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现在的位置 | 胡杨林日记 [登录] [注册
 
流沙(转)

写作者:江鸣     日记本:

日期:2006年04月04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360

  时间就像流沙,想起记忆中堆积的塔,少不更事的时候,总在不经意间倒塌。
   ——题记
    
   我静静地站在沙河里,眺望着远方。冬日的阳光,似乎在怜惜我这远方归来的游子,暖暖的,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冬天。沙河的水在脚下潺潺的流着,流过的细沙温柔地抚慰着我的双脚,也抚慰着我的心灵。
   无数次在梦里回到故乡,回到故乡的沙河。今天,我终于回来了,终于真真切切地站在这心灵深处的沙河里。
   品味着大哥刚才的一番话,走到岸边的沙滩里,轻抓一把沙粒,温柔地抖落在空中,那些穿越迷蒙的烟沙,又轻轻地纵入沙河的怀抱,在难得清冽的河水中悄然流过,沉寂……,那一刻,我差点泪流满面,心际中陡然生出两个字:流沙……
    
   和琳儿的相识其实很简单。原本就是一个村落的人,只因她的父亲在城里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才使我们的相识整整晚了十四年。在城里读书的我,照例要按大人的指示,去看望这个当官的老哥哥-也是琳儿的父亲。我们本是同姓,按家族的辈分,我应该是琳儿的叔叔。在她父亲那儿,我第一次见到琳儿,准确地说,应该是第二次见到她了。
   第一次见到琳儿的时候,是在学校门前马路远方的那个小邮亭。一个有雨的星期天,我省下早饭午饭的一丁点钱,去那个邮亭,买一期我喜爱的《读者》(记忆中那个时候似乎叫《读者文摘》)。那个邮亭我去过很多次,以前都是一个老太太在守着。那个下着绵绵春雨的下午,小小的邮亭中,却坐着一位很乖巧的小女孩,那就是刚满十四岁的琳儿。当然,我那时还不认识她。不过,那时的琳儿,真的是很漂亮,很乖巧,也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乡下的缘故,似乎我所有的语言,也形容不出一个生长在都市的十四岁的小女孩的美丽。看着我有点怔怔地看着她,琳儿显然恼了,用亲切地乡音嘟囔了我一下。或许看到我有点可怜的衣着,和胸口上惟一值得骄傲的闪亮亮的校徽,她显然看出我是一个学生,也不恼了,问我买什么,我说买《读者》,她便把她手中的《读者》拿给我,她刚才也在看《读者》。在不长的交谈中,琳儿问我是不是桐中的学生,她说她的一个从未见面的乡下哥哥也在桐中读书。
   我当然不知道她所说的乡下哥哥就是我,更不知道在他父亲的唠叨下,她一直很敬重我这个“乡下哥哥”。直到不久后的一个同样有雨的星期天,在她的家里,我去看望她的父亲,也就是论辈分我应该叫哥哥的老局长,当老人家一句“小琳子,给你这小爷倒茶”,才使我们真正的相识变得那样有趣。琳儿见到我的时候,先是一怔,而后调皮一笑,对她的爸爸撒娇道“我不叫她小爷,我叫他哥哥”。她父亲没说什么,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琳儿的这声哥哥,一直倔强地叫了很多年,也叫出了让他老人家一辈子也无法释怀的烦心事。
    
   当又一次离家五年之后,再次面对我心中有点神圣的故乡的这条沙河,面对她的满目疮痍,我心中的伤感无法诉说(这种感情,在我的另一篇小文《流失在记忆中的沙河》中有点记述)。也在这沙河边,大哥无意中提起,在我近十年前离开故乡的那个夏天,在沙河狂暴不安之际,琳儿曾义无反顾地走进了这沙河。而她准备走向死亡的地方,竟是我们一次次在沙河中游戏的地方。大哥还说,如果我们能早点走出这世俗的迷茫,也许我们是很好的一对。我莫名惊诧,无言以对。一直以为大哥不会懂我,原来他一生的磨难,早就看透了我的沧桑。
    
   琳儿的一声玩笑“哥哥”,一直玩笑了很多年,也许,在她的心目中,早在那第一声玩笑中,就真的把我当成了哥哥。高中三年,对我来说,是人生最艰苦的三年,所幸有琳儿相伴,才使我的青春年华,有了那么多的活力和记忆。
   我一直渴望有个妹妹,琳儿的出现,让我们之间有了种莫名的默契。琳儿的哥哥很多,但最小的哥哥也大她十几二十岁,从某种意义上说,那都不是她的哥哥,而我,恰恰符合她心目中哥哥的标准。况且,在她父亲不只一次的提及中,她早已深深佩服,甚至有点崇拜我这个在乡人眼中很有点骨气的小男孩。
   在我同样十分怀念的故乡的小县城,琳儿一直以一个妹妹的真诚细心地照顾着我,隔三差五的,到学校中给我洗洗衣服洗洗被子,或者弄点好吃的过来。所有的同学都羡慕我有这么一个好“妹妹”,我也乐在其中。
   每到放暑假的时候,琳儿便抽上几天,回到老家。我便陪她到沙河里,看那细水流沙,看那落日斜阳,光着脚丫,让青春的阳光尽情在河滩上挥洒。
    
