秋月春花,任窗上蛛网横结,朱漆斑驳,任年华老去,华发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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