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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11岁的时候,广西的父亲和湖南的母亲离了婚,5岁的弟弟被判给母亲,我被判给父亲。
父亲与母亲哪一年认识的?哪一年结婚的?是否因为相爱才结婚?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等到我懂事想问时,父母已经离婚很多年,我不敢也不便问任何人了。
现在想来,父母离婚是对的。一是他们从结婚到离婚始终都是两地分居,想回湖南的父亲既不同意母亲调到广西工作,又找不到人与他对调(父亲的特殊工种决定了只能对调工作),这样,他们缺少了夫妻之间应有的相濡以沫,那么夫妻感情也就无从谈起。二是他们两人的个性差异太悬殊了,母亲的缺点是看问题简单化、有点自我、知识面窄得可怜,父亲的缺点是太较真、罗嗦、过于追求完美,如果当初他们不是分居两地,我想他们的婚姻生活一定会是“热闹非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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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离婚是在冬天。
大概是阴历十一月底或十二月初吧,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从湖南赶往广西,那时母亲并不是赶去离婚的,是计划生育政策逼得紧,我依稀记得相关人员要母亲结扎。
我猜想:也许那时母亲有了离婚的念头了吧,她之所以带我和弟弟去广西,主要是想看看父亲的态度,如果婚姻能有起色,就算了,如果婚姻无法继续,就早点离婚,也好省去结扎的皮肉之痛。
最终,父母还是办理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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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带弟弟返回湖南之前,母亲嘱咐我很多事:“晓蓉,妈妈带弟弟先回去了,你跟爸爸晚点走啊,记得过完年要跟爸爸回矿里读书啊,矿里的子弟学校教育质量很好的,不懂的地方你还可以回来问你爸爸,他是大学生……”
虽然那时的我已经知道离婚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母亲带弟弟走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忧伤,也许是初到异地的新鲜感还没散尽吧。
母亲带弟弟走后的一天,下了一场大雪,我随父亲去他办公室,在父亲离开的间隙,有位伯伯问我:“小妹妹(当地对小女孩的称呼),你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我记得我一说完“是”就哭了,那一刻,我才突然发现我从小就未离开过的母亲和弟弟离我很远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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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西的日子里,我全靠自觉地自学紧跟学校的教学进度。
我要感谢一位我早已忘记了他的姓氏的叔叔,他在父亲的宿舍里教会了我一元一次方程,他举的例子大概是两腿动物和四腿动物关在一起共有多少只脚(已知),其中两腿动物有多少只(已知),求四腿动物有多少只(未知)。
他只教了我一遍,我就会做同类型的题了(这么简单的题不会做才怪),于是他表扬我聪明,这让我充满了自信,也增添了我对数学的学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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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几天,我随父亲回到了湖南农村奶奶家,见到了年迈的奶奶(74岁)和姑姑一家人,他们对我都很好,但我还是在浓郁的春节气氛里想念母亲和弟弟了。
新年一过,父亲把我留在奶奶家,独自一人去了广西工作地。
我这时开始有点记恨父亲了,因为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孩子,母亲在离开广西时说过矿里的子弟学校教育质量很好的,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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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把我往奶奶家一放就是两年。
在这两年中,我和母亲书信不断,母亲的每封信里都会提到好好学习、不懂就问老师、吃饱饭、注意身体之类的简单的嘱咐。我还算是争气,有小学毕业照作证,我不但吃得身体棒棒的,而且在五年级时,公社举行统考,我考了个语文、数学第一名,后来又代表学校去公社中学参加小学作文比赛,四年级时的班主任陈老师和另一位老师(我忘了姓)亲自护送,虽然我得的名次现在也忘了(好象是第二名,又好象是第三名),但是为学校争足了光。大人们见我就说:“你家里是个读书的种(当地的说法,意即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这两年中,幼小的我也开始懂得了离愁、思念,和忧伤。因为每逢五一劳动节、暑假、国庆节,我都会到母亲那里去度过。每次离开母亲,母亲在站台上哭,我则在火车上哭,一直哭到火车开动了再也看不见母亲的身影,然后身心象掏空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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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时的班主任黎老师值得一提。
因为我的成绩拔尖,黎老师特别喜欢我,主动把她从县城买回来的一本《作文描写范例》借给我看。黎老师的原意是要我背诵其中她作了标记的一些段落,可是我一拿到这本书便爱不释手了,我觉得里面的每一个段落都写得精彩极了,仿佛为我呈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每天一翻开它,引用一句名言:我就象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于是,我决定要把这本书抄下来。在征得黎老师的同意后,我连目录一起抄了整整四个语文本,这在当时,在我那个年龄,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黎老师为此号召全班同学向我学习。
为了卷面整洁和显目,我基本上是用红色墨水写标题,用蓝黑墨水抄写段落,或者用蓝黑墨水写标题,用红色墨水抄写段落。手抄本抄完后,我撕了一期《中国青年》的封面作我的手抄本的封面。这个封面是一个女孩子的半身像,她在晨曦中的树林里看书,目光很专注,阳光透过树缝把她笼罩着,很美很美的样子。我当时想: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做个这样的美女才女。
这本手抄本我至今还原样保存着,前年拿出来作为说教儿子的理论依据时,儿子不以为然地说:“你们那个年代买不到这种书,你才抄的吧?”唉,世风日下啊!关于儿子,我会在后面用大篇幅介绍的。
由于黎老师经常在班上表扬我,这引起了班上一个叫“陈栋梁”的男孩子的不满和嫉妒。
有一次,陈栋梁公然成为幕后指挥,他操纵一帮男同学想在出校门不远的路上拦截我和另几个女同学。据通风报信的同学说,他们拦截的目的是要打我,不许我的成绩超过陈栋梁。后来,在一些同学的帮助下,我们从后门饶到了学校右侧的山上,我们想通过山路躲开他们的拦截。结果,他们发现了我们另择其路,他们气势汹汹地从前路追上山,象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地凶狠,吓得我们几个女孩子往来时的路没命地跑……
跑回学校,我们向黎老师打了小报告。后来,在黎老师的干预和严厉的警告下,我们都安全地回到了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拦截我们。黎老师的存在,让远离母亲的我又感受到了慈母般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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