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有些疼，无名指的前段也有了麻木的感觉，象打了麻药的一样的感觉。医院刚上班的时候他就赶到了外科的急诊室，但上次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换了，他又得重新叙述一遍事件的经过。
　　 值班医生仔细地检查着他的伤口，测试着他神经的敏感程度，后来说是神经损伤，需要立即治疗，接着就是180元的帐单，那上边有他认不清的字和看不懂的术语，看懂的是住院费24元。尔后他就从药房抱回一堆药来。
　　 值班医生亲自给他换了药，很认真的清洗了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又厚厚地裹了一层纱布，那费用也高了一倍――10元。护士麻利的混合着那些药，抱怨着生理盐水不该是500毫升的，他向护士转述了药房的话；没有小瓶的盐水了，请她把这大瓶的盐水扔一半就行。护士嘟囔着：“扔，你以为想倒水一样简单吗？那要用注射器一下一下地抽。”她极不情愿地用注射器一下一下地往出抽着。兑好了那些小瓶里的粉末，她说还要出去一下。他只好等着，看着，他看到了那护士在窗外走动，一直进了一排写着“女”字的小房子。
　　 那护士回来时让他去隔壁的病房等着。很快，护士真的就来了，给他把针头扎进了血管。
　　 他很无奈，没有书可看，没有音乐可听，只能看着药水的滴落。越看，心里越焦急，这时他也只有思索了：护士可以穿大褂去厕所吗？她回来时洗手了吗？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眼睛也只能看着窗外，不远处的太平间里有人在料理丧事，好象人不多，进出的车辆也不多。天空阴了，好象要下雨了，是的，真的下了小雨。
　　血管有些疼痛，是啊，这是他今生第一次静脉注射，上次是1976年，是感冒时合并了咽炎，打过几只青霉素，不过那是扎肌肉的小针。这样算来，正好30年了。
　　对面床上躺着一位大约60岁的患者，面部没有表情，也挂着药瓶，病情好像很严重，他在想：也是相对来说吧。不然就应该就在躺在住院处了，而这里只是门诊的病房。那人的弟弟在护理着他，不停地抽着烟，不停地抱怨着药价的高昂。然后开始和他聊天，问了受伤的经过，又问他：“你的手坏了，吃饭怎么办呢？”
　　“买一些方便的东西吃呗，大家来看我时都买了一堆的熟食，都是鸡手、猪爪，你说买点别的不好吗？可他们说吃啥补啥……”
　　大家都笑了，连对面没有表情的那位患者都开心地笑了。护理那位的弟弟问他今年多大了，他说今年已经46岁了，不想却换来了对方的吃惊：“看这模样你也就35吧，比我大不了多少，你看我哥今年才45岁，比你可是老多了。”
　　躺着的哥哥举起沉重的眼皮看撩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合上了。他又一次仔细地看过去，深深的皱纹、纷乱的胡须、黝黑的肤色，仍然是60岁的模样。
　　终于熬到了半瓶药的消失，他准备回去了，护士又叫住了他；打小针。
　　他走着，慢慢的走着，因为打了小针的地方还有些疼痛，但慢慢的他就忘了这事。因为他要赶到银行去给佳木斯的鱼商汇款，昨天鱼商货就已经到了，他必须要在第二天尽早把货款汇过去。这是他的一贯的做法，对方也是深信不疑的。现在银行的人太多了，可能今天是退休人员开支的日子吧？他也只好回家了，心里想着，等中午人少了的时候再来吧。
　　开了家里的门，爸爸的电话早就在等着他了。他和妻子赶到了爸爸的家里，桌上还是一堆熟食：狍肉，猪肘，但还有一盘鹿的脚。他也明白了爸爸的心意，爸爸一再的解释说；今天可没有鸡手，猪爪了。
　　中午他又去了银行，很快的就办理了汇款。又给妻子交了电话费，直到手包里的钱都变成了票据。他感到手包的重量轻了很多，象他心里的负担一样轻松了很多。
　　路上，他的朋友来了电话；母亲去世了，在医院的太平里。对方是他的朋友。接着，又来了一个电话，同学的母亲去世了，对方是他的同学。而去世的，却是同一个人，是他上午看到的那太平间里躺着的逝者。或许，一会还会有同事的电话，因为那逝者的另一个儿子也是他的同事。
　　12点半，他到家了。他打开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