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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 草原

写作者:枫叶四弦秋     日记本: 心声

日期:2005年09月05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309

  
   静默草原
  
   谁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站在草原上,你勉力前眺,或回头向后眺望,都是一样的风景:辽远而苍茫。人难免为这种辽远而惊慌。
   在都市里生活,或是寻访名山以及赏玩江南园林的人,都习惯于这样的观察:眼光的每一个投射处,都有新景物可观。景随步移。
   然而草原没有。
   蒙古牧人前瞻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他们并非欲看清楚天地间哪一样东西,而是想在眼里装填一些苍茫。
   城里的人大睁着眼睛看草原,因而困惑。草原不可看,只可感受。
   脚下的草儿纷纷簇立,一直延伸到远方与天际接壤。这颜色无疑是绿,但在阳光与起伏之中,又幻化出锡白、翡翠般的深碧或雾气中的淡蓝。
   因而草原的风是具备了看不到与看不尽这两种特点。
   和海一样,草原在单一中呈现丰富。草就是海水,极单纯,在连绵不断中显示壮阔。
   有一点与海不同:观海者多数站在岸边,眼前与身后迥然不同。草原没有边际,它的每一点都是草原的中心。与站在船上观海的相异处在,你可以接触草原,抚摸、打滚地甚至过夜,而海上则行不通。
   在草原上,辽阔首先给人以自由感,第二个感觉是不自由,也可以说局促。人,置身于这样阔大无边的环境中,觉得所有的拐杖都被收去了,所有的人文背景都隐退了,只剩下大地人,而人竟然如此渺小与微不足道。二十世纪哲学反复提示人们注意自己的处境,在草原上,人的处境感最强烈。天,果真如穹庐一样笼罩大地。土地宽厚仁慈,起伏无际。人在这里挥动双拳咆哮显得可笑,蹲下嘤嘤而泣显得可耻。
   外来的旅人,在草原上找不到一件相宜的事来做。
   在克什克腾,远方的小溪载着云杉的树影拥挤而来时,我愿意像母牛一样,俯首以口唇触到清浅流水。当我在草原上,不知站着坐着或趴着合适时,也想如长鬃披散的烈马那样用面颊摩挲草尖。
   草原上没有树,所以即使有风也听不到啸声,但衣襟已被扯得飘展生响。我扯住衣襟,凝立冥想。关于克什克腾的一些旧事,譬如霍去病在狼居劈山立碑、康熙大战噶尔丹等等一俱杳然无踪。
   草原与我一样,也是善忘者,只在静默中观望未来。
  
    逸海书城
  
  
  
  
  
  
  
  
  
  
  第四辑 羽毛落水的声音
  
   行走的风景
  
   题目是从《台港文学选刊》中一个栏目学来的,贴近于我们在草原看到的景色。
   草原上的风景并不会行走,即使秋空的云朵也不易流散——孤悬于海子一样湛蓝的天幕,远远地羞涩地打量我们这些闯入者。云的样子一如牧区的孩子。听到吉普车的马达声,这些孩子像羊粪蛋似地滚出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他们远远地观察着外来人,眼睛眨也不眨。用牙咬着衣襟。在草原上,行走的是我们乘坐的吉普车和面包车。草原上的山形水势,造就得浑然大气。眼前的一座山,在草色的金黄中漫漫矗立起来,可以驱策坐骑一口气跑上山顶。这样的山自然不崎岖,也不勉强。草原上的景物无一样在眼里看着勉强。河流像一条镀银的鞭子曲折而来,草地在秋风中苍茫而去。所谓山——其实是丘陵,只在草地的背景下起伏而已。若在黄昏,天空将暮色像铁锅一样罩在草原上。在弧圆的天边,如有火烧云,地平线上便翻腾熔流的金汁。如宁静无云,天幕则一派澄蓝,浮几粒金星,天地之交是白茫茫的光带。在草原俯仰天地,很容易理解生活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信神,为什么敬畏天地。人在此处是渺小的。在暮色中,你若发现一个牧归的人在行走,那个移动的剪影,无异于一株树、一头不关四季变化的狼或狗,或如帕斯卡尔较体面的说法——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苇草。站在草原,会感到这里的主人决不是人,而是众生。你能够理解,蒙古人赶着羊群漫游,人与羊那样和谐,已然融为一体。在天地威重的注视下,人仿佛不敢凌驾于其它生灵之上。外边的人还会发现,居于草原深处的蒙古人为什么谦逊,即使高龄的老人也很卑微。在他漫长的一生中,骨子里浸透了天的辽远和地的壮阔,他只能缩紧筋骨劳作,仰仗天地活下去。最好的人生姿态莫过于谦逊、你如果仰面躺在草地上,咬着一根草茎痴望高天,这时有人走来向你皱眉瞪眼,宣布指示或发脾气,你会觉得他的举动古怪、可笑以至于软弱。这里只能顺应天地,而无法在天地的睽视之下树立所谓人的权威。因此,在草原上无法开展“文化大革命”,因为人的力量过于单薄,缺乏天安门广场那种人头攒拥,也没办法群情激奋了。克什克腾草原,任何一个嘎查(生产队)的草场都比天安门广场辽阔。在牧人的眼里,朝岚暮霭,流年丰歉,山高水低,人事悲欢,必由一只比人的手更有力的手、比人的脑更深远的脑在安排。有关神的事迹或心迹,蒙古人并不热心追问。不像在实证主义影响下的西方人到处探听诺亚方舟在哪里,耶稣是不是真的复活了。蒙古人目睹了眼前的秩序,以为是大道,便默不作声了。这种顺应,使他们的人生观更近于老子的哲学。草原的景物,熔铸了蒙古人浑和自然的个性,蒙古人也给草原的天廓地辐贯注了懒散厚重的心思。可以说,江南园林全由勉强而来,炫耀着人的机巧,因而那里精明的人们常常恨自己不够精明。精明的结果是更多的钱或名。在草原,钱只是天地手指缝漏下的微不足道的副产品。老天爷垂爱施舍些雨水,草儿长起来,牛羊肥了,牧人就有日子过。再去谋更多的钱,蒙古人对此会冷笑。  
  

完成时间:2005.09.05 10:4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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