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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成长的岁月里,除了老师和同学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之外,外祖父和三姨(母亲的妹妹,在母亲的姊妹里排行第三)是我今生无法忘记的亲人之一。
说起外祖父,话就长了。外祖父才思敏捷,会书法、画画、英语、会计,但他生性憨厚老实,母亲这一辈的人都说外祖父一生吃尽了老实的亏。
外祖父原本是某县邮电局的会计,文化大革命时,外祖父被扣上了一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学生时代随班集体加入过某团体),这不仅影响了母亲与一位军官的联姻,还遭遇了抄家的厄运。抄家的那天,母亲生下我不久,正在外祖父家坐月子,当红卫兵冲进屋时,把母亲和三姨吓坏了,他们翻箱倒柜,弄得家里一片狼藉,三姨最喜欢的一套《家》《春》《秋》就是在那次抄家中被抄走了。
后来,外祖父全家就被下放到了农村改造,外祖父直到七十年代落实政策才重新回到某县邮电局上班。由于外祖父的历史问题,他的子女没有一个是很有“出息”的人,唯一的舅舅也在25岁那年因庸医误诊而病亡,外祖父全家连个官司、索赔什么的都没弄就了结了,也许那时候人们的法律保护意识都不够强吧。
我上高中时,外祖父有一次给我写了一封三页纸的英文信,他在信中除了嘱咐我要好好学习,还提到了流行歌曲《妈妈的吻》,外祖父的意思是说母亲太苦了,要我一定要尊敬母亲,听母亲的话,最后外祖父要求我用英文回一封信给他,当时我写信答应了,可是后来我一拖再拖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满足他老人家的心愿,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至极。
91年,外祖父去世,我在追悼会上从悼词里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报刊杂志使用的发行代号是外祖父发明的,按理应该可以申请专利,可外祖父生前从未向后辈们提起过。外祖父去世后,淡泊名利的后辈们各忙各的,也就更加没人过问申请专利这码子复杂的事了。
除了外祖父,阿姨们也经常在见面时说些鞭策我学习的话,但我最敬佩的还是三姨。
听母亲说,三姨和大姨是母亲六姊妹里学习成绩最棒的,她们两个都是六十年代的高中生,三姨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1966年,三姨高中毕业,不幸遇上“文化大革命”爆发,高考制度被废止。后来,三姨顺应时代潮流下放到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呆了很多年之后,三姨以为没有机会回城了,就在农村找了一个退伍兵也就是我的三姨父结婚了。1979年,根据国家相关政策,三姨到了县教育系统工作,被分配在三姨父所在的学校教书。三姨任职期间教语文课,也做过班主任,由于她的教学工作出色,不但常有毕业多年的学生利用假期看望她,而且在1986年,三姨还被授予了“衡阳市特级教师”的荣誉称号。
在我高中毕业以前,我记不清三姨给我写了多少封信,每次她都在信中说一些富有哲理和教义的话激励我,我印象最深的是三姨有封信里引用了柳青的《创业史》里的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这句话后来一直贯穿在我的生活里,每当我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我都会记起三姨让我学会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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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第二学期才开始,班主任张老师就宣布我们要分文理科班了。
在80年代中期,要想考上大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如果考上了,那又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在我们学校以往的年份里,每一届只能考上寥寥的五、六个人。面对文、理科的选择,我们感到困惑、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这时,张老师对我们说:“如果你们没有考上大学,将来的招工考试都是考理科的科目。”
也许是张老师的这句话起了“蛊惑”的作用吧,严重缺乏自信的我选择了理科,这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张地决定属于自己的人生大事。
学校把45班定为理科重点班、46班定为文科班、47至50班定为理科普通班,这样,原45班一部分改学文科的同学到了46班,我和一部分同学则从46班换到了45班。
许多年后,我常想,当初选择理科是不是犯了一个错?也许因为这个错,而引起了一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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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46班进入45班后,一个单名叫刚的男同学给我写了一张纸条,说要认我做妹妹,我害怕极了,因为原45班的同学都在私下里议论他在追求本班一个女同学,听说为了这个女同学,他和一个死党成了情敌,还听说这个女同学不喜欢他们两个。收到刚的纸条时,我以为他要转移追求目标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百般惶恐中,我写了一张纸条向我旁边的朝晖求援,并向朝晖打听刚以往的品行。朝晖是我们班长得最帅的男同学,海拔1.78米,性格活泼开朗,成绩也不错。我记得朝晖回我话的大概意思是没必要害怕,刚喜欢那个女同学是不会变的,至于刚的品行怎样,他和刚接触不多,很难有个中肯的评价。
我对朝晖的答复很满意,尤其是他对刚的品行的说法,让我看到了他成熟稳重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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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选择了学理科,但我从小就爱看小说、散文的习惯却没有改,糟糕是没有人指导我该读哪类书、不该读哪类书,再加上那时候家里经济负担重,除了买学习辅导书,我没有理由找母亲要钱买课外书,于是不假思索的我见书就“全盘吸收”。刚开始读的是在同学中传阅的武侠小说,我印象最深的是金庸的《雪山飞狐》《笑傲江湖》,还有《今古传奇杂志》连载的《玉娇龙》。我记得为了赶速度,我曾明目张胆地在化学老师鼻子底下看《雪山飞狐》,就冲他是高度近视眼。
后来,我在好友文辉的影响下,读了一些散文和诗歌。我花钱买下的书有席慕蓉的《时光九篇》、《徐志摩抒情诗》、曹明华的《一位现代女性的灵魂独白》、台湾女性抒情诗《水仙的心情》。我最喜欢的是席慕蓉的《时光九篇》,我当时还嫌不够,又用一个硬皮本抄了席慕蓉的《七里香》《无怨的青春》里的部分作品。至今,我还保存着以上书籍和硬皮本,也许是我太喜欢那类抒情的文字了吧,不管我定居到哪里,我都会带上它们。
再后来,开始流行琼瑶的言情小说,我读了很多篇,比如《窗外》《烟雨朦朦》《几度夕烟红》《我是一片云》《翦翦风》《庭院深深》等,除此以外,我还有幸读到了巴金的《春天里的秋天》、《少年维特的烦恼》、《红与黑》。
除了课外书籍,我还喜欢课文里的散文和宋词,我曾在2004年2月17日写过《一路走来》,我是这样描述我对散文和宋词的喜欢的:我在《背影》里被真情感动,我在《荷塘月色》里沉思,我在《匆匆》里感觉光阴似箭,我在《雨霖铃》里体味离情别绪,我在《鹊桥仙》里悲叹如水柔情,我在《声声慢》里感悟无尽的忧伤……
由于我“博览群书”,每个星期的周记我都会超出俞老师布置的篇数,而且文笔流畅,内容充实,俞老师看完后一般都会在我的周记里写上“传阅”两字。这样,我的周记本大部分时间流传在别人的手中。也许流传在别人的手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吧,那就是我在某些篇章里会把朦胧的感情、青春的烦恼写得哀哀怨怨的,直入“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境界。那时候有心思的同学大都喜欢我的文字,为此,我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终于在高三第一学期有了暗恋的对象,这个人就是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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