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窗明几净的书市看到衣着光鲜,整洁悦目的少儿图书,心中就会生出无可言喻的羡慕和感慨,时代的进步在这不起眼的物品上得以体现。
我们的童年,小儿书是奢侈品,没有电视电脑的孩子们除了爷爷奶奶口头流传,反复念叨的几个陈旧故事,所能向往与汲取的就是那一本本巴掌大小,黑白色调,纸制简单,破旧卷边的小人书了。
七八岁的小孩,充满认知的好奇,周围却没有多少可供探求的东西,拥有数十本小儿书的孩子,可以在一群小朋友中树立自己坚不可摧的领导地位,分发自己的小人书给其他孩子从而收伏他们,是家境稍显富裕的孩子们最得意洋洋的事情。
那时,父母来自上海的瑶有个令我十分羡慕的大书柜,为了能得到在她家看书的特许,我天天和她形影不离,在她放暑假的时候陪她逃课,躲在为抗震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如饥似渴的看她那些其实算不上丰富的书籍。一本厚皮彩色封面的童话书《大林和小林》,我至今记忆犹新,里面那个名字奇长的国王精彩绝伦,那是我未能看完的故事,半途而废于父母终于发觉了我的逃学行径,他们惊讶于一向乖顺的我如何作出这等大胆的事情,我始终不曾说出,那阴暗的油毛毡下藏着一个巨大的磁石,而我被强力吸引,身不由己。
同学惠的哥哥善画,他手绘的刀枪士兵栩栩如生,头上一个倒扣的半圆代表带着钢盔的敌人,帽子上一颗五星代表我方的士兵,一目了然,绝不混淆,双方用大刀长枪短兵相接,呼啸的子弹,纷乱的刀影,高扬的气势,倒地的残身,寥寥数笔的勾勒,就脉络清晰生动鲜明。士兵的身边勾出一个方框,里面写着样板电影里常见的台词,一个系列的图片大多由十多张组成,稚嫩简略的笔触搭建前因和后果,粗陋天真的勾画表述远攻和近搏,是颇具雏形的自作连环画。惠的哥哥于是留给我无关情感却深切铭刻的回忆,盖因他是我从无知到懵懂之年第一个崇拜的偶像。
还记得那个推着自行车,后座上架着宽大木箱的租书老头,稀少半白的头发,紧缩消瘦的个子,总带着和气狡狤的笑容,木箱子的表面覆盖着玻璃,隔着半旧不新的玻璃柜,里面摆满了我眼中的宝藏,层层叠叠的铺满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新旧图书,没有绚美的包装,只有单纯的梦想,小人书按厚薄划分租价,2分到5分不等,天气晴朗的下午,老头的租书摊子总会准时露面,几个甚或十几个楼下疯跑的小孩子围住摊子,一番七手八脚的翻检后,各自揣着自己喜爱的书在台阶上席地而坐,识字的,不识字的全都看得津津有味,楼前楼后一下安静起来。
我也是其中一员,小伙伴们为了让每分钱花到彻底,常常趁老头不注意时交换书籍,老头机警狡猾,明明见他转过头去,正自窃喜,却在相互交换的刹那被他逮个正着,一段时间,我们都怀疑他背后是不是还长着一双眼睛,记忆中最受小朋友欢迎的是那套《岳飞传》,喜欢的人太多,所以很难按部就班的看,于是前颠后倒,首尾倒置,至今对其中事件与时间的因果转换不清。现在,我还保存有因爱不释手而以每本加5分代价买来的《杨再兴》《风波亭》《牛头山》等等。。。
那时,觉得有两个人是值得一嫁的,一个是孙悟空,一个是租书老头,拥有满满一箱看不完的图书是我儿时最大最美的梦想。
现在的孩子无法体验我们对小儿书的痴迷了。琳琅满目的精美图书几乎是应接不暇的被父母接二连三的堆积在他们面前,望子成龙的希望是如此迫切,无可避免的撑败了他们的胃口,面对这样的情形,我有百般的羡慕,也有百般的叹息,种种滋味,点检不清,梳理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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