   有时在想,其实也不一定物是人非,有时候人是物非,曾经的流连,现在永远被封存在记忆里,遗失的美好,一去不再回来。时间就像流沙,想起记忆中堆积的塔,少不更事的时候,总在不经意间倒塌。
   我并不知道,在我离开故乡的十多年里,那声哥哥,带给琳儿多少的苦痛和忧伤。
   就在琳儿准备走向死亡的地方,我定定地思索着曾经的往昔。我不难想象,琳儿为什么会选择这儿,选择在她老家的这条沙河旁,这可能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永远无法理解的。可我无法理解的是,琳儿为什么想要选择死亡。
  二
  九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我已成为家人引以自豪的军校生。离开故乡的时候,琳儿来送我,虽然我的学校离家其实也只是一两百里路,琳儿依然哭得泪水涟涟。慢慢长大的我,也惭惭明白,琳儿也许已不将我当成哥哥。
   每个暑假的时候,我还是要回去,琳儿还是要来看我,我们还是要去那沙河,看那细水流沙,看那落日斜阳。
   在沙河的一道小湾里,宽阔的河滩上,是满眼的银色。琳儿兴致来了,忽然要我背她在沙滩上奔跑。跑得我大汗淋漓的时候,琳儿忽然从后面抱紧我,第一次和女孩的亲密接触,早已觉得琳儿的异样,“哥,我要嫁给你!”。似乎是一声小小的春雷,毫无知觉地惊碎了冬的严寒。
   那一刻,我没有回答,只有在自己的日记中默默写道:琳儿,我不能娶你。不只是快要毕业的我,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堂,也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作妹妹……
   我装做累了,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沉沉地“睡”去。后来,我真的睡着了。梦中,我梦到了自己幸福的家,而那个美丽的家庭主妇,一会儿似乎是琳儿,一会儿似乎又是那个离我忽近忽远的女孩,一会儿却又模糊不清。
   我醒来时,是被脸颊的一阵冰凉惊醒。琳儿可能呆坐了许久,她流泪了,泪水滴落在我的脸颊。我动了一动,没有睁开眼。没有多久,我忽然感到琳儿双唇的热度,我更加不敢动,任由琳儿在无边的沙河里,在细水流沙落日斜阳里,去释放她青春的热情和奔放。
   其实,就在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琳儿的母亲已在阻止我们的交往。特别是在我读军校以后,每次我去看他们,琳儿挽着我的手出去玩的时候,我总能感到她眼角中的无奈和焦急。然而,我们又真的像兄妹那样亲密无间,没有丝毫的越轨,她又能说些什么。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知女莫若母”。她的无奈和焦急,在这美丽的沙河里,注定要让她在晚年,因为她的女儿,因为琳儿,多一些波折,多一些沧桑。
    
   在我离开故乡的很多年,我也断断续续地听说过琳儿的一些事,知道她嫁人了,知道她又离婚了,知道她去了南方,惟独不知道她曾经想过死亡。或许她既善良又好面子的父母,是真的不想让乡下的亲朋知道吧。
   就我而言,真的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我只是把琳儿当作一个真实的妹妹,一个永远让我痛爱的小女孩。
   就在和琳儿沙河一别的那个秋天,琳儿自学考到了军校旁边的一个邮电学校。于是有了她第一次的来学校看我。
   在军校那个宽广的操场上,琳儿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均匀地呼吸着,那么放松,那么没有丝毫的戒备。我知道,琳儿没有真的睡着,她只是想做她想做的一切。琳儿的容颜无疑是青春美丽的,琳儿的身体无疑也是温热诱人的,但我一生中的坐怀不乱,在那一刻也真的实现了。我没有拒绝琳儿的情感,但我拒绝了琳儿更多的瑕想。当熟悉的熄灯号响起,我轻轻地吻了吻琳儿的前额,而后一路无语地把琳儿送到了学校的招待所。
   现在想来,我本不是一个圣人。可以坦言地说,如果在今天这样的社会,再次面对琳儿这样灵性的女孩,我可能做不到坐怀不乱。可那一时刻,我做到了,也不知道是勇敢,还是软弱。
   我并不愚昧,我知道我和琳儿的血缘关系早已远远超过五代,如果是今天,我可能勇敢地接受琳儿的爱。但在那个时候,我害怕她母亲眼角的那丝忧虑和焦急,还有无奈。即使在我情感最为低落的毕业前夕,我也没有让琳儿有更多的想象。我知道,她的父母,也算在家乡小城还是有点名望的人物,他们可能永远也接受不了她的女儿,会嫁给一个同姓的长辈,虽然他们也知道我们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他们还是接受不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是从她母亲眼角不安中透出的现实。我只能选择软弱,在那个时候。
   毕业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家乡。当然,更多的是为了那个离我永远若即若离的女孩,只有那么一小点,是为了琳儿。我希望琳儿幸福。在我的想像中,琳儿应该会有一个没有我的更好的未来。
    
