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的所有诗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短歌行》,整首诗气魄雄伟,气吞梦云,豪情万丈而又慷慨苍凉,短短一诗包容了曹操胸怀天下的政治报负和对高远理想的不懈追求,读来让人荡气回肠。通常的诗歌评论都认为《短歌行》表达的是曹操求贤若渴、一统天下的雄心,这当然也对,但既然如此,又何来沉厚的苍凉意味?我倒觉得《短歌行》同曹操其它很多诗歌一样,感叹的是人生苦短宛如梦的无奈与苍凉。换一种说法,曹操认为,人生也是一场戏,无论主角花团锦簇,戏份有多重,配角淡淡轻轻,只是惊鸿一掠,都免不了曲终人散,但曹操的意境又远远高于那些见月伤怀,听风落泪的书生才子,他的心态正是因为人生短暂更要活得积极、活得精彩,他要去当戏的主角,要去主宰人生这场梦,看透人生,更要珍视人生。
诗以咏志,所以曹操在感悟了那么多人生的无奈和苍凉后,反而常常地开怀大笑。“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慷慨的时候竟然会只身赴险刺董卓,兵败的时候可以从容割须弃袍,百战之余也不妨风流一回,于是有了在宛城迷上周氏;可以哭郭嘉,但却要杀华佗;“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可以容忍武夫关羽过五关斩六将,却不能原谅一介书生杨修卖弄一点小聪明,等等等等……。慷慨激昂的是他,耍诈使奸的是他,伤今怀古的是他,铁石心肠的也是他,文武风流的又是他……你看看,人生一场戏让曹操一人全演活了,戏中的他充分享受着每一个生命角色带来的乐趣,这是一个多么茁壮而饱满的生命,生命的张力挥发得淋漓尽致,难怪晚年的曹操还会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豪情壮志,连他创造的生命也个个是人中俊杰。男人若可以用花朵来比喻,个性丰满、刚柔相济的曹操,该是一朵芳香悦目的极品男人花吧。
建安年代多英雄,同为时代英雄,与曹操同处三国的刘备,却是《三国演义》,甚至现实生活中我最讨厌的那类人。披着“皇室”的高贵锦衣,一张“贤德”的脸上总是堆满言不由衷、身心分离的笑,骨子里却时时刻刻想着要做皇帝,太计较结果。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时时哭哭啼啼;是一世枭雄当伸屈从容,却营营求求,活的太萎琐,太没有价值,生出阿斗那样懦弱的儿子也就不奇怪了,也许在创造这个生命的那一刻,还在三心二意地做着他的皇帝梦吧……
我始终不能明白,一个浸淫在汉文化中的人,怎么能够摆脱哺育他的文化必然同时会赋予的羁绊和束缚呢?曹操的灵魂就象一只从凡鸟蛋里孵出的凤凰,破壳而出,随风直上九重天,骄傲地俯视着孕育他的故地,更不可思议的是曹操竟然兼具现代西方人崇尚的游戏精神,竟然能在千年前参透“过程即人生”的生之哲理,这真真是一个跨越古今的东西,一个不同凡响的自由灵魂……
说了那么多关于曹操的话,其实,归根结底只想表达一点:敬仰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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