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病了,正赶上我的工作忙,早出晚归,缺少嘘寒问暖的关怀,病中的妻更加蔫蔫的,走起路来轻飘飘,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隔壁的菁菁也病了,和妻一样。菁菁口口声声喊的老公实际上是相恋两年的男友小华,两个人未婚同居,打打闹闹住在一起。
盛夏炎热,两家常常敞开门,我家晚餐的饭香常常飘向隔壁,小俩口便你推我搡有些忸怩地跑到我家里,向妻请教厨艺。当然,菁菁是不下厨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其实我也会,就是不愿做,不过我打扫卫生,活干得也不少啊。
小华是个非常斯文帅气的小伙子,性情温和敦厚,言语间常被伶牙俐齿的菁菁欺负,被逼急了,也会吼两嗓子。
菁菁长相秀气,站在高大的小华面前愈显身材娇小,平时总喜欢穿着松松宽宽的黑睡裙,有条不紊地洗洗涮涮,虽不愿做饭但却是个勤快的喜欢把家里弄得干净漂亮的姑娘,只是脾气倔了点。
小华有时会在准备晚餐前过来看妻做菜,偶尔,妻做什么,小华就决定做什么。只是小华的菜做得要快一些,他不会像妻那样准备得繁琐,洗了又洗涮了又涮,他奇怪有些东西妻为什么要削皮,有的还要用热水烫?妻偶尔会淡淡地解释。小华叹气,唉,那样太麻烦了,有时觉得做够了,你家老公真有福气啊,天天回来吃现成的。妻无奈的笑,我耗不起他呀,他忙。不过,偶尔他也会做的。妻理解地看了这个年轻小伙子一眼,有时会听到菁菁坏脾气地大声嚷嚷,我饿我饿,你快做饭去!快点!
有一次小伙子气急败坏地端过来一锅面条,姐你尝尝,这面条煮的还不够烂吗?菁菁紧跟在后面怨声怨气地责问,明明没煮透,你怎么搞的?煮没煮熟你还不知道啊?
妻赶忙过去挑了一根尝,看见菁菁霸气的眉毛上挑,小伙子委屈地立在那儿,妻忙点头冲着菁菁夸张地连声说,挺好啊,不错,已经不错了。
菁菁生气的表情顿时缓和了几分,叨咕着,我怎么吃着不软乎呢?妻赶紧补充,唉,我家他就喜欢煮成这种口感的,我每次要是多煮一会儿啊,他就会嫌太软了不好吃呢。这样咬起来筋道啊。小华在一边紧着说,就是,就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见菁菁面色有些难为情地笑意,也不再难为小华,转身去搭晾衣服,妻也放心了,安慰她,咱俩一样呢,我其实也喜欢煮得烂一点的。
菁菁和小华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的空闲时间几乎天天腻在家里,晚饭后,常常就关起门到楼下散步,形影不离。
妻每次看见两个人出双入对就情不自禁地羡慕,想起我的早出晚归,还有偶尔带着酒气回来,就有些暗淡了心情,可是一想到我在为了家拼搏又觉得不该这样比较和计较,依旧守着家做自己该做的事。
只是这酷暑不饶人,狠狠地闷热了几天,终于撂倒了两个瘦弱的女人。
妻起初浑身无力,人有些蔫,睡一觉起来晕头晕脑。自觉身体一向不错,也就没当回事,觉得像以往的感冒一样挺一下就会过去。撑了一天,晚上迷迷糊糊回到家,妻伸进兜里拿钥匙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半天拧不动钥匙开不开自家的铁门时,她才知道自己病的有多重了。
隔壁的小华正拿着一袋药上楼,见状忙替妻打开门,怎么了?姐?妻蔫蔫地笑,眼皮沉沉的,呼气似火,道过谢,说自己大概得了胃炎。
唉,什么胃炎,菁菁也这样,现在还哼呀呢,我这正好刚买的药,分你一些。小华大方地挑了几样药递过来。妻连连摆手,不要不要,家里什么药都有呢,呆会儿我去找来吃。
