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大雪。
居然会下雪,在几乎淡漠了对冬天的概念时。
这个城市已经有几年没有冬天的样子了——未曾下过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也许我的抑郁症有再度复发的苗头,对着这场声势浩大的雪,我无比凄惶,它们会很快就消失掉,它们不会长久,春雪啊,最是薄情物。
整夜不能睡安稳,窗子开着,清冷的空气肆无忌惮地在房间徘徊,我喜欢这雪后的味道,喜欢了许多年。靠着床栏看一本法国小说《夜对昼如是说》,文字一个个流过眼,又一个个被遗忘,看到最后一页脑子里只留下书的名字:
夜对昼如是说。
爹爹,这个城市下雪了,很大,几乎跟以前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大。那时候你年青健康,有英挺的眉,明净的额。爹爹,我的朋友们看你的照片说你年轻的时候好帅呢,呵,他们怎么会知道你离开的时候一样很帅,虽然很瘦。我不会跟他们说的,你是我的帅爹爹,不是他们任何人的。
爹爹,我想你了。那一年也是春天下了好大的雪,你在院子里铲雪,我跟在你后面玩雪;你高大我矮小;你沉默地前行,我安静地尾随,冻得发僵的手勉力捏出一团团小雪球,远远近近仍出去,再捏再仍,小身躯里满是撒野的欢喜。后来你用铲起来的雪堆了个好胖好丑的雪人给我玩。那是你唯一一次为我做玩具。那时候我并不喜欢你,平时并不跟你亲近,因为你不笑,总是沉默。小孩子总是凭直觉决定对一个人的依赖与否,我依赖妈,躲避你。等我懂了你,你的沉默我再也触摸不到了。
夜对昼如是说:没有回头的机会,人只有一生,没有两世。
爹爹,他们都说你走得太早。
我觉得这样很好,你一生短暂我的记忆反而牢固。时日长了,在彼此的淡漠里也许我只是你不懂事的女儿,你仅是我面目平庸的爹爹,与尘世中无数父女一样完成各自血缘使命。
而现在,你永远是我年青的,帅帅的爹爹,即使我红颜渐褪,你出现时依然充满魅力。
夜对昼如是说:亲爱的爹爹,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等到你在梦里开口对我诉说你那个世界的种种,每次你总是当年严肃看着我的样子,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爹爹,让我们在两个世界里独自怀念,这是一种多么隐秘的快乐。
我要的不过是这6个字的感觉。N年前有一首流行歌曲《白天不懂夜的黑》,每次听到会嘲笑写这种歌的人白痴。如同生者了解不了死者的世界,白天跟黑夜根本就是两个极端,谁能够懂谁。
我希望,每年的春天下一场大雪,也许是你在那个世界突然记挂我们了。
呵,爹爹,等花都开了,风真正暖起来的时候我们会去看你,并将迁你到婆婆身边,你肯定会满意这个决定的,你等了这么多年。
2006年03月06日23:03 [补记] 今天暖风熏染,春光明媚,情绪也跃跃然,七日前的大雪恍如隔世。 2006年04月05日19:04 [补记]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呢,爹爹。
已经九年,你离开这么长时间了我却越来越走近
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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