   幸福像花儿一样,这是孙俪的诠释。可生活中的幸福,并不能和花儿一样,真的就那样四处绽放。
    
   如今,我站在这沙河边,站在琳儿曾经想过死亡的地方,看那细水流沙落日斜阳,心中没有了那丝甜美,只有阵阵余悸。原本不想给她和她的家人,带去不安和忧伤,却无意间,让琳儿差点走向了死亡,让她父亲母亲的晚年,多了一些无谓的沧桑。
   从大哥不多的言语中,回忆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还有琳儿结婚前托人捎给我惟一的一封信,我终于明白,也只有我能明白,琳儿为什么要那么去做。
   那封信了了数语,依稀是,“妈妈病得不行了,我要嫁给小陈,……哥,我永远想着你……”。现在明白,琳儿的母亲为什么大病一场。被洪水冲出几百米之外的琳儿,被一帮年青的小伙子奋力救起,却也在病床上度过了昏睡的七天七夜。一个十分乖巧的女儿,为了自己的一段看似虚无的情感,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和世俗相搏,和亲人背离,对一个同样作为女人的母亲来说,是多么的可怕。我无法想像当年琳儿的怎样抗争,我只是知道,在我那些年打电话到她家时,那个平时待我特好的老人,说起他的女儿时,为什么要那样含糊不清,那分明是用一种老辈人的含蓄,去阻挡一段他们认为不宜的情
  三、
   小陈,就是那个陪琳儿打球的小伙子。琳儿的乒乓球打得相当好,曾经得过市邮电系统冠军。我的水平本来不算太臭,但在琳儿面前,永远只有认输的份。那时我就明白,小小乒乓球,专业就是专业,业余就是业余。小陈我见过两次,印象不太好,总觉得不踏实。也许是他追得太勤,也许只是为了让琳儿结婚,不知道琳儿的父母为什么会答应这桩婚事,我知道那时他们是不喜欢小陈的。后来,听到琳儿和他分开了,我更加相信,小陈不是琳儿的真爱,也不是琳儿父母的选择。
   但我知道,琳儿嫁给小陈,是为了让她母亲的眼角不再有焦急和忧伤。母亲的一场大病,让琳儿最终懂得了软弱也是一种美丽。所以,这么多年来,琳儿从未恨过我,也从未找过我。她在面对死亡的一刹那,其实也选择了一种宁静。
    
   沙河还是这条沙河,还有她的细水流沙,还有她的落日斜阳。我和琳儿,只是这沙河的一道风景而已,或许风景还算不上,只是两颗偶尔相遇的流沙。不在乎美丽,只在意那流过的轨迹和安详。
   时间就像悄悄流过指间的沙,
   是你的背影我的泪花,
   指间的微凉惊起回忆的漪沦,
   轻轻地摇落双手的枷。
   时间就像偷偷流过指间的沙,
   是你的眼神我的芳华,
   指间的清风吹散蒙蒙的迷雾,
   静静地掠起额前的碎发。
   时间的流沙,褪尽了世间的铅华。
   染血色的红衫点染了雪白的梅花。
   落叶的精魂,
   纷飞在记忆的缝隙里,
   随着渐渐沉寂的沙粒,
   深埋于炼狱之中,
   开出枝叶妖娆的曼佗罗花。
   如同我无法回忆起当年琳儿的青春美丽,我也无法想像今天的琳儿是怎样的一个样子。
   不知道经历过死亡边缘,经历过情感沧桑的琳儿,今天能否像昨日一样,快乐地面对生活,面对生命的每一天。这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祝福。
   祝或许还在南方的琳儿,每天都是快乐。
   我不做那流过指间的沙,我还是你心中永远的哥哥。
  
  

完成时间:2006.04.04 12:54:36

  公开状态:完 全 公 开 | 8 条留言 | 查看留言   

 

留言


留言主题: 留言在日记留言到信箱
留言内容:
      

Copyright 2002-2007 版权所有
胡杨林© All rights reserved.
服务支持拓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