我回来,妻已经昏昏沉沉入睡。我说,今晚出息了,怎么没上网?妻翻过身去背对着我。我说怎么啦?学会不理人了?伸手放到妻身上,才发现滚烫,顿时缩回了手。声音紧张起来,吃药了吗?怎么病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妻心想,也是啊,我怎么想不起来给他打电话呢?看来不能怪他啊,又傻兮兮地坐起来,一头倒在我怀里。
人家菁菁生病了,小华下楼给她买药。就像以前你对我那样呢。妻有气无力地说。自从有了我,她就依赖成性,生了病哪怕药在跟前也不会自行吞服,从来都要等我提醒或者亲自数好颗粒喂给她。
如果说这只是女人的矫情,那么妻情愿忍受病痛的折磨也要在这种时候感知我对自己的情意,女人往往明明白白地做傻事。
我说我现在也一样啊,我不是不知道吗?你瞧,咱家啥药都有。我移开妻,起身去翻药,倒好水,喂妻服下。
手术后妻稍有好转,便独自在家休息。
中午我打来电话,急急忙忙地说,好些了吧?今晚有事要晚回一会儿,你先随便买点东西吃——没等我说完,妻便淡淡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我知道妻心里郁闷:“明知道人家生病了,你要晚回来,什么事那么重要呢?”妻顿感委屈难当,中间断了一回药又让浑身疼痛难忍,虚弱地强忍着不时涌上来的泪水。
晚上回到家,仍憋着气,故意去做难弄的菜,站在厨房里哆哆嗦嗦地准备晚餐,一边轻轻地问:“你是不是对我的感情在一点点变淡?”看着妻不自禁地往下沉,似乎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华过来敲门,手里拿一板药,姐,病好点了吗?菁菁吃这个挺好使,你也试试。妻勉强地笑笑,不要不要,你拿回去,我还好的。眼里充满对菁菁的羡慕,小华是这么温和善良又有心的小伙子。
小华问:“姐,生病了还做饭?对付一口算了!”妻笑笑不言,心里和自己别着劲。菁菁捂着肚子过来看妻,哎呀,这一天可难受死我了,小华也忙活坏了,一会儿给我烧水一会儿给我弄吃的,我这一生病可把他折腾惨了。
妻忽然想哭,不知是这种病让人心情极度脆弱,还是看见小华对菁菁的照顾与我的不在身边形成了反差受到了刺激,总之妻就是脆弱的想哭。
妻觉得自己再这么无动于衷的贤慧下去,会不会让我像天下多数的丈夫那样,对能干的妻子渐渐漠不关心,听之任之呢?可是求来的哭闹来的关心始终不是从前那种自然流露的贴体呵护之情啊。
妻忽然就茫然了,无力感一波一波袭上来,可手上的菜却绝不含糊,飘香四溢。
“好香”我走近妻。她故意不看一眼。赶忙洗了手过来抢妻手里的产勺,嘴里不停地叹气,怎么还做上饭了,我不是告诉你先买点东西吃吗?妻无力争执,回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的难过。
我忙完赶紧过来轻试妻额头,老婆,我知道你有病,特意把所有的事推掉,不就回来稍稍晚一点嘛,我还特意电话报告过,这还不行啊?你瞧我给你买什么了?新鲜葡萄,嘻嘻,我先放冰箱里镇上,一会拿来给你吃。我呵呵笑,然后去厨房盛饭菜。
吃过之后,我忙着涮碗筷,又去找药又洗葡萄,一一递到妻嘴里。
我故意夸张的跑来跑去,装作滑稽的动作与表情逗妻开心,妻终于病恹恹地笑,她觉得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啊,心里终于落了底,刚刚还有的那些疑问也倾刻烟消云散。
夜晚,我轻抚妻的发,在耳边说:“我决定,明天开始请假,在家陪你……”这一夜,妻蜷缩在我的怀里睡得无比踏实安稳。
|