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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父亲的水仙花

写作者:借借     日记本: 艳影中的梦

日期:2006年04月0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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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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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祭。
  
  父亲的水仙花
  
  父亲带回水仙的那天,是阴历的小年。水仙立在一只粗糙的黑色瓷盆中,葱茏的翠绿簇拥着零星的白色花骨朵。水仙没有开花。父亲的脸一如往常的严肃,他就那样端着一盆花默默进了家门。母亲看着水仙,眼里带着深深的疑惑,还有一丝淡淡的忧虑。父亲从来对花草没有兴趣,他带回了一盆花,带来了母亲的疑惑与忧虑。
  
  是的,从记事起,我从没有见过父亲与花草有过关系。父亲永远严肃,不苟言笑,小时候,我几乎一个星期也不曾与他说过几句话。有时我背着书包看着同学们与他们的父亲嬉闹,心里会生出依稀的羡慕。见了父亲,偷觑那张严肃的面孔,我怎么也鼓不起想象父亲笑颜相对的勇气。父亲,沉默而严厉。童年的记忆里,我只与母亲亲近着,对他,我有意无意地躲避。父亲的脚步声一传入我的耳朵,我便迅速跑进小房间里,妈妈喊吃饭才出来。无论多少人经过我家门前,我都能准确分辩出父亲的脚步声。分辨父亲脚步声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离开家去外地求学。在偶尔思乡的梦里,父亲的脚步声会响起,我不再逃跑,梦醒时却见不到那走过来的人。
  
  对于父亲的畏惧,不仅仅因了他的严厉,还因那条军用皮带。挂在父亲房里的窗下。童年,我记恨的目光长久地在那上面漂移。父亲用它抽我手心的时候,我不敢恨那个抽打我的人,却深深地恨那条皮带,那条皮带在我眼里常常幻成一个眯着眼向我挑衅的假想敌。我的思维与同龄人有着差异的。我的小学班主任给我的毕业评语上有一条:该生思想早熟。对父亲畏惧,却并没有让我循规循距,和同座的男生打架,我用凳子砸破他的头;当着语文老师的面撕毁对评语不满的作业本;自己用剪刀改学校的制服;课间餐时扔不喜欢喝的豆浆....这些行为都导致了父亲的鞭打。父亲打我的时候,我很痛,但心里没有不服气,只是无比憎恨那条皮带。一天比一天地滋长着毁掉那条皮带的念头。
  
  父亲停止对我的鞭打是我读初中的那年。那条被我憎恨的皮带消失了。我惆怅了很久,怯懦自己不敢在它消失之前仍了它。父亲的不喜欢花草,也是在那个时期知道的。一般人家,总喜欢在院子里养些花草,我家院子里却从来不养。母亲将院子收拾得很整齐,我希望能够看到自己的院子出现一些人家院子里的风景。有时便将那意思说与母亲,母亲轻轻地告诉我:你父亲不喜欢那些东西呢。本来我对那些花草也没很大的兴趣,听了母亲的话,心下既生出弄盆花回来的念头。那是一盆普通的太阳花,矮瘦的植株,一些零乱的水红色小花。我从同学家抱回家,母亲没有说什么,脸上却有分明的无奈。我在院子里做作业,面前放着那盆花。父亲的脚步声起时,我第一次没有跑进自己的房间。夕阳的光辉照进我家的院子,父亲进了院门,惯常的沉默,他看了一眼我,便走去他的房间。父亲肯定看到了那盆花,他似什么也没有看见。现在想起来,我的挑衅是多么的自作聪明,父亲,他永远是胜者。
  
  那盆花终于被遗忘。我渐渐长大,父亲的身体差起来,在医院来回住了几回院,精神仍然不错,病情却日益严重起来。他不愿意老呆在医院,便开了药回家。他的房间便常常有着挥之不去的药味了。我从学校回来,去他房里,那药味让我微微皱眉。再回去时,父亲的房间开着门窗,没有了那股药味。母亲说父亲住回医院去了,让我忙就别去医院了,单位有专门的护理人员。我想想那股难闻的药味,也就没有去了。这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
  
  父亲带回那盆水仙时,我和母亲正在布置年饭的餐桌。父亲决定过年期间也住院,母亲将年饭定在了过小年这一天。房间里有些暗,父亲手里的花显得活力盎然。我呆着不动,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带回一盆花。他从来对花草没有兴趣的。母亲上去接过水仙,将它搁在餐桌中央。三个人静静地吃完一餐团圆饭。父亲破例饮了一杯酒,自从病后,他就没有饮过酒了。父亲给我和母亲斟了酒,这也是往年没有的事。母亲眼里盈了泪,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滋味。早已习惯父亲的严肃,父亲的严厉,父亲的不喜花草,那盆水仙花.....等我明白时,一切已经不能重来。正月初六,父亲离开了人世,他带回的那盆水仙正开着淡雅清香的小白花。
  
  父亲的水仙,是他从未说出的对我的爱。他曾经以为还会有很长的岁月让他的孩子有机会感受他的爱,当他带回那盆水仙花时,父亲一定已经看到了死的狰狞面目。而我,是那样的无知,那样的无知啊。
  
  
  
  

完成时间:2006.04.05 19: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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